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叫做黎华, 住在巷子的最里头，他有些期期艾艾地向方好询问顾言的情况。

    “你、别担心，他没有变成、丧尸。”方好连忙解释道。

    虽然有时候方好也怀疑顾言是不是要变成丧尸了, 但是每次和顾言话，又都能得到回复。

    这可和外面的丧尸一点都不一样。

    不知为何，黎华听到这个答案，反而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

    方好感觉少年奇奇怪怪的，不过毕竟是末世后难得见到的活人, 她开始和黎华交流信息。

    黎华的经历比方好还闭塞, 一直躲在家里，甚至连听广播的设备都没有。

    方好将她记录的本子拿出来, 分享给少年看，里面不光有一些注意事项, 还有偶尔出现安全区的宣传。

    “不过这些、安全区不可尽信。”

    广播信号很不好，时断时续, 几乎每次出声都换了个人, 对安全区的宣传根本无从辨别真假。

    方好一开始还认真的记下每次安全区的信息, 短短几天她就发现了异常。

    大多数安全区只宣传一次，就消失踪迹。

    “我不去安全区。”黎华靠在墙边, 借着窗帘漏出来的阳光摘抄方好的笔迹。

    “那、你要去哪？”方好疑惑道。

    黎华执笔的手顿住，很快继续画方好从导航缓存里抄下的地图。

    “我要去找我妈。”

    这个世道, 黎华在家里那么久都没有等到他妈妈，答案不言而喻。

    方好没击黎华，将少年安排住在沙发，她今晚准备住在存放物资的车里。

    防人之心不可无, 即便方好救黎华救进来, 也不会丝毫不防备。

    方好把搭配好的食物和水给顾言送去后, 回到车上休息。

    昼夜温差越来越大，天色转黑，水果店的卷帘门下飕飕地透风，怎么挡也挡不住。

    方好却感觉不到冷似得，把车椅放躺后呼呼大睡。

    里间的卧室，长期不流通的空气有些发霉的异味，黑暗中隐约能看到门后有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顾言微垂着头，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毕露。

    躲在卧室的这几天，顾言基本没有睡过，只要他稍一放松，奥斯兰尔就会将他这具脆弱的身体向丧尸转化。

    想要产生抗体没那么容易，原主先天不足，病了二十多年，在药物的治疗下免疫系统几乎废掉。

    顾言像是在用最差的设备研究疫苗，根本不得其门，几次险些失去理智。

    他不能继续这样耗下去，最终选择转变方法，用能力在体内架构一个透析系统，暂时压制奥斯兰尔。

    后半夜的时候，客厅传来轻微地声音，顾言正在关键时期，他抬头看了一眼，没去管。

    开门声后是搬东西的声音，很快门又关上，重新归于安静。

    天边渐渐亮起，微光沿着窗帘的缝隙透进来。

    顾言轻呼了一口气，他的皮肤已经恢复成常人模样，只是带着病态的苍白。

    他转动轮椅出去，看到沙发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旁边堆积一箱矿泉水和一袋大米，上面有黎华留下的纸条。

    ‘谢谢方姐姐，我去找妈妈了，再见。’

    末世前普普通通的东西如今已经异常珍贵，顾言想到这是方好险些丧命换来的回报，舔了舔带血腥味的后槽牙，转动轮椅去找方好。

    泡沫房隔寒作用有限，更何况是末世后极端的温差。

    顾言推开通往店面的门，就感觉到冷风吹了过来。

    “顾先生？”方好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坐起身，发现是顾言不可置信地跑下车。

    “你、你好啦？”她立刻辨认出顾言恢复常人的肤色。

    “嗯。”顾言看向方好微微拧眉，“你不冷吗？”

    “啊？不冷啊。”方好奇怪道，她甚至连外套都没有穿，“顾先生，你冷……”

    话问到一半，顾言忽然抓住方好的手，使方好的话堵在嗓子里不出来。

    本来没什么的动作，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方好每天针的时候都能摸顾言的手，检查的时候更是能摸更多地方。

    但医患关系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喜欢顾言的方好，更多的也是对治疗的认真态度，很少想其他的。

    可现在……顾言这是在牵她的手吗？

    顾言触到方好手上滚烫的温度，翻过来看，只见方好的指尖光秃秃的，连指纹都没有。

    细想方好做的汤锅，与其厨艺差，更像是加热过头了。

    他问道：“你你之前会做饭？”

    “嗯，做的、很好吃。”方好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夸，“只是、手生了而已。”

    她鼓起勇气，正准备偷偷回握顾言时，顾言却已经松开手。

    “出息了，方护士还要照顾我，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顾言抬手向上扯衣领。

    他穿外套盖毯子在这里坐一会都觉得冷，方好穿单衣居然没事。

    “发、发烧？”方好有些蒙了。

    从几天前方好就感觉不到冷，她还以为是天气回暖。

    难道她要变成丧尸了吗？

    这样想着，方好后退几步，离顾言远点。

    顾言无语地看向方好，“要变早点变了，放心，是好事。”

    他专注处理体内的奥斯兰尔，根本没留意到方好的发热，恐怕方好发热的时间和他差不多。

    只不过那时方好忙着照顾他，也忽视自己的异常。

    看来方好不光对奥斯兰尔产生抗体，还引发了其他变化。

    方好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前几天起她就感觉很累，晚上也几乎沾枕头就睡着。

    她只当神经太紧绷累到了，没往心里去，这会知道自己不用变成丧尸，庆幸地笑出来。

    顾言看向笑起来仿佛会发光的方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想起心中的那个猜测。

    自从他确定和左语的特殊，明白系统每次选的任务者恐怕都是左语。

    上一世做任务的时候，他压根没特地确认谭可的身份，等到雨南星居住时，果然吃到熟悉味道的饭菜。

    来到这个世界他自然地认为兰芳梅就是左语。

    第一次怀疑是不知何人借由顾伟传给他的话，不过并不能排除是主神专门迷惑他的。

    因此方好跟过来时，他才会下意识以为方好是主神派来的人，顾伟的话就是方好身份的铺垫。

    当时他还想，主神这次派来的人还有点手段，竟让他一时间没办法下手。

    可如果方好真是左语呢？

    思绪良多，其实不过眨眼间。

    顾言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攥紧，除了做菜还有一个可以确认身份的方法。

    “方好，你的后背有没有胎记。”

    “胎记？没有啊。”方好坦然道。

    “你确定？后背，右侧，蝴蝶骨那里，什么都没有？”

    顾言问得太认真，方好有些迟疑。

    她努力思索，“你的、那里我看不到，但、养母没和我、过有胎记。”

    话都到这份上，顾言总不能你脱衣服让我看看吧。

    他抬手撑住额头，本就因没有休息好加上持续使用能力而头疼，这会更是烦得轻轻吸气。

    “走吧，快点赶路。”顾言无奈道，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兰芳梅。

    方好应了一声，去客厅的时候看到黎华留下的东西和纸条。

    她想和顾言话，见顾言烦躁的模样，抿了抿唇，将东西搬到车上。

    时隔多天再次出门，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茂密的植被覆盖大半的建筑，游荡的丧尸越来越多，偶尔还能看到丧尸被藤蔓缠住，发出无助地吼叫。

    高度完善的科技社会沦陷，形成满是野性的全新食物链。

    方好几乎一路不断撞击丧尸往外走，上高速后终于摆脱丧尸。

    而几天前围堵在高速公路上的人和车，几乎不见踪影。

    行驶许久才能偶尔见到一辆报废的车辆。

    之前方雨还在期望丧尸被清理干净后重新恢复以前的生活，亲眼见到变化后，她深深地明白一切无法挽回。

    “顾先生，我不喜欢、这样。”方好鼓起脸，目光望向远方。

    曾经排起长队的收费站空荡荡，值班室有变成丧尸的工作人员在里面不断转圈。

    顾言从上车起就开始调试导航，他闻言转头看向方好，注视几秒后收回视线。

    “不会一直这样的。”

    话音落下，失去信号许久的导航重新恢复，顾言设定好目的地，又去调试收音机。

    方好看不懂顾言在做什么，只见他好似胡乱地按，有时只把手放上许久不动，收音机里的杂音就少了许多。

    驶过收费站后，方好停在加油站时和顾言商量。

    “车上、快没食物了，要进城、才行。”

    顾言抬手掐着太阳穴问：“还有什么？”

    “大米，土豆，快烂的白菜，还有泡面。”方好回道。

    土豆和白菜本来是方好专门准备向做菜的，可是她现在做出来的都怪怪的，住在水果店里那家人原来用的电磁炉，没电也没办法加热，就一直留在现在。

    “先找地方停下，我来做饭。”顾言通过导航很快找到一条河流。

    这条河在城市边缘，两人乘坐的SUV颠簸地行驶到河旁边。

    方好先是下车确认四周安全，顾言早就看过了，但没阻止她的行为。

    随后方好把轮椅先拿下来，扶顾言下车。

    “顾先生、要不、我来做饭吧”，方好有些纠结地，她既想吃顾言做的饭，又舍不得顾言动手。

    “辛苦方护士保护我，我来做饭是应该的。”顾言滚动轮椅，在松软的地面有些难以行进。

    原本轮椅是电动的，这么久电量早就用光了，只能用手转动。

    方好看向顾言的侧脸愣了一瞬，连忙跑过去帮忙。

    用石头架起简易灶台，顾言不方便活动，其实还是方好做的更多些。

    河水清澈，淘米，洗菜，方好忙来忙去的时候，总有种两个人在过日子的错觉。

    她把切好的土豆递过去，悄悄红了耳根。

    “方护士，你做菜出现变化有可能是身体原因，可以去旁边尝试摸索，看有没有异能之类的。”顾言没的是，他猜测方好也许是有火系异能。

    今早顾言用能力仔细端详方好，发现她的大脑里面多了一个之前没有的晶体，颜色赤红。

    “异能？”方好嘴巴惊讶成O型。

    不过末世都来了，异能也没什么难以理解，只是方好没想到她能有异能。

    “我、试试！”方好兴奋地，蹲到一旁，随即一脸茫然，

    她求助地望向顾言：“怎么试？”

    顾言在丧尸化的边缘，根本没接触到异能。

    他略一思索，建议道：“你想想那天做菜时的感觉。

    方好转头盯着一块鹅卵石，脑海里回忆做菜时的想法。

    快点熟、香喷喷的让顾先生吃。

    砰——

    灰色的鹅卵石炸裂开，碎块四溅。

    蹲在一旁的方好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道拽她，使她跌坐在地上。

    一块指甲大的石块刚好从她的头顶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