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孕.事小景,我们会美梦成真的
皇城上空, 云卷云舒,辽阔高远,一行大雁展翅飞过, 悄无声息,却勾.撩着皇城内人的无尽遐思。
棠梨阁中, 愉景半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近来她总觉着身上懒懒的,很是不得劲儿,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而且心口闷闷地, 吃不下饭,连话都不乐意, 只想躺着眯眼休息。
“主子。”
屋门边厚重的挡风门帘被掀开,素心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在愉景身边搁下而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愉景微微睁眼,看素心神色并不好, “崇政殿那里又有新消息了?”
素心默默点头, 一脸苦恼状,难得的发了句牢骚, “那些糟老头子, 一天到晚劝谏这个, 劝谏那个, 奴看官家是真的不容易, 明明很不乐意听着,但是没办法,如果不耐心听着他们的话,又要被指责胸怀气度不够, 什么圣人明君需广开言路,对劝谏者报以宽容等等,奴听了不用他们开口,背都能背得出来了.”
素心胸膛明显起伏,是正在气头上,愉景听她得越来越大胆,于是轻轻咳嗽一声,将她的话断,并提醒道:“言官的话,官家必须要听,并且也应该听,像刚刚那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了.”
“可是他们.”素心着,一并红了眼睛,“他们若是好好商谈国事,官家听着无可厚非,可是他们的,却是官家与您.”
愉景听了,无奈看了看外面的天,日暮时分,夕阳垂落,带着几分冷意的淡黄光束,垂死挣扎般照着已经秃了的树枝。
枯藤、老树、昏鸦,落下的全是凄凉。
自从大半月前她故意设计扰乱了傅长烨的选妃,她便成了这天下的仇人,傅长烨越是挺着她,那些老臣们还有京中的贵女们,便越是厌恶她。
他们她是苏妲己再现,是个妖妃,靠着美色,惑乱君上,祸国殃民,不能久留。
一时之间,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她的人,都觉着她就是个不正经的狐媚女子,白日里撩拨君王,晚上更是缠着他不放,更有甚者竟然传她会淫.术,将傅长烨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还有更过分的,竟她勾着傅长烨夜夜纵情,夜间送水高达十余次。
愉景听了,哭笑不得,若真是如此,那傅长烨的身子岂不是早就被掏空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杀伐果断,手起刀落,大战四方?
“也不知道这些荒诞之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素心愤愤道,“若是让我知晓,必定要剁了她舌头,让她做个哑巴,永远不能再嚼舌根。”
“那又是何必呢?”愉景默默叹了口气,最后的那抹夕阳光终是沉下去了,屋内一片昏暗,好像是更冷了。
“就主子你是好性子的。”
素心气恼不过,侧过身去擦剑身,其他宫中女子闲来都是绣花或者络子,就她闲了擦剑,不过这样的她反而让愉景心安。
愉景瞧着素心,总觉着她像个姐姐,事事罩着她,想着她,她是她在宫中难得的温情。
愉景想了想,将手搭到素心臂上,素心抬头,看向愉景。
眼睛从来都不会骗人,素心的眼睛里全是真诚,没有算计。
愉景想了想,似下了决心一般,问道:“素心,你还有家人在世吗?你以后有何算?”
素心爽朗一笑,反握住愉景的手道,“主子,素心没有家人,以后的算便是好好地陪着主子,在主子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主子身边。”
素心情真意切,烛光映在她眼睛底,使得她眼中似乎燃着火花,蓬勃的,向上的,充满生机与活力。
愉景心下感动不已,但转念想自己往后终究是要出宫的,又有些舍不得,“你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若你往后你嫁人,我一定会帮你备上最丰厚的嫁妆。”
“不嫁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嫁了。”素心将剑收起,“官家对奴有恩,奴看得出来,官家心底是有主子的,所以奴就一辈子都陪着主子,也就是一辈子都不能负官家。”
一辈子?
有些人,只能一起走一程,哪里就能一条路一起从青春年少,走到白发苍苍?
共白头?
更是不可能的期许。
愉景苦笑,只觉身上冷得很,再不想多,莲子羹也喝不下了,“我乏了,先睡了。”
素心瞧着,连忙重新灌了个汤婆子给愉景塞到被褥中,“主子最近总是犯懒,明日要不要宣医官们来瞧瞧?”
棠梨阁外,满城风雨,全是她是妖妃的,愉景将身子往被褥里缩了缩,“还是不要了,要不然传出去,又会被成恃宠而骄,许是上次风寒还没大好,再歇歇吧.”
“这都什么日子。”素心叹了口气,见愉景再没有话的心思,于是放下帷幔,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帷幔内,愉景合上眼睛,睡意沉沉来袭,她很希望傅长烨今夜不要过来,近来傅长烨到她这里来规律得很,每隔三日来一次,算算今日又是第三天,虽然自从她在梅林染了风寒之后他克制了许多,但是每一次来,没个一两个时辰折腾都不行。
今夜她是真的没劲了,除了想睡觉,其他什么都不想。愉景拥了一把被子在怀中,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还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梦中落英缤纷,芳草成林,她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了许久,竟走到了一片桃林,桃枝上挂满了红润饱满的大桃子,看上去新鲜极了,愉景想自己正好渴了,便摘了一颗,用袖子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顿觉芳香溢满了唇齿之间。
“我们种的桃儿好吃吗?”
愉景正吃着,冷不丁有人从桃林深处走了出来,吓了愉景一跳。偷吃桃儿被人逮了个正着,愉景羞愧,刚想解释却见话之人真是傅长烨,他一身粉色装束,看上去英俊极了。
“这是我们俩的桃儿呀。”傅长烨笑道。
他笑起来真好看,浓眉星目,话时喉结上下滑动,笑盈盈对着她,看得愉景脸都红了,愉景羞涩,不敢正视他,只低低地点了点头,答了一句,“好。”
“那要两个好不好?”傅长烨又问,话间已经抬臂去摘桃儿。
他个子高,身子瘦而精实,又兼着常年习武,一身的阳刚气息,愉景瞧着自己立在他身旁,怎么都觉着有点鸟依人的感觉。她想了想,不由自主鬼使神差般往他身上靠了靠,正好他摘到了桃儿斜侧身子想要递给她,不经意间她就撞进了他的怀抱。
愉景羞臊,不知所措,只能低垂眉目,想要不动声色悄然后退,却不期他的手臂在半空顿了顿,而后缓缓落在了她腰间。
“陛下。”愉景心跳得快极了,犹如鹿乱撞。
“我在。”
傅长烨回一声,也就是这一声,将愉景从梦中惊醒,她迷茫地抬起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她枕边的傅长烨。
迷离梦境退去,眼前人的面孔却是愈来愈清晰,她半侧着身子,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而她手下,更是令她羞耻得不出话来,平日里亲密接触他示意她触碰,她却屡屡拒绝之地。
梦里亲密,现实却隔着千山万水,愉景想起临睡前的心思,她终究要出宫的,她与他也终不可能共白头。
她一把将手挪开,狠狠推向他胸膛,而后迅速扯过被褥,又往床榻内侧躺了躺,以背向他。
不亲近便不会舍不得,没有开始便没有牵挂。
黑夜中,愉景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动真心,也没有动真情。”愉景在心底默默对自己道,她强制自己镇定,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是如此想,心却越是镇定不下来。
身后窸窸窣窣,男人气息愈来愈近,愉景浑身紧绷,僵直了身子,再不敢乱动。
傅长烨微微叹息,若是她刚刚不推他那一掌,他还可能不那么确定她是不是梦见他了,可是她推了他。
傅长烨暗自笑了,她什么性子他比谁都了解,若是不喜欢,若是装的,她反而会很坦然。只有是真的,才会让她惊慌失措,像是兔子,慌不择路,反而欲盖弥彰。
她梦中呓语喊他的那句陛下,温柔,饱含深情,将她出卖。
傅长烨心间犹如被灌了蜜般,粘稠,甜腻,腻在嗓子底,熨帖极了。
她梦见他了?他和她在做什么?她为何会抓着他那处?罢了,那定是她无心的,可是她不知,她的无心,却是让他欲罢不能了。
“做梦了?”
傅长烨伸出手臂,大手掌微微拨.弄,示意她睡到他臂膀上来。
愉景不愿,躲闪到另一边。
傅长烨无声笑了笑,也跟着往她凑近一点,随后轻车熟路找到她手腕,只轻轻着力,她的头便枕到了他臂上。
他也不强迫她转身以面向他,只在黑漆漆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她的发丝。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冬日落雪到枝头的感觉,这样子的安静,在两人相处的时光里并不多见,愉景觉着自己的心好像在屈服,一点点地,向他沉沦。
这不是好兆头,愉景想,她咬紧了嘴唇,握紧了拳头,在这狭的空间里,想要与他尽可能多的隔开些距离。
“不曾.不曾做梦。”愉景否认道。
“是吗?”身后,傅长烨轻笑出声,察觉到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帮她揉了揉肩,言语里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那你为何要喊我?语气还是那样的.牵肠挂肚,依依不舍.”
“口.口误。”愉景极力掩饰。
“若是夜夜能被景你这样口误喊我,也是挺好的。”
傅长烨一壁,一壁帮她将长发撩到一侧,避免自己给她揉肩时不心压到,先前二人耳鬓厮磨时,他总是会不注意压到她的头发,每一次她都喊疼,后来磨合得多了,他也便慢慢习惯了,会尽力避免伤到她。
发丝垂落心口前,愉景的心也跟着瞬间软化了下来。
雪花能压断枝头,动作能温暖人心。
愉景上下眼睫轻眨,心中泛酸,连带着身子也没有力气跟他对抗,一并向他投诚,“是做梦了,梦见吃了颗桃。”
“吃桃?”傅长烨重复一句,兀自笑了出来。
“陛下笑什么?”愉景见他笑得突兀,忍不住问道。
傅长烨却是不答,只伸手将她拢住,将下巴撑到她头顶,圈着她,使她整个人都罩在他怀中。
他的气息吞吐在她发间,手臂结实有力,胸膛贴着她,暖和极了,她整个人都被他包围,使她无处可逃。
夜色流畅,温情脉脉。
“笑你可爱。”傅长烨蹭了蹭她发丝,声线愈发柔和,在她耳边道,“睡吧,今夜就这样,只要你不乱动,不蹭着我,我便不动你。”
“真的?”
愉景喜出望外,转身看他,觉着这话从他口中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极了,他.向来都是.要么不来,要么便是非要吃一两次的.
“睡吧。”
傅长烨抬手,又给她顺了顺头发,掰过她的肩,使她贴着他,因为得了他刚刚那句承诺,愉景也不再僵持,顺着他转过身子。
“安安稳稳睡,而后再做个好梦。”傅长烨道,“我也一定会保你,美梦成真。”
“这两天辛苦陛下了。”临坠梦乡前,愉景道,其实她的意思是老臣们一遍遍因着选妃的事情,使得傅长烨不得安宁。
可是这话入了傅长烨的耳朵,却是换了一层意思,他回道:“不辛苦。”
愉景一夜安稳。
傅长烨却是一夜难眠,那触感,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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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崇政殿中,刚下早朝傅长烨便迫不及待命顾文武招来钦天监。
他不信牛鬼神蛇之,可是不知为何,这次却有些心慌慌的,而这种心慌当中,还夹杂着一些的期许与欢喜。
“景昭容昨夜梦见桃林,是不是意味着她要有皇子或者公主了?”傅长烨极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激动。
钦天监徐缓初听这话,着实被狠狠惊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傅长烨,傅长烨向来端肃,虽自古帝王在天相一事上,多持恭敬态度,但是在徐缓当值钦天监的这十来年,他能强烈地感觉到,当今的官家只相信人定胜天。
但是,今儿这是怎么了?这还是他认识中的官家吗?
徐缓有点蒙,但是很快冷静下来,他看见傅长烨面上藏不住的喜气,终于明白了为何外面会盛传,当今的官家被景昭容给彻底迷住了。
所谓关心则乱。
眼前的年轻官家,可不就是在沉浸在要为人父的喜悦当中嘛,虽然女子梦桃之事与景昭容是否有孕并无直接关联,可是他并没有直接找医官,反是先找的他,这便足以证明他有多期盼梦想成真。
徐缓想了想,回道:“紫气东来,官家一定会如愿以偿。”
傅长烨得了他的话,迈下高台,走到徐缓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将景昭容即将有孕的消息散布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徐缓得了令,躬身退下。
崇政殿重回安静。
“官家,徐缓这人很喜欢自作聪明。”看着徐缓离去的背影,顾文武道。
“嗯。”傅长烨应一声,表示默认。
徐缓的那些讨巧他岂会看不出来,可这就是他需要的,那些老臣们太烦了,不得,骂不得,他又不想争辩,只能借着善于添油加醋的徐缓,去堵老臣们的口了,毕竟很多上了年纪的老臣,还是信这个的。
况且,傅长烨还有私心,其实夜间的美梦成真,他是当真了的。
棠梨阁中,愉景连连了两个喷嚏,夜间的梦一直在心头搁着,她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