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暴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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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墨儿进入里间后, 悄声听外面的动静。

    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听到顾言走到床榻边坐下,随后又起身离开。

    帘帐门哗啦一声, 四周再无声音。

    宋墨儿扑到床榻上,双脚用力扑腾好几下,总算宣泄完心中的激动。

    她仰起脸,双眸满是水润,耳根红透。

    “谁担心了。”宋墨儿低声自言自语, 音调中的撒娇连自己都瞒不过。

    如今想来, 宋墨儿也察觉到自从得知顾言中毒后,心中太过焦急。

    可……那也不是顾言轻薄她的理由啊。

    刚刚两人那么近, 顾言还继续要靠过来。

    宋墨儿将脸埋到被子里,拒绝去想如果她不逃走, 顾言接下来要做什么。

    平日里宋墨儿换上男装,有时与顾言相处也会忘记分寸, 现在回想, 竟然连毫无绮念的接触都好似变了味道。

    耳旁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 宋墨儿在如鼓的心跳声中,竟然渐渐睡着了。

    睡梦中, 宋墨儿回到被顾言按到帐墙的那一幕,梦里的顾言摘下面具, 露出那张过分年轻的脸。

    这次,宋墨儿没有逃开,眼睁睁看着顾言越来越靠近……

    “宋姑娘?在吗?”

    顾言的呼唤声伴随着指节敲击屏风的清脆声响将宋墨儿唤醒。

    “啊!我在!”宋墨儿坐起身连忙应道。

    她用手轻拍自己的脸,又匆匆跑到铜镜前查看自己。

    “我来叫你吃晚饭, 不着急, 你慢一点。”

    顾言慢条斯理的声音不光没让宋墨儿平静下来, 反而让她不禁想起刚刚的梦。

    等宋墨儿勉强将自己理好,才轻呼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走向外间。

    她见到顾言,视线瞬间下移,努力挥散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梦境。

    “走吧。”顾言全然不知,带着宋墨儿前往中军营帐。

    周牧领着众将在营帐中宴会,顾言进来后拉着宋墨儿走向何瑞康等人。

    当顾言去牵宋墨儿手时,宋墨儿触电一样缩回去,顾言没多想只是放慢脚步将宋墨儿引到座位。

    这其实是周牧为了迎接顾言而举办的宴会,兴庆城还未击破,宴席上周牧也在和众将商议攻城策略。

    周牧看到顾言坐入宴席,神色上没有丝毫不满,心中微微放松。

    他和众将起最新的安排:“本将已经派使者进城,兴庆城中可能并不是前朝逆党,为了百姓的安危,先诏安,避免疫症在城中进一步肆虐。”

    大多数将领闻言都很高兴,能诏安谁也不想个你死我活。

    更不用城中的贼人动不动就把生病的百姓赶出来抵抗。

    不过也有不满的。

    蒋仇竖起眉毛,粗声喊道:“死了那么多兵,诏安?美得他们!”

    “蒋仇!大局为重。”周牧冷喝道。

    傍晚蒋仇的营帐被周牧拨给顾言,只能和其他将领挤在一起,气闷的他来到宴席上就开始闷头喝酒。

    此时酒劲上来,蒋仇嘴上开始没把门的。

    “屁,那群王八羔子有什么大局,不是前朝逆党也该死。”

    有将领见周牧脸色阴沉,连忙去拉蒋仇。

    “公若,醒醒酒。”

    “老子清醒着呢!”蒋仇大力推来拉他的将领,对方摔在一旁,撞到旁边的桌子,哗啦啦响了一片。

    周牧气的一掌拍到桌子上,正要发火,就见一名军士跑进来。

    “报告将军,城中逆贼把派去的使者杀了,如今人头正挂在城门上。”那名军士跪在地上道。

    营帐中气氛瞬间转冷,周牧下意识看向顾言,见他没有露出责怪之色,才咬牙道。

    “既然逆贼如此,那就。”

    平时周牧也不是冲动的人,但如今圣上就坐在旁边,他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其他将领不明白周牧的心思,连忙有人劝解道。

    “将军三思,如今已经围城多日,城中肯定缺粮,只要我们耐心耗费一些时日,定能兵不血刃拿下兴庆城。”

    “是啊,京中增派迟迟不来,半数兵将都已经感染疫症,军心未定,强攻恐怕不行啊。”

    蒋仇眼见周牧难得同意进攻,急忙站起身反驳。

    “你们可知如今城中百姓过得怎样日子?每一天都在耗费百姓的命,必须尽快进攻!”

    有将领不满道:“我们不知道吗?蒋将军你靠什么,靠那些染了疫症的兵卒冲过去杀敌?还是让那些健康的兵卒攻城时也感染疫症?不的话还可以震慑城中逆党,如果攻城失败,后果你能承担吗?”

    对方问的蒋仇哑口无言。

    蒋仇也知此时进退难行,心中憋着火气。

    他抬头正好见到顾言几个人如常吃饭,与争吵不休的众将领格格不入。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不是京都来的吗?增派的兵呢?”

    蒋仇气的转而将火气撒到抢他营帐的顾言身上,话间拿起杯子掷了过去。

    青铜杯摔到顾言所在的桌角,滚落到地面,里面酒水溅出一片。

    与此同时,扑通一声,周牧吓得跪倒在地。

    “周将军,您没事吧。”蒋仇以为是自己的过失,连忙上前去扶周牧。

    顾言倒没生气,他看眼宋墨儿确认没被吓着,才转过头耐心地回答。

    “在下只是相府的一名谋士,无力插手军中要事。”

    周牧攥着蒋仇的手十分用力,咬牙吸气后:“对,蒋仇,还不向言先生道歉。”

    蒋仇有些不服,但他手腕都被周牧攥的生疼,只好道歉:“多有冒犯,还望先生不要和我这个粗人计较。”

    “没事。”顾言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原本蒋仇就是被周牧逼着道歉,眼见这书生居然没脸没皮的接受了,连个客气话都没有,心中大为恼火。

    他们武将在外面拼死拼活,这些臭书生只知道在后面动动嘴皮子就什么都有。

    不过是相府的一个谋士,就得让周将军如此礼遇。

    蒋仇越想越不服,他不甘心地又:“既然先生是相府谋士,敢问先生该不该攻兴庆城?”

    这回周牧没阻止蒋仇,原本他也算宴席结束后私下去问顾言。

    “嗯?应该。”顾言略一思索便回答。

    “嘿,先生吃的太高兴,都没听我们的话吧。”蒋仇现学现卖,在周牧来不及阻拦前便快速数落道。

    “是我们不想吗?哪次攻城不是损兵折将,先生只知道动嘴皮,还不如回京为我们请来援兵。”

    蒋仇声音粗狂,如雷的声音在营帐之中回旋。

    其他将领同样不知顾言的身份,对安然坐在周牧下首却又不理军事的顾言等人都有些不满。

    一时间众将领的目光都集中在顾言等人的身上。

    原本宋墨儿走进营帐见到这么多人就有些紧张。

    此时被目光注视,宋墨儿口中的食物艰难下咽,虽然面上强装镇定,但缩到桌子下的双手已经用力搅在一起。

    顾言注意到,叹气着放下筷子,知道这饭是吃不消停了。

    他没有理会蒋仇,而是抬头直接看向周牧。

    “兴庆城易守难攻,如今秋收没到,大片耕地都在城外,缺粮的逆贼绝对比我们还着急。

    不过他们能耐着性子守下去,也是得知我们围城坚持不久,疫症严重自会退去。

    既然彼此都在耗,何不让我们先挑脚,孤注一掷,然后出一个蠢人?”

    周牧恍然道:“示敌以弱。”

    “正是。”顾言点头。

    “什么蠢人?”蒋仇被两个人的哑谜搞得大为恼火。

    “蒋将军可委屈当个蠢人。”顾言轻笑着。

    周牧见顾言没有追究蒋仇犯上,语气放松地笑道:“由公若来当这个蠢人,再何时不过。”

    公若是蒋仇的字,周牧直接叫出来表示亲近,代表刚刚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虽然蒋仇仍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坐回席位。

    随后在周牧与众将商议计策,决定明日三更突袭兴庆城。

    不记损伤全力进攻下逆贼必定会垂死抵抗,到时由蒋仇带领的一军人马故意露出破绽,使城内逆贼误以为看到希望而突围,这样城中反抗就能够减缓。

    等逆贼被引入埋伏后,便可全数擒拿。

    蒋仇听得暗自称奇,忍不住偷看顾言,见顾言神色自若地与身边娘气的厮吃饭笑,与入席时无异。

    他心中感叹,这书生今天才来,居然就能一拍脑袋想出计策,看来也不是那么没用。

    只是那个蠢人,蒋仇怎么想怎么气,怀疑是这个白脸书生在骂他。

    宴席刚过半,何瑞康心知守卫顾言责任重大,根本不让侍卫们喝酒,他们很快就已经吃好。

    顾言看出来,又低声询问宋墨儿后,起身和周牧告辞。

    周牧连忙起身,被顾言抬手压下,才没有亲自送他出营帐。

    营帐外星空璀璨,夏日微暖的风吹散顾言几人身上沾染的酒气。

    宋墨儿忍不住用力吸入新鲜空气。

    营帐中的将领们没条件天天洗澡,汗味酒味夹杂在一起,即便美食都大折扣。

    虫鸣的伴奏声下,一行人散步一般的回到各自营帐。

    当顾言放下帐帘时,宋墨儿突然紧张起来。

    白天顾言主动叫宋墨儿过来住在同一营帐时,她都没有多想。

    但自从顾言那次靠近后,宋墨儿就开始浑身不对劲。

    “好困啊,言先生,那我先去睡了。”宋墨儿干笑着。

    顾言走到桌边拨弄烛火,闻言道:“可以先看会书,心积食。”

    宋墨儿听话的从帐墙边的箱笼上拿了一本书,快速走进里间。

    烛火亮起来,顾言坐到椅子上,开桌面上的舆图。

    舆图展开后,他的目光落在瀚城的位置,曾经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地方,不过一块巴掌大。

    正在顾言微微出神时,注意到宋墨儿又好似偷偷摸摸地从屏风后探头出来望向他的床榻。

    顾言无奈地抬起头:“被子我叫人给你换了,军营里被子还是不缺的,不用全给我。”

    “哦。”宋墨儿鼓起脸。

    不等宋墨儿转身再次逃走,顾言招手道:“过来。”

    宋墨儿心中扭捏,脚步老实地走到桌子旁。

    她的目光顺着顾言的视线,落到与舆图上,听顾言问道。

    “墨儿,你想不想去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