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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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远棠耐足性子,在崔府住满半月后,才在去往海花苑的必经路上堵住了拂绿。

    “拂绿,真巧。”他蔼然地同她打招呼,“要出去办事吗?”

    拂绿见他身后无人跟随,仍不敢放松警惕,“回表少爷,是。”

    孟远棠问:“好几日未见过表妹了,不知她在忙什么?”

    拂绿惜字如金,“姐在忙。”

    孟远棠没有追问,反而盯着她的发顶道:“你头发上是什么东西,它在动。”

    拂绿下意识地伸,孟远棠却比她更快,轻轻在她发间一拨——

    他摊开心,露出一片浅黄色的银杏叶,“是我看错了,原来是片叶子。”

    拂绿连忙退后,僵硬地道:“奴婢谢过表少爷。”

    “何必这样客气?怎么,我们也曾”孟远棠吐字渐缓,暧昧地道:“朝夕相处三年。”

    拂绿强忍住想吐的冲动,“表少爷,请自重。”

    孟远棠见她不接招,干脆开门见山,“拂绿,你今年十八了吧,对未来可有打算?”

    拂绿道:“奴婢是姐的丫鬟,自然是姐在哪,奴婢便在哪。”

    孟远棠不由多打量她一眼,这丫头,倒跟往年像两个人。

    他语气玩忽,“听你这话意思,难道打算给未来的姑爷做通房?”

    拂绿怒目瞪着他,“表少爷,奴婢不像某些龌龊人,知晓自个儿出身低微,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孟远棠摸了摸下巴,没有被指桑骂槐的愤怒,反倒笑了。

    “拂绿,你很聪明。”他别有深意地望着她,“本公子身边最缺聪明人。”

    拂绿动也不动,对他话里的拉拢充耳不闻,“表少爷若无其他事,奴婢便先行告退。”

    “慢着。”孟远棠懒得再装,步子往前一踏,压着声道:“未时三刻,叫表妹到尚清湖来,要是敢不来,哼,后果自负。”

    *

    拂绿调转方向,返回海花苑,边走边骂道:“晦气!”

    她脚步掠得飞快,跑进书房,气喘吁吁地道:“姐,孟、孟、孟——”

    谢渺合上经书,“先关门。”

    拂绿照做后,凑到她身边,略去孟远棠戏弄她的那部分,将方才的事简短了。

    谢渺笑道:“瞧,这不就来了。”

    拂绿问:“姐,您要去吗?”

    谢渺道:“当然。”

    拂绿绞尽脑汁地想,“那奴婢给您准备点防身的东西,比如,比如”

    “砖头?”

    拂绿想象了下,孟远棠和姐起了争执,姐从身后拿出一块砖头,二话不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虽然很过瘾,但不符合姐的气质。

    “姐!”拂绿道:“奴婢没跟您开玩笑。”

    谢渺道:“我也没有。”

    拂绿认真道:“奴婢去给您找根擀面杖来。”

    “行了行了。”谢渺啼笑皆非地拉住她,“几句话而已,用不着动武。”

    拂绿只得悻然作罢。

    午膳时,谢渺特意去了谢氏屋里,姑侄二人用过饭后,一起逗着慕晟玩。

    谢氏刚生产不久,身材略显丰腴,两颊较之前圆润不少,看着富贵又和气。

    “姑母。”谢渺怀里抱着慕晟,用帕子拭去他嘴边的口水,状似无意地道:“表哥整日拘在府里怕是有些烦闷,改日我带他去京城四处逛逛可好?”

    谢渺愣了半息,随即意识到她指的是孟远棠,“也行,不过你一个女儿家,单独与他出门”

    谢渺道:“我与他是亲表兄妹,曾经受他家照顾,略尽地主之谊而已,谁敢有半句闲话?”

    府里虽有风言风语,但没人不识相地往谢氏面前,况且谢氏眼下心顾幼子,难免对琐事有所纰漏。

    谢氏没多想,道:“那你便领着他去逛逛,银钱方面不用担心,我待会叫嫣紫支给你。”

    “不用,我里有。”

    谢渺抬轻刮慕晟的脸颊,见他笑弯了眼,心也跟着轻盈许多。

    她道:“家伙,吃饱了便睡,睡饱了便吃,真是可爱。”

    谢氏饮茶看她逗弄崔慕晟,笑容微敛,问道:“阿渺,近段时间苏姐的事,你可听了?”

    谢渺头也不抬,“嗯。”

    谢氏道:“想必你也清楚,苏姐是当朝通政使苏大人的嫡独女,虽然曾经与温如彬定过亲,但苏家门风清正,苏姐秀名在外,即便被退了亲,亦有大把的贵家公子登门求娶。”

    谢渺道:“意料之中。”

    谢氏道:“可她偏偏看中了慕礼,日日登门嘘寒问暖,不是鸡汤就是参茸汤我瞧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意思,显然是乐见其成。”

    谢渺道:“祖父与祖母眼界开明,真好。”

    “”谢氏无语,她是要听这个吗?

    她目光庄重,皱眉道:“阿渺,我与你姑父都觉得,你更适合慕礼。”

    “是您觉得。”谢渺轻飘飘地道:“对于姑父而言,崔表哥只要开心,娶谁都行。”

    这话却也没错。

    谢氏被她反将了一军,神色难免讪讪。

    谢渺劝道:“佛经有言,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您该试着放下对这门亲事的执念。”

    谢氏道:“为何要放下?”

    “因为我已经放下了。”谢渺道。

    她神色极淡,一副全然放下的模样。

    谢氏想起崔慕礼受得伤,想起他曾半夜跑来暗示对谢渺的心意,苦口婆心地道:“阿渺,你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好。”

    谢渺深感无奈,“姑母,我都十六了,您也该试着相信我,好吗?”

    谢氏还想跟她深入探讨,慕晟忽然瘪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二人忙脚乱地一顿哄,好不容易哄睡慕晟,刚将他放进床里,谢氏便转而抱住了谢渺。

    “阿渺。”谢氏伤感地道:“若是你父母还在该多好,你有家,姑母也不用操心你嫁出去受人欺侮。”

    谢渺沉默了会,轻声道:“姑母放心,我如今厉害的很,谁都没办法欺负我。”

    *

    尚清湖中,一对鸳鸯互相嬉戏,锦鲤们游去来兮,粼粼水波倒映万千秋色。

    孟远棠迎风而立,衣袂翩跹,远远瞧着,人模狗样。

    谢渺揉了揉脸,换上满脸戒备,不情不愿地靠近他。

    孟远棠听到声响,回身道:“阿渺,你来了。”

    谢渺捏紧帕子,忐忑道:“你,你找我有何事?”

    孟远棠道:“径多落叶,慨然知已秋表妹你看,这崔府的秋天,美吗?”

    谢渺语气微冲,“美或不美,与你有何干?”

    孟远棠露齿一笑,“是与我无关,但与你有关啊,阿渺。”

    谢渺眼中满是敌意,扭头道:“我不懂你在什么。”

    孟远棠道:“我都知道了,你喜欢崔家二公子,你那没血缘的表兄,崔慕礼。”

    谢渺瞪圆了眼,“你,你”你了半天却也不出话。

    孟远棠自动理解为她惊吓过度,心里不无得意:看吧,都了,想要拿捏她十分容易。殊不知,他被下人们暗暗摆了一道——下人们只道谢渺痴恋与崔慕礼,绝口未提,前些日子峰回路转的事情。

    孟远棠忽道:“阿渺,笑一个。”

    谢渺:“?”

    孟远棠威胁:“快笑,否则我便大声呼叫,你主动勾引我。”

    谢渺只得挤出笑容,又听他要求,“靠近些,踮脚看着我。”

    谢渺照做。

    孟远棠见时成熟,便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喊:“阿渺,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可爱。”

    谢渺虽对他的套路了然于心,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微微侧眸,不出所料见到鹅卵石路那头,崔慕礼与苏盼雁并肩走来。

    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崔慕礼与苏盼雁好比檀郎谢女,而她与孟远棠亦靠得极近,两对男女,四双眼睛,面面相觑。

    还是苏盼雁先开了口,盈盈笑道:“谢姐,不好意思,我陪崔二哥随处逛逛,不曾想打扰到你跟孟公子赏湖。”

    孟远棠抢先道:“不碍事,我与表妹也是刚到。”

    他看向苏盼雁身侧那名俊美清贵的青年,不顾他淡漠的脸色,拱道:“想必这位便是崔二公子,在下孟远棠,乃阿渺的亲生表兄,幸会幸会。”

    崔慕礼不置一词,眸光牢牢锁在某人脸上,见她瑟缩着往孟远棠身后一躲,浑身气度愈发薄凉。

    孟远棠还在呶呶不休,“听闻这四年来,崔二公子对阿渺多有看顾,孟某在此谢过,若有会,定要邀崔兄到酒楼一叙,把酒言欢”

    话音刚落,便见崔慕礼旋踵离开,苏盼雁替他解释:“崔二哥旧伤未愈,心情不佳,还望二位见谅。”又提着裙摆追人,“崔二哥,你慢些走,等我来扶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孟远棠不仅没有被无视的尴尬,反倒兴致勃勃,“阿渺,你眼光倒是不错,这崔慕礼不仅相貌斐绝,听还深受圣上器重,前途不可觑。”

    谢渺满脸戒备。

    孟远棠道:“我听这些年来,你一直都设法想嫁给他,但若是让人知晓,你与我曾有首尾你猜,崔家二公子和崔府上下会如何看待你?”

    话音刚落,谢渺便悲愤交加地问:“孟远棠,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见时成熟,孟远棠朝她竖起五根指。

    谢渺道:“五百两银子?好,我给你,你拿了钱就赶紧离开京城!”

    “五百两?”孟远棠嗤笑出声,“阿渺,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吗?”

    谢渺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指,五千两银子?”

    孟远棠点头,“五千两买个安心,多划算的买卖。”

    谢渺低喊:“我哪里有五千两银子!孟远棠,你想钱想疯了!”

    孟远棠提醒:“你没有,谢姑母有,崔家人有。”

    谢渺还想话,孟远棠挑眉,凉凉地威胁:“看来阿渺觉得,五千两比你的名声更加重要。”

    谢渺面如土色,竟无法反驳。

    孟远棠继续蛊惑:“阿渺,我只要五千两银子,拿了钱便立刻离开,从此不会打扰你,你该嫁人嫁人,该生子生子,再无后顾之忧。”

    渐渐地,谢渺有所动摇,“你话当真算数?”

    孟远棠拍着胸口,指天为誓,“比珍珠还真,若违背此言,便罚我不得好死!”

    谢渺垂睫,掩去眸中讥讽,似在无奈中妥协,“明日一早,我带你去银庄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