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过缓缓收回手，  方才的治疗居然并未消耗他多少灵力，几乎在几个呼吸间就完全恢复至最佳状态。

    看来，自己如今这是有了实实的八品修为，  而且还是通身熟悉的木系灵力，  简直像是拥有了一座可以随意使用宝库！

    但于此同时，整个魔界浓厚的魔气让他略感不适，这些之前总是争先恐后钻入体内帮助他提升修为的魔气，此刻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压制性。

    这就是魔气天生对灵力的压制，魔族天生的优势之一。

    扯过被子，掩住一床春色，沈过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席秋言，掀帘下了床，  捡了衣服慢慢穿上，  脑海里却没有闲着。

    “阿行，我昨天那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为——”

    “停停停。”阿行断了沈过的十万个为什么，悠哉哉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昨晚除了你们激烈的战斗外，我其他时候都在场。听我慢慢跟你。但你要先知道，这场变故虽然突然，但却是你本身种下的因，  如今也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算是结了个好果，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阿行这通故弄玄虚，得沈过更加一头雾水。

    他往身上套着衣服，也顺手将地上雪白的仙袍拾了起来放在床榻边，脑中也大概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席秋言丹田那处新的‘金丹’，  有一半的魔气，是不是跟我身上魔气消失变成灵力有关？”沈过沉吟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与他昨夜之事，让他几近入魔，可又因为他体内那道命符产生了异变？只是我不明白那个莲花的出处，还有……”

    他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昏暗的窗外：“那个眼角有红痣的人，是谁？我有一些时候觉得，席秋言与那人竟是一体的。”

    阿行：“……我竟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赞叹自己眼光惊人。你几乎对了百分之八十。”

    “那个容……嗯，有红痣的人我没办法跟你细讲，你只用知道，那是我的任务范畴，与你无关了。”阿行缓缓盘成一堆，“而席秋言如今‘金丹’能够重塑，一来是因为那个人，二来是因为你的魔气，此番他初碰仙魔道，也算是让你的任务往前大大推进了一步。”

    “至于莲花，应该是那命符的本体模样，毕竟是已经飞升的仙者之物，有这样的能力造化也不足为奇。”

    沈过默默听着，突然问道：“那两个梦境都是席秋言的梦吧。”

    阿行点点头，白白的脑袋上两只角微晃：“没错，你是被迫拉扯进去的，但也算合理。”

    “那……席秋言在梦里突然黑化，把夏允生穿成人串儿，这……”想到那个场景，沈过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场景只有在以前的惊悚片里见过，如今那看上去温和善良的仙尊出手就是这样恐怖片效果，只有黑化这种解释。

    “这个应该是被魔气影响。”阿行道，“但是吧，入魔的人被影响，主要是心底的恶念被无限放大。不准，这席秋言内心深处也想过这么做。啧，仙尊人格有点意思。”

    “人格？”沈过敏锐地捕捉到阿行的这个用词，“仙尊，人格？”

    “哈？我过吗？”阿行笑得略显尴尬，“哈哈，哈，你听错了。那什么，你俩投入忘我的时候，红狐狸和绿毛龟来找过你。”

    红狐狸是禹惜，绿毛龟？

    怕是那位右护法——司如。

    真身是一只老龟，也有七品巅峰的修为，是魔界的大管家。他一般守在魔界很少外出，把上至七十二宫魔主的管理，下到妖魔们的吃人制度都能理得井井有条，俨然一个大家长角色。

    他一般很少来找危尤，今日来了，应该就是有事儿。

    可这不是重点。

    阿行的转移话题手法实在太过生硬和尴尬，反倒让本没怎么多想的沈过感到一些不对。

    恐怕阿行有很多东西在瞒着自己没。

    沈过摇摇头，那又有什么关系，阿行给了自己复活的机会，还帮着自己入道修行，即便有事瞒着自己，他也相信阿行不会害自己。

    席秋言还在沉睡中，恐怕主要是因为新的黑蕊莲金丹才形成，有一个身体适应过程。

    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他，但还是等他醒来再。

    沈过终于整理好了衣服，也第一次在铜镜中的自己模样。

    依旧是自己那张熟悉的脸，只是长发披散，瞳孔暗紫幽深，皮肤苍白如纸，眉心处一个魔纹在上，最让人在意的，是额头处两个黑气森森的角，配上一身紫袍，更显得邪气凛然。

    沈过面无表情地别过脸，这鬼样子他不想再看第二眼，脚下一迈，长袍翻动，他走到寝宫门口推了门出去。

    而换了一身粉色纱衣的禹惜和裹着严实墨绿袍的司如正在门外似乎正算离开，见沈过推门出来，皆是一愣。

    “尊主，这就，结束了？”禹惜狭长的眼睛眨巴几下，带着些不可置信，“是那仙尊不受用，还是您不行——唔——”

    一只修长的手眼疾手快捂住了禹惜的嘴，阻止了他的继续胡八道。

    沈过满脸黑线，看了一眼及时救了禹惜命的司如，道觉得这个长相气度都挺正派的龟妖还算可靠。

    司如淡定地摁着禹惜，看着微微捏了拳头的沈过出声道：“尊主，没什么大事。昨日将夏掌门丢出魔界后禹惜来此汇报，无意看到您和仙尊正忙，今日我们二人也只是例行来汇报公事，也没料到您能出来见我们。方才禹右使的意思是，平日尊主宠幸炉鼎起码三日起步，这次一晚上就出来了，未免有些奇怪，并无对尊主不敬之意。”

    沈过：……

    他突然没了话的冲动，伸手一指禹惜：“你，去无间深渊守崖三个月，现在就去。”

    司如愣了愣，忍不住道：“尊主，这——”

    “你也滚。”沈过一摆手，这两个货他都不想看见，“没什么事儿别来烦我。”

    “有一点事儿，还要尊主定夺。”司如松开了怏怏的禹惜，顺便在他身上擦了擦口水，语气平静地道，“巡逻魔将在昨夜抓住几个不知死活的人族魔修，是想加入我们魔族。若平常，我们也就个半死丢出去了，但这几个修为都在五品，所以还要尊主示下。”

    “照我，也就该按平日方法处置了，咱们魔界什么时候短过人手，那几个妖兔族妖狗族一年就能生一只军队出来，要什么人族的，万一是卧底就糟了。”禹惜也弱弱地接了句。

    “看你这样子，我猜你们妖狐族对人口的贡献也不差。”沈过冷冷丢了一句，又问司如，“都是什么门派的？”

    司如若有似无地看了眼禹惜，听到沈过的询问，回道：“两个合欢宗，两个巨力门，还有个毒药谷的。”

    “都是五品？”沈过有些奇怪。

    五品修者就算是在正派里也是一方翘楚，做个宗门长老不在话下，更何况在魔修中更是不多见。

    魔修们修法残忍，损人利己，修为提升极快但也常受人追杀，但同等修为却能碾压正派修者，品阶越高，地位就越高。

    这几个人，若是在他们宗门里，恐怕也是能做个副掌门的地位了，怎么就想不开跑到魔界来赌一把生死尊荣。

    魔界虽是魔族，但在这几代魔尊的管理下，掠夺资源较多，无故跨界出去祸害人族少数，若不是危尤有了疯病，容易失去理智，剧情中的魔族也没那么容易被夏允生给带人屠尽。

    而且魔族极其在意血统，天生自认为高人一等，对于那些半人半魔的，或是修炼魔族术法的人修都是不屑一顾。

    这也是为什么危尤一直看不上夏允生的原因之一。

    七品的尊君他尚且不要，这五品的灵师更是没人想多看一眼。

    只是突然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确实有些奇怪。

    “嗯，都是五品。”司如眼眸一转，问道，“尊主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丢到地牢里先好好审问一番，别是人族有什么阴谋。若他们不明白，手下也不必留情，留口气别轻易弄死就行。”沈过对这些十恶不赦的魔修没什么好感。

    虽他此刻也是个反派角色，但据他记忆中所知，魔族的修炼方法对于本族来还是很正常的，因为种族不同，实际上修炼很少需要人族辅助，而需要用人族鲜血性命甚至灵魂去修炼的大多是魔修。

    但这事儿都被不分青红皂白被人族修士们给安在了魔族身上，强大的上古种族被当成魔修一般的凶恶之众，也让两族之间的关系极其恶劣，见面基本都是不死不休。

    也不知上一届魔尊开两界通道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这究竟是给魔族带来了更多的资源，还是惹上了一整个种族的敌人。

    “是。”司如点点头，又犹豫地看了眼可怜巴巴的禹惜，还是开了口，“尊主，禹右使去守了无间深渊，您身边也没有保护的人了，不然还是让他去领顿鞭子长长教训？”

    禹惜闻言冲司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本来去无聊三个月就够了，这下要真是换了刑罚，一顿鞭子下来坏了肌肤要养许久不，老脸都要丢尽了！

    沈过本就没有真要罚禹惜的意思，只觉得这狐狸话不过脑，过脑就是带颜色，实在不成话，见司如也开了口，便挥手道：“罢了，去房里把魔界三千守则手抄十遍，三个月内不许话。”

    司如闻言点点头：“属下必然好好监督。”

    禹惜顿时再次怏了下来，怨夫般的眼神看了眼沈过，也不敢再多话，闷头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或许是有些烦闷，待到司如他们都走了，沈过也慢慢往殿外走去。

    一路上的侍从们低头行礼，似乎都不敢多看沈过一眼，只是见他似要出殿，有几人连忙跟了上来。

    “不用跟着。”沈过回身淡淡道，“本座随便走走。”

    侍从们不敢不从，连忙开殿门，躬身候在两侧。

    殿外依旧金雨沥沥，沈过有些好奇，这样的魔界是怎么存在的，他身处的每个世界都这么真实，又是怎么被建造出来的？

    阿行所的人格，就是这个世界的建立中心吧。

    若他没猜错，阿行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让每个世界的人格觉醒，只是他不知道，觉醒的标准是真没，在觉醒后，阿行又会得到怎样的好处，对自己来，每个世界的这个人格，又有什么牵绊。

    沈过之前并未考虑过这些，只是完成了两个任务之后，他的记忆都有所损伤，不仅仅是任务世界中的记忆消失了很多，就连原世界，他原本存活的世界中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开车去桥上，导致被重卡撞下桥而死，从而来到一个个任务世界中。

    照这样下去，如果自己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即便回到了原世界，是不是也会将以前的事情忘记得差不多呢？

    那自己复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这些也只是猜测，沈过自嘲地笑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杞人忧天了，想那么多，事情临到头了还不是得一件件去做，复活不过是目前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奋斗目标罢了，就算是记忆没了，大不了从头来过，携带一身的实力，在哪儿不能大放异彩。

    思维也渐渐清明平静下来，沈过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片静谧的湖泊边。

    湖水呈幽幽的墨绿色，星星点点的金色雨丝落入，刺开片片澜漪，有些色彩纷斓的蝶在湖面来回飞舞。

    细看，这些蝶都有着的人身模样，一个个不知性别，模样却都极其娇俏可爱，大大的翅膀在身后扇动，这会儿都成群地往沈过这边飞来，绕着他的周身“嘻嘻”笑个不停。

    《魔族百科全书及全技能》中有提到过，这是魔界特有的彩魔，是最低等最难修成人形开心智的一种魔类。

    它们天性活泼爱捉弄人，但没什么攻击力，只有洒下的彩鳞粉会让人处于心底最渴望的幻觉中，执念越深则越难从中脱离，若是个极其偏执的人中了彩鳞粉，很可能一生中都会陷入一场幻觉美梦中无法自拔，直至死亡。

    但对于沈过，它们有天生的敬畏感，虽然都纷纷围过来行礼示好，却没一个彩魔敢往沈过身上洒彩鳞粉。

    沈过挥挥手，示意它们都散了，自己看着静谧的湖慢慢闭上了眼。

    逛商店，是他每日醒来都会做的第一件事，今天拖了很久了。

    他的意识在这一刹那里进入到了商店里，脚底触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来到了这个熟悉的便利店中。

    出乎意料地，这商店似乎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圈，比上次自己买书的时候宽敞了许多，货架上的东西也多了一些。

    沈过扫了一眼，以他如今的神识状态和思维能力，迅速判断出这里如今一共有十二种商品。

    从最开始的六样商品开始，似乎自己的实力提升的同时，商品也在增加。

    他还记得，自己在初入道时，商品增加到了七种，进入炼气期之后，是八种，一品炼气中期后，是九种。

    而如今，有了十二种商品在内，是不是意味着，他灵魂本体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二品筑基中期！

    生生两个境界，一个大境界的提升，这可谓是极其惊人了。

    难道和席秋言双修，还有这样的妙处！

    沈过按下自己心里略微有些微妙的心理，还是摇摇头。

    他对席秋言并没有太多爱慕之情，最多是有些同情和佩服，以及对这个人的尊重，如今多了份责任。

    昨晚是个意外，只要席秋言愿意，沈过一定会想尽办法陪他帮他，让他顺利渡劫飞升，但不会为了提升自己修为去再次与他如何。

    沈过扫过货架，眼尖地在看到了一本通体火红色的古书，上面像以往的七字诀一般，写着一个“爱”字。

    “哀”字诀是深蓝色，“欲”字诀是黑色，这第三本的“爱”字诀，则是红色。

    似乎每个字诀都有特定的颜色和名称。

    沈过不禁又想到阿行口中的“人格”之。

    莫非，这人格，名称，颜色，都是一一对应的？

    这一猜测瞬间贯通了沈过的大脑，所有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瞬间恢复，他的头这刹那仿佛要爆炸，一个个场景蜂拥般传入他脑海。

    柳遇梢......

    容封......

    他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尊主？”一个清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还好吗？”

    微凉的手指探向沈过的额头，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慢移开：“刻意躲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沈过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席秋言那张俊朗似仙的面容：“席......席秋言？”

    “嗯，我在。”席秋言唇边漾起一抹淡笑，伸出一只手到沈过面前，“起来吗？”

    沈过定定地看着那只素白修长的手，缓缓握了上去，借着席秋言手心稳稳的力度起了身。

    他确实浑身有些无力，转头看着面前那片湖泊，略微有些茫然。

    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昏睡过去？

    “刚刚你在修炼七字诀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昏过去了。”阿行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带了一丝无奈和少有的烦闷，“嗯，我现在要去吸收一下宠物蛋了，其他的事情别问我，问就是不知道。再见。”

    沈过一阵莫名其妙，阿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脑子里连一点去过商店的印象都没了？

    “尊主？”席秋言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沈过看着被自己握着的手，缓缓松开，抬眼看他，“昨晚伤到你了，抱歉。”

    席秋言摇摇头，语气平常像是在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这事儿你我本就好，于你是交易，于我是承诺，虽无情意在，却也算得恩义。而且我没料到，人魔双修，居然能让我金丹重铸，还要谢过尊主了。再者，那伤你不是已经帮我治好了？”

    罢眼波递向湖面远处，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预言成真，那个修仙魔道的，竟然会是我。”

    沈过侧脸看他，不明所以。

    “尊主不知，我们云景苍梧的前掌门，也就是我父亲，他曾经给门派算过一卦。”席秋言淡淡道，“那卦象显示，我派千年内定会出一个仙魔道。”

    “这仙魔道恐怕尊主不太清楚，是上古的一种法。”席秋言娓娓道来，“典籍中曾记载过，仙魔两族本各自为界，善者为仙，恶者为魔，长此以往，魔族中恶念丛生，仙族里善若甘霖，唯有人族善恶难辨，至死难分。但人族向善，自来修仙道，唾魔道，可唯有善恶一体才是人族本性，无论弃了恶，还是弃了善，都不算完整。”

    “那照你这般法，仙魔道还是最适合你们人族的修行之路了？”沈过随口问道。

    “恰恰相反。”席秋言一笑，这昏暗的景色都明亮了几分，“仙魔道于三界不容，仙族灭，魔族厌，人族更是无法理解和包容。所以，当时算出这一卦象后，掌门极其重视，后来受的弟子都会严格对其的品性进行筛查，要求必然纯善。”

    “那夏允生是怎么能入得了你门下？那些口中对你谩骂不休，恶语相向的弟子们又是如何通过的筛选？”沈过嗤之以鼻，“善恶之分本就荒唐，即便是在魔族，也不见得所有人都是纯恶，你们所谓的善者，更就别提那些恶心的嘴脸。”

    “不过是典籍记载，自然不能与现实相比拟。”席秋言转身看向沈过，“如今我修了仙魔道，怕是你们魔族中人知道了，也无法容忍，毕竟我相信，不是每一个魔族中人都像尊主你一样，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夺舍来的。”

    他凑近了沈过，眸子在彩魔纷飞的光里熠耀：“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沈过微勾唇：“好。”

    作者有话要：　　明天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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