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非要和他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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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的门在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纪沉鱼央求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那阵风扇了一巴掌。

    他抬手,怨念地在那道磨砂玻璃门摸了又摸, 郁闷地将额头靠在了门上。

    浴室里, 淋浴放水的声音很快传来, 在瓷砖上淅淅沥沥,该是贺言舒在洗澡了。

    西裤口袋传来手机的振动, 纪沉鱼慵懒地掀开眼皮, 拿出来瞥了一眼。

    看到屏幕里闪烁着的“Amber”的字样, 他的眸中瞬间凝聚起凌厉的光。

    “喂, 什么事。”纪沉鱼刻意走远了几步, 确认浴室中的人不听见,才接通电话。

    “纪先生,不好意思, 这么晚扰您。”Amber的声音轻软,却不卑不亢, 恭敬礼貌。

    “有事事。”纪沉鱼靠到楼梯的扶手上,不耐烦地扫了眼浴室的方向。

    “佳迪公司, 据下周就开启预售了。”Amber直截了当。

    纪沉鱼的眸子沉了沉,思索了片刻, 压低嗓音:“知道了。”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Amber问。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就好。”纪沉鱼语气随意, 补了一句,“芯片材料研发那边, 叫他们加快动作。”

    “是。”

    贺言舒开浴室门,便看到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靠在楼梯边,眸色深邃如夜。那人的神情稳重又肃杀, 完全不似平时那般嬉皮笑脸,反而具备着他那个年龄段该有的成熟。

    那一瞬间,贺言舒恍惚觉得六年前那个狠心分手的男人又一次站在了自己面前——冷血、残忍、毫无怜悯。

    但是下一秒,那人的反应就让他不禁觉得自己刚刚只是产生了错觉。

    纪沉鱼转头一看到他,立马笑容灿烂地黏了上来。

    “洗完啦。”

    这人守在他浴室门口,想干嘛?贺言舒有些不自在。

    纪沉鱼嗅了下空气中洗发水的清香,指着贺言舒滴着水珠的头发道:“言舒哥,你洗头了吗?我帮你吹头发吧。”

    贺言舒没有吹头发的习惯,他嫌吹风机太吵,拿起肩上的毛巾道:“不用,毛巾擦擦就好。”

    “那怎么行,到空调房感冒的。”纪沉鱼一把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回浴室,开始翻箱倒柜,“你还没用过我的吹风机吧,可好用了,噪音很的,温度也合适,不伤发。”

    找了半天他才想起来:“哦对,这不是我的浴室,我的放在楼上呢。”他对贺言舒正色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没跑出去几秒,又回头塞了个橘子给贺言舒,想来应该是在四楼走道旁的果盘里拿的,“等我哦。”

    贺言舒盯着那蜜桔,感到有点好笑,真的站在原地等着纪沉鱼回来。

    为了方便纪安吉上下楼,纪家别墅配备有家用的型电梯。要按纪沉鱼原本那懒散样儿,就算是一楼到二楼,他也要坐电梯移动,坚决不走路。但这次要给贺言舒拿吹风机,他等不及,直接用跑的。

    贺言舒就听到木制地板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接着是纪安吉从贺念秋的房间里出来,朝楼上关心:“沉鱼啊,你干嘛呢?”

    “啊没事,奶奶,我在找吹风机呢。”纪沉鱼抽空喊了一声。

    “你的吹风机不是在一楼吗?前几天我给你理了发,放在楼下了。”

    “哦对,我忘了。”接着咚咚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从五楼到了四楼、再到了一楼。依旧是忘了乘电梯。

    “您还给沉鱼理发呢。”贺念秋和纪安吉在门**谈。

    “外面理发师又贵,手艺还不好,万一把他弄伤怎么办?我干脆买了个推子,自己在家给他剃。”纪安吉做了个剃头发的动作。

    这话不假,国外不比国内,职业技术人员薪酬很高,理个发几百美元的都有,折合人民币都得上千了。纪安吉虽然现在有了钱,却还是保持着当初勤俭的习惯,能省则省。

    “哈哈哈,您的手艺还挺好的。”贺念秋应和道。

    “还凑合吧,主要这孩子也不挑,最开始几次,我给他眉毛都剃没了还是笑呵呵的。”

    “沉鱼孝顺,您老就享福吧。”

    “言舒,站那儿干嘛呢?”纪安吉隔着楼梯,注意到站在浴室门口拿了个橘子的贺言舒,关切了一声。

    “哦,没什么。找点水果吃。”贺言舒愣了愣,举了下手中的橘子。

    “嗯,想吃什么自己拿,早点休息吧。”纪安吉道,“等下沉鱼上来,也叫他早点睡,别夜猫子似的日夜颠倒。”

    “好的,我提醒他的。”贺言舒道。

    “老太太,那我再给您按按,就送您下去休息。”

    “好。”

    两位长辈进了屋,纪沉鱼才满头大汗地重新出现在四楼旋梯口。他是很容易出汗的体质,没爬几步汗水就哗啦啦地流。

    晶莹的汗珠从他光洁的额头沁出,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儿,又滴在衬衫上,这并不给人脏兮兮的感觉,反倒让他像刚出浴一样性。感。

    不知道纪沉鱼这是想整他还是在整自己。贺言舒无奈地想。

    “找到了,我给你吹头发吧。”纪沉鱼喘了几口气,冲贺言舒笑着道。

    贺言舒指了指自己刚用毛巾擦过的头发:“差不多了,不用吹。”

    “要吹要吹。”纪沉鱼将贺言舒推进了浴室镜子前,插上吹风的电插头,低头专心替贺言舒吹起了头发。像生怕贺言舒跑了一样,他的手轻轻搭在贺言舒的肩膀上,贺言舒稍微一动他就将贺言舒掰回原位。

    纪沉鱼的动作很轻,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让人感觉很舒服。头皮传来温热的触感,浑身上下都因此变得暖洋洋的。

    贺言舒看着镜子中一前一后站立的两人,思绪有些飘忽。

    以前他们也曾有过这种场景,只不过那时他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一向是纪沉鱼不安分地到处躲,他非按着人把头发吹干,从没指望过纪沉鱼照顾他。

    那时候纪沉鱼还是一头长发,洗完头发不吹干,就爱湿着睡,隔天又着凉感冒。他在医院实习、偶尔回不去的时候,总能担心地睡不着觉。

    他那时太喜欢这个人了,直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那种心悸的感觉。可那颗心已经死了,便如被露水浸透的灰,无论如何也不能复燃。

    回过神来,纪沉鱼低头望着他呢喃:“言舒哥,你的头发好细好软,还不结。听人,一个人的发质随他的性格,头发细软的人性格温柔、从来不为不必要的事牵绊纠结。”

    “不纠结,不代表像某人一样失了忆,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过什么话。”

    贺言舒的眸子里满是冰冷漠然:“要头发柔软,徐落的头发应该更软。他温柔大度,你闯什么祸都能原谅你、替你转圜,可惜他死了。他死了你才来找我,可我不是他,没和你青梅竹马,更不想负责别人的烂摊子。”

    他本不想这么尖锐,可事实就是如此,纪沉鱼的做法荒唐又可笑,他只不过是点明而已。

    纪沉鱼的手颤了颤,从背后用力地环住了贺言舒,声音微抖:“贺言舒,我没有拿你和他比较,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喜欢你、想靠近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贺言舒慢慢地发力,挣脱身后紧缠着自己的男人,将吹风机从插座拔下,冷淡着头也没回:“吹得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

    纪沉鱼颓然地看着贺言舒从他怀里离去,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将他的视线阻隔在外。

    再回头,洗手台上只余一个被捏烂了、流着汁水的橘子,像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贺言舒躺在安静的室内,听着空调轻微的运作声,心里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骂了纪沉鱼——就纪沉鱼做的那些事,怎么骂都不为过,而是因为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本不应该反应如此强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大学时期的同学情侣几乎分得差不多、一个二个对象都换了好几拨了。动作快的,甚至已经结婚生子,一胎二胎满地跑。

    他还在这里因为初恋而伤神,实属有些拿不起放不下了。

    可一想起纪沉鱼接近他可能的原因是另一个人,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的内心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这才出言锋利了些,甚至以那种不友善的方式提起已经去世的人。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怨恨的。他恨纪沉鱼,也恨徐落,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优秀而骄傲的人,不可能输给别人,却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

    徐落没有刻意伤害他,甚至还喜欢他,可他只觉得讽刺。他其实无心与人攀比,但他还是遏制不住地想,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徐落?

    如果徐落还活着,他用无数种男人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比他差。可徐落偏偏死了。

    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已死的人呢?徐落永远年轻、永远美好,他和纪沉鱼之间的回忆在无数次的回味中美化到近乎神化,成为他心头抹不掉的朱砂痣、白月光。

    六年过去,他不应该再不平衡,他只是想远离纪沉鱼,远离这种失控的情绪。这种状态让他很难受,他明明已经平静地生活了很久。

    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贺言舒有些困了,翻身准备睡觉。门被人从外面开一条缝,他还没看到是谁,一个影子便钻到他的被子里,在他面前露出头来。

    此刻夜深露重,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别墅没有一盏灯还亮着,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就着空调微弱的指示灯光和窗外的月光,贺言舒看清了趴在自己面前的人——纪沉鱼的眼瞳墨玉一般,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即使只听呼吸,也知道他在笑。

    “纪沉鱼,你给我下......”贺言舒还没完,就被温热的手心捂住了嘴巴。

    “嘘,你想把你姑姑和我奶奶招来吗?”纪沉鱼望了望身后,门还没关,对面就是他姑姑的房间。

    “答应让我留下来,我就松手去关门。”纪沉鱼轻声商量。

    贺言舒才懒得和他讨价还价,算自己翻身下床,把这人轰出去,却发现这人力气大得惊人,推了推竟然纹丝不动。

    纪沉鱼被他弄得皱了眉:“你要不愿意,我就大声喊了。”

    “......你喊什么?”贺言舒被捂着,唇齿不清。

    “你欺负我。”纪沉鱼略松了松手,咬牙道。

    “我,欺负你?”贺言舒气笑了。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对,你我了。”纪沉鱼碰瓷道,“我不过是来帮你看看空调温度,你就生气地我了。我奶奶替我教训你的。”

    贺言舒无奈地望了儿天花板,默许纪沉鱼去关门。

    他倒不是真被纪沉鱼唬住了,就纪沉鱼那不着边的谎话,纪安吉和贺念秋能信才怪。他只是觉得在人家家里借住,大半夜的因为点事把人吵醒,闹得人家宅不宁,实在算不上一个懂礼节的客人。

    就看看纪沉鱼到底想做什么吧。

    纪沉鱼悄摸摸关了门,又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躺到了贺言舒身边。贺言舒在下一秒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洗发水香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在四楼洗的澡?”贺言舒在黑暗中睁眼望着天花板,没头没尾地问。

    “嗯。”纪沉鱼的声音闷闷的,倒是没有乱动,“你洗完我就进去洗了。”

    “哦。”至于为什么,贺言舒不想问。

    然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贺言舒心下骇然——纪沉鱼这是要在他房间睡下?

    这是万万行不通的。别贺念秋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因为要陪纪安吉散步,起得格外早;就算是纪安吉,也时常在上午到四楼找贺念秋。

    中老年人本身就比年轻人醒得早,万一明早她们醒了,他和纪沉鱼还没醒,被发现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那就出大事了。

    于是贺言舒轻推了推纪沉鱼的胳膊:“喂,别在这儿睡。”

    “怎么了嘛。”纪沉鱼咕咕哝哝的,往贺言舒身边蹭,他似乎已经睡迷糊了,只是潜意识里还能与人对话。

    两人共用一个枕头,实在是有些逼仄。贺言舒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推:“你想被你奶奶看见?”

    “哎呀,放心吧,她不来的。她怎么进你的房间呢?”纪沉鱼被推得烦了,索性把被子一拽,整个人窝在紧贴着贺言舒的地方。

    贺言舒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怕,我怕。你给我回自己房间去,听见没有?”

    “贺言舒!”纪沉鱼坐了起来,满脸烦躁,“这是你要吵我的,你把我吵清醒了,别怪我不让你睡觉。”

    贺言舒还没领到他话里的意思,就被人压住亲了个密不透风,两人身上洗发水的气息混合交织,被空调的暖风吹得一阵一阵地往贺言舒的脸上扑。

    贺言舒躲避不及,扯着纪沉鱼衣服后背试图把他往后拽:“纪沉鱼,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再这么闹下去,他真的一点困意也没了。

    怎么有这种事!难不成要摸黑和这人一架?

    “你别赶我走,我就乖乖的。”纪沉鱼投降得很快,垂头坐着,声音闷闷。

    “好,你别乱动了。”贺言舒也让了一步。

    纪沉鱼重新窝回去,抱着贺言舒的胳膊,像只大号的无尾熊一样。贺言舒嫌热,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又追上来,重新贴好。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贺言舒直觉纪沉鱼心里有事,反正睡不着,干脆问了出来。

    凌还在关心身边人的心理状况,他这大夫可当得真称职。

    纪沉鱼蹭了蹭他,语气委屈:“言舒哥,我被人抢生意了。”呜。

    贺言舒知道这时候就应该让他畅快地出来,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启发式地道:“然后?”

    “那家公司偷了我们的技术,还故意采用廉价的原料制造芯片,以低于我们好几倍的价格拿到了那个单子,气死我了!”

    “你们的技术怎么被人偷?”贺言舒发现了疑点。

    “他们老板不要脸,用高昂的价钱撬走了我们的程序员,得到了部分关键技术的代码。”

    “那这个程序员......”纪沉鱼算怎么处理?

    “这个人我解决的,只不过下周他们公司就要开预售,这有点棘手。预售代表着占领先机,他们先发行,就能得到更多的市场份额。”

    关于市场份额,贺言舒有所耳闻,纪沉鱼的经商作风和他本人一样霸道不讲理,接手纪氏以来,他以独特的核心技术和超前的投资眼光抢占了不少先机,但凡出手都将行业近乎垄断。

    被人以卑劣的方式抢了先,按纪沉鱼的性子不憋屈死才怪。

    想到这里,贺言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纪沉鱼的额发——亲密的肢体接触,是一种安抚病人的方式,甚至比安慰的语言更加有效。

    纪沉鱼果然平复下来,呼吸没有先前那样急促,注意力却转移到另一件更吸引他的事物上——贺言舒的手。

    他飞快地捉住了那只充满柔情的手,抱在了胸前,引得贺言舒下意识往回缩。

    纪沉鱼却和他十指紧扣不让他走:“我就牵一晚上,不对你做什么的,你别那么怕嘛。”

    “谁怕了。”贺言舒无语。他只是觉得别扭。

    “不了,我困了,言舒哥晚安。”纪沉鱼了个哈欠,声音含糊,转头便闭上了眼睛。

    贺言舒尝试着把手抽出来,那人却捏得死死的,怎么也不放松。

    只有这样睡了。贺言舒调整了下睡姿,也很快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六点还没到,贺言舒就把迷糊着的纪沉鱼推出了门外,然后给门从里面上了锁。

    纪沉鱼在门口站着发了好一儿呆,准备上楼接着睡,转身却看到一个豆丁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人,怎么从他舅舅的房间里走出来!

    贺栩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没看错。

    怎么这样?舅舅不是和他一样最讨厌这个人了吗?难道舅舅叛变了!

    “姥——”贺栩正要大喊,想叫贺念秋快点来看,就被纪沉鱼快速蹲下捂住了嘴巴。

    “客厅的糖都给你,别叫。”纪沉鱼恶狠狠道。

    “我本来就可以吃。”贺栩唔唔唔道,含糊不清。

    “超级英雄的卡片都给你!”

    “不够!”

    “再加柜子里擎天柱、大黄蜂的手办!”

    “成交。”

    贺栩同学心里美。

    作者有话要:  专业卖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