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澡是慕楠帮他洗的，忙前忙后的给准备水，因为身上太脏了，需要香皂一点点的搓干净，而且在外面搬了一天的石块，这会儿恐怕早就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时候总是秦淮帮他洗，这会儿他帮秦淮洗个澡也没啥，而且他知道，第一次救援所经历的冲击一定很大，看秦淮此时的神态就知道，怕是一下子难缓过来，所以更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慕楠在帮秦淮搓胳膊的时候，秦淮突然道：“我本来准备下去救人的，我在国外的训练营有系统的学习过救援方面的事项，当时在下面发现了幸存者，还活着，还能发出声音求救，但需要人带着绳子下去。”

    慕楠没吭声，但给他搓洗的动作变得轻缓了一些：“然后呢？”

    秦淮道：“然后别人下去了，救上来了两个孩子，洞口塌了，那孩子的父母和爷爷，还有那个下去救人的人，都没了，是被石块压死的。”

    秦淮着，偏头看向慕楠：“当时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那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我下去了，你要怎么办。”

    慕楠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道：“不怎么办，好了要死一起死，你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到时候我到部队那边去，把空间的东西全都给他们，然后回到家，就从我们家窗户那儿跳下去。”

    秦淮用带着香皂泡的手在慕楠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傻瓜。”

    洗了头洗了澡，秦淮就穿了一条短裤出来，慕楠用碘伏给他身上一些划痕伤清理了一遍，这才道：“吃点东西再睡吧，吃粥还是喝一碗绿豆汤？要不然喝一碗绿豆汤吃个花卷，再来点咸菜怎么样？”

    秦淮点头，慕楠连忙将吃的从空间里倒腾出来，这时候估计吃啥都没胃口，不如吃点凉爽一点的，正在吃饭的时候，慕楠听到滴的一声响，空调竟然运行起来了，这比他预计的时间要早很多：“太好了，终于有电用了，看来现在的太阳真的很猛，如果再多搞几个太阳能板，不定能带动两个空调。”

    他空间里太阳能板也还有，但那是备着替换用的，这东西也是有一定使用年限的，谁知道以后这玩意还能不能生产，即便生产，他们这种普通平民又是否能买得起，所以总要为今后算一下，于是慕楠也就没那么大方的拿出来了。不过他有跟简初，如果以后能找到太阳能板，再多几个，架在外面的墙上，一个发电机应该也是能带动两家用电的，再多估计就超负荷了。

    简初倒是知道他们这边哪里有卖太阳能电板的，之前他跑腿送货，走街串巷的，将这一带的地区差不多都摸熟了，但问题是后来那么热，太阳能板这东西卖上了高价，那家店恐怕早就清空了库存或者自己拖回去自家用了，找到店铺也未必能翻出太阳能板来，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算去试试，不过还要等先适应了眼下的情况再，而且那边距离有点远，走过去显然不靠谱，要是能找到几辆自行车那就省事多了。

    吃饱后人的困意就涌上来了，因为来了电，家里的空调一运行，整个温度就很快降了下来，于是两人直接睡到了铺了凉席的床上，秦淮一躺下就整个不想动弹了，慕楠倒是还挺有精神，从空间里拿出一盒药膏，将秦淮手脚肩膀后背，一些会酸疼的地方全都贴满了。

    等他贴完了，秦淮才伸手去拉他：“好了，你一晚上都没睡吧，过来我们一起睡一会儿。”

    慕楠道：“你先睡，我把家里收一收，万一他们过来了再收就来不及了。”

    慕楠将家里稍微整理了一下，看到秦淮之前背下去的空包鼓鼓囊囊的，于是开看了一眼，里面有水，有一些大包装破损，但包装还完好的泡面，甚至还有几壶没开封的油。

    秦淮躺在床上看着慕楠翻包，笑着道：“大家都在拿，挖废墟救人的时候如果翻到了一些还能用的，就直接往包里装了，他们都拿了我不要也不太好，于是跟着装了一点。”

    这些东西都能在外面放一放的，所以慕楠就直接放地上没往空间里收，确定家里没有不该出现在外面的东西之后，这才爬上了床。秦淮直接伸手将人整个搂到了自己的怀中：“睡吧，别折腾了。”

    慕楠稍微动了动：“虽然开了空调，但这么抱着不热吗？”

    秦淮闭着眼：“热，但抱着我比较安心。”

    慕楠只当他第一天救援遭受的冲击太大了，于是也没挣扎，抱就抱吧，等会儿温度彻底降下来，应该就不会热了。

    以前睡觉都是他比秦淮早睡着，这次真的是累狠了，他还没睡着，秦淮都起了浅浅的呼噜声，慕楠心的翻了个身，不过他一动秦淮瞬间将他抱紧了一些，但呼噜还在，显然并没有醒过来。

    慕楠看的好笑，又等了一会儿，等秦淮彻彻底底睡沉了，于是拿过一旁的枕头往秦淮的怀中一塞，见秦淮睡的无知无觉的，这才爬起来，虽然贴了膏药，但手臂的肿胀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慕楠一边着哈欠一边轻轻的给秦淮按摩，至少将他手上和腿上的肌肉捏的放松了，等秦淮睡醒，应该就不会那么酸痛了。

    秦淮这一觉睡的很实沉，差不多睡到下午七八点才醒，他醒过来的时候，慕楠还在睡，整个人仰躺着，肚子上乖乖盖着一条毛毯。秦淮躺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手臂，虽然那时候人睡的很沉，但朦胧中意识还是有的，他感觉有人在帮自己按摩，一个放松下，他也没挣扎着醒来，很干脆的放任自己彻底睡过去。这会儿身上的酸胀明显好了很多，绝对不只是膏药的功劳，看着一旁睡的放松的人，秦淮没忍住，欺身上前，在他微红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果然跟想象中一样柔软。

    要不是听到大门轻轻敲击的声音，秦淮能对着睡着的慕楠一直看下去，当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可惜天快黑了，他们也该准备准备下楼了，将毛毯拉了拉，给慕楠稍微盖的严实了一些，将身上的膏药都撕了下来，秦淮这才起来开门。

    门口等着的是洗了澡干净清爽的简初和喻子柏，不等简初开口，秦淮声道：“楠楠还在睡。”

    简初连忙做了个声的动作，秦淮侧开身让他们进来，喻子柏拎着包，里面也是装满了东西的，都是从废墟里面扒拉出来的，简初道：“你们应该还没吃吧？等下准备吃什么？喻子柏昨天翻到了一袋面粉和几包泡菜，你们吃不吃泡菜饼？这东西也不知道还能放多久，要不干脆先做了吃了。”

    门口有动静的时候慕楠就醒了，听到话的声音便挣扎着爬了起来，见简初和喻子柏都过来了，便到处翻找手机：“几点了？”

    秦淮：“七点半了。”

    慕楠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么快啊。”

    秦淮走上前，在他头上揉了两把：“先去刷牙洗脸，泡菜饼吃不吃？”

    慕楠伸手在秦淮的身上捏了捏：“做饼好麻烦，你手臂不酸吗？要不然啃两口馒头算了。”

    简初偏头道：“我来做，不让他们动手。”喻子柏都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秦淮恐怕也没好到哪里去，吃饭这事哪里还需要他们动手，大菜不会做，这种简单的家常他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不是要秦淮做，慕楠这才道：“吃。”

    简初被他的现实逗笑了，感情是只要不辛苦他哥就行。

    简初会过来算跟秦淮他们一起吃一是因为想着秦淮这会儿肯定跟喻子柏一样，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如果指望慕楠，恐怕只有吃泡面的份了，再一个是因为他们那边蓄电池已经没电了，不管做什么吃，没有气没有电，什么都做不了，而且面粉泡菜都是喻子柏和秦淮一起挖的，都这时候了，有的吃就一起吃，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慕楠翻出电磁炉和锅，又找了个搅拌面粉的容器，然后拿出了一次性的筷子碗，又朝简初问道：“调料要不要？”

    简初道：“调料我们带了，你家里有辣椒吗？”

    慕楠开柜子，拿出了一包还没开封的辣椒粉：“有。”

    简初：“这些东西就行了。”

    他们这边准备做饭，秦淮就将牵到隔壁的线板通电，一个插电板，负荷一台冰柜和一台空调扇应该是够了。

    刚把线理顺，屋里就传来了做饼的香味，简初搅和面粉的时候直接将泡菜都放进去了，配好调料在锅里一张张的摊成饼子，可惜没有鸡蛋，要是能个鸡蛋，那味道还要好吃。见他们从新装的那个门那儿进来，简初道：“面饼里面我撒了一点点辣椒提味，你们要是觉得不够就自己单独再加，可惜没有酱和酸菜，来点生菜来点午餐肉一卷，那才是泡菜饼的正确吃法。”

    慕楠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瓶水，啤酒那他要留给秦淮喝，所以就不拿出来招待人了。简初喝了一口冰水，感受着空调的凉爽，舒服的直叹气：“从没觉得有个空调有一口冰水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慕楠道：“要是能再找到几个太阳能板，你们家也能通上空调了。”

    简初吃着泡菜饼，想去那家太阳能专门店看看的欲望更强烈了。

    慕楠看向秦淮和喻子柏：“你们今天还是不算带我们下去吗？”

    简初闻言也朝他们看了过去，但他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家里没人，会不会有人闯空门？”别的不，一个发电机就是个大宝贝了。

    秦淮点头：“肯定会，虽然太阳能的发电机没什么声音，房门一关，屋外更是听不到一点动静，但我们外面的铁门关的那么严实，不定会让人以为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想要撬门进来看一看。”

    慕楠道：“那不可能一直让我们两守在家里吧，要不然今天你跟喻子柏留家里休息一天，我跟简初下去。”

    简初立即赞同道：“这个可以，你们昨天累狠了，今天就休息一天，我和慕楠下去，我们轮流制，这样大家都有个缓和的余地。”

    秦淮第一个反对：“不行。”

    慕楠扭头看着秦淮：“我今年二十二，不是十二。”

    简初道：“现在能找得到自行车吗？能的话，不然我们去那家太阳能店看看？一路回来的时候，沿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捡的。”

    秦淮道：“那不如去供冷点，供冷点上面安装了太阳能，就是不知道坍塌后，还能不能找到可以用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简初道：“我怎么没想到！那行，我们就去供冷点看看，四个人一起去！”免得还要为谁留下谁离开争论不休，他算是看出来了，秦淮要么让慕楠留在家里，要么一定带在身边，让慕楠一个人在外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家里，前期这几天应该还好，需要防备的是后面，再过个一两天，估计就不再是救援了，因为这种高楼倾塌本就很难有幸存者，遇到这么极端的天气，又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到时候接触的恐怕都是腐烂的尸体，那太危险了，毕竟救援的时候身上多少会带了点伤口，再接触腐烂的尸体，这时候感染哪里还有医疗条件可以治的。

    那时候估计就是清场重建清运尸体，他不算让喻子柏去干清场的事，所以趁那之前，最好将能准备的东西多准备一点，吃的喝的多备一点，能关上门度过最难的时期自然是最好。

    慕楠看向秦淮，秦淮看他一脸看你还有什么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妥协道：“那就一起去吧，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逞强。”

    慕楠这才满意：“那我们要带拖车吗？”如果找到太阳板，总不能一个人扛一个的从外面扛回来吧。

    喻子柏道：“带吧，我昨天见到有人带着拖车翻东西。”

    几人吃完了泡菜饼，在家里稍微坐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这才准备动身出门，出门前，秦淮道：“你带两个餐盒。”

    慕楠拎着包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餐盒往包里塞，装好之后才道：“带这个干什么？”

    秦淮道：“昨天发了食堂的用餐券，今天回来之前可以去看看那边的食堂有什么，如果是饭菜，那就回来吃。”这个券也不知道有效期到什么时候，就怕后面食物越来越少，给的也就越来越少，不如有一天吃一天。

    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出了门，在家里的时候还好，但是一下楼，慕楠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有点发颤，怕被秦淮发现，于是憋着气绷直了腿走。

    但秦淮什么人，慕楠那一点异样他哪有看不出来的，好笑的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发颤就发颤，又不是多丢脸的事，不是天天爬楼的，陡然一下爬这么狠，不适应很正常。”

    慕楠顿时龇牙咧嘴揉了揉腿：“我这不是怕你把我赶回去吗？”

    秦淮：“我赶了你就乖乖回去？”

    慕楠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不过下楼毕竟比上楼轻松，整个过程除了热了点，并没有耽误什么，但下来的时候有碰上正在上楼的人，还碰到了两次，估计昨天还担心这楼会不会塌，所以没敢回家，今天见情况还好，看起来不像是会塌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是回来清东西的还是干脆住回来的。

    一直到出了楼栋，慕楠这才大喘气：“好热。”

    秦淮开水壶：“喝两口。”

    水壶里面的水是慕楠放的，特意加了冰块的，因为保温效果好，这会儿冰块都还没化，透心凉的的确稍微缓解了一下热，但此时的空气除了高温暴晒后的闷热，还有一丝沾染着尘土气的腐败，不过慕楠知道这才是刚开始，再过两天，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散不去的尸臭味。

    拖车是可以折叠的，折叠起来拿在手里也没多少重量，因为地面几乎没有一块平地，整个全是乱石堆砌起来的路，人走在上面都有些不稳，车子更加拖不动，所以喻子柏直接将拖车拎在了手里。而秦淮满心只有看着慕楠，生怕他没踩稳摔了，这一摔都是戳出来的钢筋泥块，磕破都算轻的，要是戳哪儿了，那就是个血窟窿。

    简初边走边问：“这两天救出来的人多吗？”

    喻子柏道：“不算多，救援人太少，地震覆盖面积太大，昨天就有人在，他们怀疑这一次地震恐怕涉及了整个市，所以至今都等不到救援，信号一直连不上，如果情况真这么严重，初步估计，这一次地震，咱们市的人口损失怕是得达到三分之一。”

    简初微微皱眉：“三分之一应该不会吧，咱们市流动人口加上本地居民至少几千万人呢。”三分之一什么概念，哪怕只有一千万，三分之一就是三百多万，三百多万人死于一场地震，这算是史无前例的重大灾情了吧，如果真这么严重，那举全国之力救援也该来了。

    喻子柏道：“所以现在除了救援，重要的是翻找物资，多储备，总感觉要变天了。”

    喻子柏完，很自然的朝着简初伸手：“我扶着你走。”

    简初拍开他的手：“我自己走的好好的，别一个摔带着两人都摔了。”

    慕楠刚想回头看一眼，就被秦淮伸手牵住：“别东张西望，注意着自己的脚下。”

    慕楠哦了一声，走出区后，因为到了大马路，所以路面稍微好走了一点，但因为路灯还没有架起来，所以同样得心脚下，就怕有道路裂开，那不心掉进去还不知道里面有多深。好在最后顺利到了供冷点，但供冷点跟别的区也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楼层没有别的区高，只有四五层，所以坍塌的不算太厉害，甚至供冷点的房顶有一半都还是完好的。

    只不过之前那房顶上贴满了太阳板，这会儿却一个都没有了，简初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喻子柏皱眉道：“太阳能板也算是重要物资了，估计第一时间就被军方的人给收集起来了。”

    简初难掩失望：“那怎么办？白跑一趟？”

    慕楠道：“既然来了，那就帮着救人吧，供冷点楼层低，如果有人还活着，救援难度比区那边低，但这边明显没有多少居民救援队，大部分都是士兵。”

    秦淮道：“很正常，区那边毕竟居民比较多，而供冷点这边，能逃出来的没多少，逃不出来的，一家子都在里面了，居民那边的人不会特意跑到这边来帮忙救援，那里都还忙不开。”

    简初叹了口气：“来都来了，走吧，是不是要先找登记的地方，不然忙活一场连一餐饭都领不到。”

    几人一边一边往废墟那边走去，顺利找到了登记的地方，秦淮多问了一句：“这下面还有多少人能知道吗？”

    那士兵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休息，声音沙哑的像磨砂纸在地面摩擦一样，开口话甚至有些字都吐不出音了，但对他们的询问，还是认真回答道：“有一部分人天黑后就离开供冷点了，但特困户被救助的人一直住在里面，这个区有三百多位特困的独身老人，低楼层的跑出来了一些，高楼层的被埋进去了，初步估计，里面至少还有一千多人。”

    秦淮道：“多谢，请问我们要从哪里开始帮忙救援？”

    士兵指了一个方向：“今天救援队在南区，那边昨天就开了一个缺口。”

    秦淮又道了一声谢，慕楠从包里面掏了掏，拿了两颗润喉糖递给了士兵：“给你。”

    士兵连忙摇头：“我不要，你们自己留着。”他们比这些普通群众更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物资有多稀缺，像糖这一类的，经过地震这么一塌，再次生产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所以他不能要。

    慕楠直接抓过士兵的手，将喉糖塞到了他的手里，又塞了一瓶水，然后连忙朝秦淮跑去，不给士兵拒绝的机会。

    就刚刚抓手那一下，他就感觉到对方双手粗裂，手掌很多伤痕，指甲缝隙甚至全都是干了的血，还有对方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只怕发生地震后，为了救援，这些士兵都没能好好的休息过，而他能给的，也只有两颗喉糖一瓶水了。

    他不是个见谁可怜就心软想要帮助的人，但对于这些用血肉之躯在为他们拼命的人，实在是没办法冷起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