第27章 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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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过汉白玉砌成的石阶, 风雪欲烈,早已没有初初落雪时的雅致。

    正殿内已有不少人落座,见三人进殿, 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程语蝶帮裴洛挡去一些目光,极声地道:“对不起。”

    她追兔子跑得太远,回过神来才觉得不对劲。

    随手将兔子交给一个宫人让她带回去, 好不容易找到裴洛,才知道她受宛昭容为难。

    她若不乱跑, 裴洛未必会碰到宛昭容。

    三人落座, 林时景的座位靠前, 裴洛和程语蝶坐在他身侧的位置。

    “没事, 你别自责。”裴洛轻声安慰。

    “你放心, 接下来我肯定寸步不离地跟在你旁边。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你也放心,这宫中还没那么多没有眼力见的人。”霍昭的声音倏忽响起。

    他的位置在林时景后, 他虽是国公府世子,但林时景身为长公主之子, 又是圣上外甥,自然坐得比他靠前。

    但比起众人而言, 林时景和霍昭的位置都比以往坐得近许多。

    毕竟, 这场宫宴是位他们二人准备。

    华灯初上,流风回雪。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彻殿内:“圣上到, 皇后到。”

    众人纷纷屈膝下跪。

    “平身吧。”

    圣上落座,众人拘谨许多。

    有人偶尔看向上座, 想着今日圣上会如何嘉奖林时景和霍昭。

    永靖帝也着实夸奖二人一番,先行赏赐霍昭,后才看向林时景:“前几日你与朕,尚未想清楚赏赐, 不知今日可想好了?”

    比起对霍昭的君臣之别,永靖帝询问林时景时明显亲近许多。

    下座也纷纷支起耳朵去听。

    林时景起身,垂首答:“临榆县一案,臣两次遭遇刺杀,若非一人相救,或许臣等不到将罪人绳之以法。臣在此请陛下嘉奖此人。”

    话音一落,他身旁的姑娘难掩震惊地看向他。

    “刺杀?你如今身体可好,伤势如何?”永靖帝身体微微向前倾,目中有担忧之色。

    “陛下不必担忧,臣的伤口已痊愈。”

    永靖帝闻言,面上一松,想起刚刚的话,又升起几分趣味:“不知那人是谁?今日可在殿上?”

    裴洛的心倏而提起来,她隔着桌子悄悄拉了拉林时景的衣角,有些害怕。

    殿内目光太杂,人又多。

    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直跟在他身边尚好,但若是站出去面对众人目光,她恐怕出错。

    林时景感觉到那股的拉扯,他垂眸看向她,无声道:“有我在。”

    永靖帝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动作,心中已猜出那人是谁,隐去笑意等林时景答。

    姑娘不安太重,又知不能阻止他,紧张地揪着衣袖。

    她心跳不停之时,林时景的声音响起:“回陛下,救臣之人,正是臣身边这位姑娘。”

    林时景微微让开身子,正好能叫永靖帝和皇后看到裴洛。

    裴洛闻声立刻起身行礼,紧张得生怕出一丝差错。

    章皇后量着姑娘,笑道:“倒是个乖巧的姑娘,上前来叫我瞧瞧。”

    裴洛慌乱抬头看向林时景,林时景微微点头。

    她稍稍安心,回想着记忆着那些行走规矩,一步一步缓慢走到章皇后身边,幸没有出一丝差错。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

    章皇后笑容温婉,拉过姑娘的手,感她手心汗湿,不戳穿。

    她左右看了看裴洛,笑言:“这姑娘眉宇间就有一股正义之气,难怪会两次救下时景。”

    章皇后一边,一边取下腕上白玉镯,戴到裴洛的手腕上。

    她颇为赞赏地道:“女子非笼中之燕,亦能保护他人。你做得很好,切莫管他人之言。”

    最后一句话,重重地砸到某些人的心上。

    “本宫记得上次南阙进贡过一批上好的粉色珍珠,一直不知该作何用途。正好赏赐与你,也不叫那些珍珠蒙尘。”

    “民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不急着谢,陛下还没赏赐呢。臣妾这边可是赏了上好的粉色珍珠,陛下可不能气。”

    章皇后如此,也不见永靖帝有恼意。

    他笑叹:“你啊。既如此,那便赏织烟锦十匹,三十亩良田……”

    织烟锦一匹难得,十匹更是天价。

    虽御赐之物不能抵押变现,但这足可见圣上的重视。更何况还有三十亩良田,那是真真切切可以充盈腰包的。

    裴洛回到林时景身边,仍有些恍惚。

    她想不到,明明是林时景和霍昭的庆功宴,她却成了其中焦点。

    此番之前,那些目光或多或少藏着些不屑,可如今皇后娘娘亲口夸赞,陛下重赏,那些目光再不敢有不敬之意。

    一直到宫宴结束,裴洛一直紧握着林时景的一片衣角。

    外面风雪势大,短短几个时辰,金都内外银装素裹。

    一路出宫到上马车,远离那恢宏大殿,裴洛才稍稍喘过气来。

    一冷静下来,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嬷嬷教她礼仪时,强调过她在行谢礼时不能出错。

    如今她总算明白为什么。

    姑娘掀开帘子往外看,林时景站在马车旁,卫林低声在他耳边着什么。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时景回头看她,对她浅浅一笑,挥手让她进去。

    “公子放心,他们二人皆已安全送出京。”

    “让他们跟久一点,务必确保那些人不会再追上去。”

    田宏深一死,此案戛然而止。

    当初拼命上京的那对老夫妇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承英殿中,永靖帝写完一副字,看向暗探:“谁送他们离开的?”

    “是林公子。有一暗中势力想要截杀,也被林公子的人拦下。恕臣无能,未能查清楚那股势力背后之人是谁。”

    “夏沧那边如何?”

    “夏阁老已全部撤去他的人。”

    永靖帝笑容变得有些冷淡。

    当初夏沧为了扳倒房家,一力护着那对老夫妇上京。

    如今人无用了,倒是扔得快。

    “到底还是时景顾虑周全。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追了。”

    “是。”

    殿门开,暗卫退下。

    寒风吹得宣纸微扬,纸上墨迹未干,隐可见“人心”二字。

    ——

    宫宴过后,裴洛进入书院读书。

    很快裴柏轩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他成功投在俞老先生门下。

    “你要出去住?”

    “是,我已租下一间房子,那边幽静,也可以专心读书。”

    “可为什么不住在这里?”裴洛不解。

    裴柏轩没有急着回答,裴洛意会,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表兄是有什么顾虑吗?”

    裴柏轩并不隐瞒:“原先是有些顾虑的。其实我早知道俞老先生会收我做学生,只是前些日子流言纷飞,我有些犹豫。”

    “父亲母亲让我陪你上京,本就是怕你受人欺负而无人相帮。不过现在我放心了。我也不好时时麻烦林公子,如今搬出去住也没什么。若是日后有什么事,让人去寻我就是。”裴柏轩笑着解释清楚。

    裴洛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林时景介绍他见俞老先生已是一份人情,以裴柏轩的性子,他必不愿再住在侯府。

    宫宴之后,也无人再敢传那些流言,裴柏轩自可放心,他也明白林家肯定会护着裴洛。

    “那好,表兄若是缺什么,也可派人跟我,我替表兄去购置。”

    两人定,裴洛送裴柏轩出去,回来后又回到书案前作画。

    时辰渐晚,清苑那边始终未点灯。

    下人汇报公子回来,裴洛本以为很快能见到林时景,不想等了许久,也未见人。

    她歪在榻上隐隐要睡着,头一歪又陡然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向月儿:“回来了吗?”

    “公子刚回来,回院子了。我瞧姑娘也困急了,若是不着急,不如明日再去见公子。”

    裴洛闻言摇头,下床穿戴好衣裳,裹好斗篷,从花园穿过去进清苑。

    这几日林时景早出晚归,她不太能见到他。

    若是等到明日,许是又会扑空。

    清苑刚刚点灯,林时景以手扶额,闭眼假寐,左手还压着一封已拆开的信。

    “公子,裴姑娘过来了。”

    林时景闻言睁开眼睛,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他直起身子坐着,将信压入书中。

    姑娘抱着一卷画进来,林时景微露笑意:“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想让你帮忙看看我最近的画。”

    姑娘将最近的练习画放到桌上,林时景展开去看。

    在书院除了读书,她们也可以在琴棋书画骑射等中选择自己喜欢的去学。

    裴洛选择学画和骑马,林时景答应帮她看画。

    林时景一边看一边给出自己的意见,裴洛边听边点头。

    她偶尔看林时景几下,可见他眼底青黑不浅。

    沙漏倒是放在一边,只是不知多久没用了。

    裴洛压住第二张画,林时景不解地抬头看她。

    裴洛忍不住问:“边境,是有变动吗?”

    林时景恍然反应过来。

    姑娘找他看画是假,察觉到不对想要问他才是真。

    林时景将那几张画卷好,放在一边。

    他看向姑娘,眉眼间隐有忧虑:“上次我与你得,你可还记得?”

    裴洛心中一紧,“可是,现在不是还没消息传出来吗?西炤好像并没有动静。”

    林时景摇摇头:“不是没有,是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