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要的文件
贺言舒只略微愣了一秒, 很容易就答应了。
如果是多年后和同性谈过恋爱的贺言舒,一定会多长个心眼。但在当时,他把这事儿看得很平常。
一是深更半夜的, 总不能在大马路上晃一夜, 他们除了去宾馆没有更好的去处;二是他觉得不管和谁一起, 出门在外没地方住,找个宾馆歇脚这种事再常见不过, 何况他们两个男的, 能怎么样。
宾馆开着不就是让人住的么, 前台每天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 应该麻木了。
可贺言舒还是高估了前台的“阅历”。
当纪沉鱼把自己的身份证和贺言舒的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 笑容甜美地对前台妹:“姐姐,一间大床房”的时候,前台妹那个八卦的眼神, 简直让他想掉头就走。
等等,一间大床房?
“不是, 两间。”贺言舒折了回去,按着自己的身份证道。
“两间大床房?”前台妹眨眼。
“没有多的房?”
“不是, 言舒哥,是我没有多的钱。”纪沉鱼站在一旁, 狂吸气。也许是熬夜加上冷风里等人,他的病情更严重了, 鼻子堵得死死的,鼻头都擦红了。
丢他一个人住, 多少有点不放心。
贺言舒把那句“我有钱”咽了下去,讷讷道:“那就,一间吧。”
前台妹的姨母笑又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下了太多的雨, 进了房间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惹得纪沉鱼连连喷嚏。
贺言舒忙放下药去开窗通风,纪沉鱼将随身背着的电脑包放到椅子上。
“电脑沉吗?”贺言舒瞥了眼,没多想就问出口。
纪沉鱼愣了下,揉着肩膀委屈巴巴地重重点了个头。
“每天都要这样背着?”
“是啊,代码啊照片啊,好多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呢。”
“哦......”贺言舒若有所思。
“你刚刚你没钱,所以你现在是出来工赚钱吗?”直觉告诉贺言舒,纪沉鱼好像条件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带他住这种地方。
贺言舒从讲干净、爱整洁,看到这种巷道里开的门面,根本不会往里走。
“嗯。”
“你们家......”没人管你?贺言舒问不出口。
“我爸爸妈妈车祸去世了,我只有奶奶。”纪沉鱼哑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贺言舒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觉得自己错了话,非常抱歉。
“没事,他们在我很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早就没印象了。言舒哥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吧,快洗个澡睡觉吧。”纪沉鱼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在意地笑着。
“不急,喂你吃药。”贺言舒心头怅然,还没忘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他把烧水壶里里外外洗了一遍,用酒精消了一遍毒,烧第一道热水。等这道烧完之后,再烧一道,之后才能给纪沉鱼喝。
等他忙完这一趟,纪沉鱼都靠在墙边起了瞌睡。
贺言舒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角的他: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由于鼻塞呼吸声格外重;皮肤细腻得像羊奶一样,五官轮廓精致,即使在病中也不见暗沉,只是脸颊细微的潮红显现出不健康的状态。
贺言舒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跟烙铁一样。
不能让他这么睡下去,得喝退烧药才行。
贺言舒蹲下身,轻轻地摇了摇纪沉鱼的肩膀:“沉鱼,喝了药再睡好不好。”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哄的意味。
纪沉鱼迷迷糊糊睁眼:“不用喝,言舒哥你快休息吧,我没事的。”
“你烧得很严重,必须要喝。”就算不用温度计,贺言舒都能感觉到这温度的不寻常,有些慌神。
他马上又烧了一遍水,兑了点矿泉水让它喝起来没那么烫,自己试了试,确认不会伤到纪沉鱼才把水杯和药一起端过去,坐到床边道:“沉鱼,张嘴。”
纪沉鱼盯着那水杯,把热水推了过去,眼眶湿漉漉透着红:“言舒哥,你喝第一口。你晚上也吹了风,暖暖身体吧。”他就想分享糖果的孩子,总觉得第一口最甜,要让喜欢的人吃。
“我不渴,你先。”
“这药会不会苦。”纪沉鱼捏着杯子,愁眉苦脸,好像喝药会要他的命。
“你用水快速送下去,就感觉不到苦味儿。”贺言舒道。
“万一噎在喉咙,或者黏在喉管不下去,是不是就会一直苦。”纪沉鱼越想越可怕。
“沉鱼,你不喝,病就好不了。”
纪沉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喝:“我后悔了。不应该只开一间房的,我会不会传染给你。”
到这份上都还在替他着想,贺言舒的心里不是没有感动。
两人挨得很近,加上又是晚上,四下寂静,窗外街道上连人语声都没有,越发显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贺言舒觉得自己头脑也烧起来了,坐近了一点,像被什么神秘力量牵引着,鼓起勇气握住纪沉鱼发烫的手,侧头贴上了他的嘴唇。
贺言舒没有接吻经历,纪沉鱼更是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初吻只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纪沉鱼本就烧懵了的脑袋嗡的一声,变为一片空白,接着就听到男人在耳边低沉无奈的话语:“要传染的话,现在已经传染了。”
“言舒哥......”纪沉鱼抬眼对着近在咫尺的俊逸的脸,一时失言。
“沉鱼,如果你真的很想做我男朋友的话,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什么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第一,在外面不许你是我男朋友,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地下,最好也不要发一些让人误会的东西出来。”
“好的!”纪沉鱼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第二是什么?”第二第二!
“第二。”贺言舒弯眸,指了指身边的药,“把药吃了。”
纪沉鱼只好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把药咽了下去。喝完退烧药,贺言舒又接着喂了他消炎药、感冒药,弄得纪沉鱼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多水。
“言舒哥,我的嘴巴好苦。”纪沉鱼咂吧嘴,委屈道。
贺言舒看了眼手机时间:“都快三点了,我得洗澡去了。”
纪沉鱼的眸子沉了沉,伸手把作势起身的贺言舒拽了回来,拉到自己怀里。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在床上并肩躺着,贺言舒都能感受到纪沉鱼呼出的热气,他无奈道:“不是发烧了?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抓你的力气还是有的。不行,我得让你尝尝这药有多苦。”纪沉鱼的视线顺着贺言舒的眉眼、鼻梁、嘴唇一路逡巡下去,低头蛮横地含住了那瓣薄唇。
起初的蛮力只是虚张声势,越到后来越细腻温柔,两人交换着呼吸,像是要舔舐过每一寸陌生的角落。
高烧的热度把原本就高涨的热情烘托得更加强烈,贺言舒喘不过气,觉得再这么亲下去真要出事。
可纪沉鱼就算病着也是肺活量惊人,总也亲不够,过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贺言舒,我真的很喜欢你。你隔这么远还愿意来看我,我实在太高兴了。”纪沉鱼把头埋在贺言舒的胸膛,蹭着他的衣服。
“我也很高兴。你先去洗澡,洗完乖乖睡觉,我再去洗。睡觉盖好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贺言舒摸摸他头顶的发。
纪沉鱼乖乖去洗澡,贺言舒在外面看着手机里的资料,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之前答应明早要交的一份文件还没发出去。
那文件有点大,用手机操作不方便,贺言舒便对浴室里的纪沉鱼喊道:“沉鱼,电脑借我传个文件。”
纪沉鱼隔着玻璃门应道:“好,开机密码是你生日。”
贺言舒:“......”
贺言舒笑着开了纪沉鱼的电脑,登录了自己的邮箱,把文件传了过去。出于好奇心,他扫了眼纪沉鱼的桌面,想知道他每天在干些什么。
无外乎是一些看不懂的代码,贺言舒替纪沉鱼担忧——再多学几年,这头长发可能会秃光。
得好像医学生不秃头一样。贺言舒想到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离关机前,他看到了一个文件夹,好像装着图片。
他鬼使神差地点进去,被里面的东西震撼到了:全是他的照片。在教室听课的、校道上走的、实习穿白大褂的、图书馆借书的,还有他篮球的每场的录像。
倒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偷拍,纪沉鱼拍这些他是察觉到了的,起先叫纪沉鱼不要拍,纪沉鱼就消停个一两天,转脸又忘记了继续拍,他也就视若无睹了。
可他没想到纪沉鱼会把这些照片整理在一起,专门用一个文件夹来存他。
还有一个加了密的压缩包,有密码不开,试了他的生日也还是不对,贺言舒只得作罢。
不过想一想也应该还是他的照片。也许是丑照,或者是他不知道的场合。
当时的他是这样自信地认为的——纪沉鱼除了他不会这么无聊地存别人,能让纪沉鱼这么死心塌地的只会是他一个。
后来他回想起来才惊觉,原来纪沉鱼那个不让人触碰的隐秘角落里,躺着的是徐落。
再仔细看看,还有两人的“亲密”合照——不是贺言舒刻意摆拍的,而是纪沉鱼突然扑过来抓拍的,可画面里两人都是笑着的,看起来要多甜蜜有多甜蜜。
贺言舒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照片不能被别人看见,不然不清。
这会儿冷静了点,他脑子里又开始矛盾,还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事实上即使他已经答应了纪沉鱼,他也没有和纪沉鱼一直走下去的信心。要他这种好学生、好儿子当众出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比谁都要在意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
他和纪沉鱼顶多处一天算一天,哪天不合适了,再悄无声息地分掉,也不影响什么。他一向理智又稳妥。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无性恋,没有心动,只是容易心软而已。他对纪沉鱼的感情,百分之八十都是为了弥补自己当时的玩笑,也许纪沉鱼对他只是执念,求而不得所以显得尤为特别,早在一起早破灭、早分手。
反正这都是未经他允许就存的东西,贺言舒不想让纪沉鱼再留着,顺手就给它删了。
作为这个人之前缠着他的惩罚好了。
况且,他们以后,可以再创造新的——在他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贺言舒笑了笑,关闭了电脑。
纪沉鱼洗澡出来,又和贺言舒黏糊了一会儿,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第二天起来,贺言舒给纪沉鱼喂完药后量了**温,已经回复了正常。但发烧这种事就是白天退下去,晚上又烧起来,所以贺言舒还是再三叮嘱,叫纪沉鱼一定要按时吃药。
“言舒哥,八点了哦。”纪沉鱼躺在枕头上,摇贺言舒的胳膊,“你不用上班吗?”
“我请假了,可以陪你吃早餐。”贺言舒微笑。
“好神奇啊,我们昨天亲亲,你居然没有被传染。”纪沉鱼眨眼。
贺言舒坐下去看他,语气温柔:“也许你得的不是流行性感冒,而是热伤风吧。”
“不行不行,你要,沉鱼的亲亲怎么会有病菌呢,沉鱼的亲亲最棒了。”纪沉鱼不讲理道。
“好,你的都对。”贺言舒不好意思重复,无奈地笑。
两人收拾好,一同出来吃早餐,纪沉鱼全程都在给人拍照、讲语音,弄得贺言舒都忍不住发问了。
“在跟谁聊天啊?”
“童谣,我朋友。”纪沉鱼咬了口油条,把鸡蛋往贺言舒面前推,“你见过的,他经常陪我去看你篮球。”
“哦,就是那个站在树底下的,矮矮的男生。”贺言舒有印象。
“对,就是他。天天喝牛奶,就是不长个。”
“你们关系很好吗?”贺言舒问。
纪沉鱼觉察到什么,立马收了手机,把它背面朝上扣在桌子上:“对不起言舒哥,我是在和他分享我的开心事,没有想冷落你。”
“你有什么事那么开心啊?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了?”贺言舒挑眉,“忘了我的第一条?”
“哎呀,童谣是我哥们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放心,他不会给其他人听的。我也就对他讲讲。主要我太开心了,不讲出来我会自己憋死!”
贺言舒已经想象到,纪沉鱼是怎么把他们昨晚的事从头到尾地给童谣复述了。
“言舒哥......”纪沉鱼挪了个座儿坐到他身边,眨着狗狗眼看他。
“干嘛?”贺言舒眼皮都不抬。
“言舒哥,我爱你哟。”纪沉鱼撒娇牌。
“......就此一回,不要有下次。”贺言舒败了。
“言舒哥!我爱你!”纪沉鱼扑了过去,勒得贺言舒喘不过气。
男人的脸是六月的天,昨天还在冒粉红泡泡地爱你,第二天纪沉鱼就了个车到贺言舒的医院,质问他为什么删了自己电脑里的文件夹。
“我的照片,我为什么不能删?”贺言舒语气坦然,抬眸望着气急败坏的人,“你偷拍我,你不对在先。”
“那你至少问我一下!这个文件夹里,是对我来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纪沉鱼到一半就不下去了,吸气也平复不了,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贺言舒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心不就是几张照片,怎么看上去要哭了,语气放软:“好,我道歉。删你东西是我不对,但既然已经没了,只能以后再拍了。”
纪沉鱼嘴唇一咬,眼泪就从眼眶无声地流下来,倔强道:“我会去想办法恢复的,我一定能把删掉的文件找回来。我去学校问问同学和教授。”
“纪沉鱼。”贺言舒尝试追纪沉鱼,纪沉鱼却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真有你的贺言舒。你去见病人,竟然带着人开房,开房就开房,还让人家出钱,然后你还一声不吭地删了人家的文件,害得人没日没夜的修复。”苑敬数落起来没完没了,光列罪状就列出个一二三,“咱不兴这么当攻的哈。”
贺言舒抬眸:“你听谁的?纪沉鱼?”
“不是,那什么,是谣告诉我的。”苑敬吞吞吐吐,“反正你甭管。”
“童谣?你和他有联系?”贺言舒觉得自己真是不够关心朋友,这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都不知道。
“他经常陪着纪沉鱼来看你,一来二往地我就眼熟了,然后就加了个联系方式。”苑敬轻描淡写。
“哦。”没想到他的朋友比他还要熟悉纪沉鱼身边的人。
“你放心,谣他只告诉我,不会有别人知道的。”苑敬特臭屁地道。
“哦。”上一个纪沉鱼也是这么向他保证的。
“你别光‘哦’啊,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气,还是我认识的贺言舒吗?”
贺言舒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迷茫:“苑敬,你也觉得我做的有问题?”
贺言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向他征询意见,弄得苑敬有些惶恐:“嗯怎么呢,开房什么的都不重要,最要命的是被你删掉的、纪沉鱼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你的照片。他这么重视你,你却不在乎他的感受,他伤心难过,也是情理之中吧。”
“你的对。”贺言舒无意识攥紧拳头,“我好像一直都忽视他的感受。”
一直以来,他都是处于一个很高的姿态,看着纪沉鱼在他身边为他忙忙碌碌的。
送早餐、接下课、球的时候呐喊助威,纪沉鱼的付出似乎被他视为理所当然。
可纪沉鱼明明也是和奶奶相依为命长大、被呵护着的可怜孩子。他的心思比一般人敏感,自己却伤他、无视他。
“虽然这波的确是兄弟你不厚道,不过我始终站在你这边的。男人如衣服,兄弟才如手足嘛,是吧。”苑敬拍拍贺言舒的肩膀,“做个渣男挺好,伤己不如伤人。”
“我可去你的。”贺言舒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纪沉鱼彻底失去了音讯,不管贺言舒是电话还是发短信,他都没有回应。明明之前满嘴都是要当贺言舒男朋友,真正当了男朋友又开始玩失踪。
转眼就是S大的游园会。
这是S大每年春季学期都会举办的活动,每个院系承包一个传统游戏,在游园会当天学生们可以去集邮盖章。
每个人手中有初始的五个游戏币,每玩一个游戏消耗一个,赢了游戏还能赚到更多的币,然后去玩更多的游戏、盖更多的章。当然,同学之间可以互通有无,币少的可以找币多的接济。
贺言舒本以为以纪沉鱼那个爱热闹的性子,一定会来参加,算是一个见面的机会。可到了场地只看到苑敬和童谣,他脸上瞬间的失落肉眼可见。
“他本来是要来的,但一听你也来,他就他不来了。”童谣有点顾虑地和苑敬互换了个眼神,讪讪地对贺言舒道。
作者有话要: 贺:谁我是攻?童大喇叭吗?
设了一个防盗,100%,72时(指如果不全订就会迟72时看到新章,不然会看到重复免费章节)
这个比例,我也不懂,大家都这么设,如果有问题可建议我修改。
试运行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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