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棠懒得和韩荨解释,  干脆没话。

    路清酒看着他，眼神疯狂暗示：您好歹点什么？您不话我怎么和宋霄解释？

    形势十分胶着，直到端木棠冷冷望向韩荨：“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韩荨紧咬着嘴唇,  终于还是沉默着走了,  留下三个人在屋子里大眼瞪眼。

    端木棠好像没事人一样，对路清酒笑道：“抱歉，我不想吓到你的。”

    虽然尴尬，路清酒还是硬着头皮问：“他您为了我要赶走他,  是真的吗？”

    端木棠的回答天衣无缝：“难得重逢,  想给你留一个好印象，自然要把身边乱七八糟的人都清理一下。”

    右边宋霄的视线越来越焦灼,  路清酒感觉自己额头上的汗快要滴下来。

    再不清楚,  回去之后怕是永远都不清楚了。

    于是他只能问得更清晰明了，并且更尴尬：“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的感情生活和我对您的印象没有关系,  那是您的事情，我不在意。”

    端木棠愣了一下，才：“但是我在意啊。”

    “……”求您闭嘴吧，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不容易在宋霄心里树立起一个良好的形象，现在多半塌得粉身碎骨无影无踪。

    路清酒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只是曾经因为父母的原因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您有什么好在意的？”

    然而端木棠顿了片刻，视线慢慢转向宋霄，慢条斯理地：“宋少爷,  我们接下来要聊的话题,  阿酒不是很想让你听到。端木叔叔再借一下阿酒的时间,  可以吗？”

    路清酒看到宋霄拳头握紧了。

    “……”不就叫了你一声叔叔？至于这么记仇？非要挑衅？！

    端木棠拉着他出门，路清酒简直忍无可忍：“请您不要再让他误会的话了……”

    “我以为我是在帮你呢。”

    “？”

    “他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端木棠笑道，“他这么在意你,  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们真的只是营业关系！”

    “哦，那也好。”端木棠一脸认真，“漂亮的人，就应该拿出来让大家一起赏心悦目，多玩弄几个人的感情，只对着一个人痴情多没意思啊。”

    “……”我真的觉得您的恋爱观很有问题。

    路清酒蜷缩着身体不话，再次示弱，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藏起来，谨慎地：“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影响自己的感情生活。我很感激您给我带来这个剧本，无论今天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敬重您的。”

    端木棠却收起笑容，仰在车座上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真的胆。可是一个胆的人，不会在听到江家二字之后还敢去赴宴的。”

    路清酒一个激灵，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你时候，我就见过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和我装傻。你不想接近江家，却从来不拒绝和我见面，为什么？”

    到底是生意场上浸了多年的人，眼光毒辣，最低等的伪装根本瞒不过。

    端木棠和江潋泽关系太近了，他绝对没有傻到招供自己有报仇的心。

    好在，他已经足够凄惨，能编排出无数种理由。

    “端木先生，您知道在十八岁的时候失去父母亲人和万贯家财，沦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是什么感觉吗？”路清酒根本没有逃避他的目光，凝出一两滴眼泪，直直迎上去，“我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想要稳定的资源，要钱，要出名，而您恰好是娱乐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想接近您，这很难理解吗？”

    他得动情真挚，剥离了自己懦弱的伪装。

    “……你受苦了，是我多虑了。”端木棠审视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今晚还是私宴，还是顾家那些人，你帮我继续应付顾飞，以后我有什么广告代言的资源，会想着你的，如何？”

    听起来像公平的买卖，路清酒点头答应了。

    暂时解除危机，他终于松了口气，抬起自己的泪眼，轻声哀求道：“您帮我和他解释好不好？我真的不希望他误会。”

    “哦，好的。”端木棠爽快答应，和他一起推门折返回屋，刚推门就开口道，“宋少爷，今天晚上阿酒还是和我一起吃晚餐。”

    宋霄皱眉，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路清酒刚想安抚两句，就听端木棠云淡风轻地笑道：“哦对，阿酒你们只是营业关系。是我太落伍了，看到你们的互动，还以为是真情侣呢。”

    “哦。”宋霄抬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原来哥哥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还要特意和外人去？”

    “……”

    端木棠这是故意来害他的吧？？？

    ……

    路清酒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从门缝里竟然看到灯还亮着。

    一股温暖安心的感觉占据了胸腔，他推开门的时候就是笑着的：“阿霄，怎么还没睡？不是不用等我了吗？”

    “想等哥哥推开门，看你的第一个表情，就知道你玩得开不开心。”

    路清酒失笑：“这都什么歪理？”

    “哥哥好像很开心啊。”宋霄安静地望着他，四周流淌着沉闷的气场，“是因为见到了喜欢的人吗？”

    路清酒总觉得今晚宋霄的眼神不太一样，想起白天端木棠故意挑拨，讪讪道：“你什么呢……”

    躺到床上，宋霄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他，欲言又止。深邃的眼神总是给人深情专注的错觉，路清酒被他看得一阵脸红。

    偏头去看宋霄，却见宋霄已经红了眼，眼白里泛着血丝，仿佛气极时痛到极致的忍耐。

    “怎么了？睡不着吗？”

    宋霄左手拇指慢慢压在路清酒的脸颊，滑上他的嘴唇。

    指尖的薄茧磨得路清酒嘴唇发抖，整个身体被不合时宜的滚烫点燃。宋霄手指上仿佛烧着怒火，捏着他的脸颊，逼视他的眼睛。很烫，和在江家晚宴那天一样烫，这次却不再让他感觉安心，而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阿霄，别，别这样看着我。”

    宋霄听着那温柔的嗓音轻吐着虚浮的字句，只觉得耳朵里有海水倒灌，一阵深深的压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凭着床头微弱的夜灯，他也看得到路清酒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慌张。

    心底涌上一股酸涩的冲动，想堵上那樱桃色泽的嘴唇，叫他再也不能巧言令色，对别人温声软语。

    路清酒被他堵得不出话，别过头，躲开他的手指。

    宋霄捏着他的下颌骨，轻轻把他的脸颊掰过来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地：“哥哥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跟我只是营业？不想让他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我明明是不想让你误会我和他的关系……”

    “我误会？”宋霄眯起眼睛，“他可是为了你把自己包养的情人都赶走了。”

    “你就因为这个冤枉我？今天之前我连韩荨的面都没见过。”

    “你看端木棠的眼神太认真了，他拿给你的礼物，你捧在手里看了好久。他这几次带给你的蛋糕，你连碰都不让我碰。”

    路清酒听到这句，好像真的委屈了。大眼睛眨得频繁，闷闷地：“那是因为蛋糕真的太甜了，怕你吃得难受。”

    “不好吃的蛋糕你还吃得那么开心？”

    “……”

    “我不喜欢他，这种擅长伪装的人配不上你。”宋霄仍然捏着他的脸，不让他躲避视线，“你以后不要见他。”

    然而路清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任由宋霄心里的失望蔓延。

    “哥哥尽管去喜欢他吧，等他骗了你，让你伤心的时候，你可不要找我来哭，我……我最多安慰你三天，多一天都不行！”

    路清酒洋娃娃一样纤长的睫毛一颤，什么也没有，眼眶已经红了。

    看着豆大的泪珠滚落，漂亮的眼睛紧紧闭上的时候，宋霄朦胧地想：为什么只有闭着眼睛的时候，哥哥的眼里才不会有别人呢？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太多负面的词。

    撒谎，花心。

    可都不该放在路清酒身上。

    他记忆中的路清酒坦荡自如，所有的狂热追求者都不放在眼里，拒绝得一个比一个狠。

    不会这样藕断丝连，任由暧昧牵成密密麻麻斩不断的蛛网。

    “阿霄。”路清酒哭得很安静，哑着嗓子，“……我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宋霄忽然心软，咄咄逼人的气势锐减，慌忙把路清酒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哥哥……是我太着急了。”

    “我相信你。”宋霄一边柔声安抚，一边隐隐不服气地问，“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对顾飞，他一个把戏就能哄得团团转。对曾安，他撒个娇就能让路清酒答应不再约会。

    可是端木棠比顾飞和曾安都要优秀，更能吸引路清酒的目光。

    哪怕他们早就知道这个人虚伪。

    他好想知道路清酒为什么愿意凝视着一副虚假的外壳，不肯挪开视线。甚至暗暗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学到同样的气质，是不是哥哥就会多看自己一眼？

    路清酒哽咽着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睁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满眼悲伤地：“他很像我爸爸。”

    宋霄：“……”

    这要怎么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