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时，天际尚有余晖。

    来时沈舒羽为了不引人注意，便自己了辆出租，这会儿直接上了姚远的车。

    车门关上，姚远抬手按下启动键，排气的轰鸣声顿时冲破了医院周遭的宁静。

    车内，与姚远的平静不同，进入了隔绝的密闭空间里，沈舒羽的情绪渐渐地绷不住了。

    姚远侧目觑了她一眼，从扶手箱里取出纸巾盒递到她面前，分外冷静地：“今天先不回A市了吧。”

    “嗯。”

    沈舒羽接过纸巾盒抽了几张，却并没有擦泪，“我想明天亲自过来问问大夫。”

    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沈永德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若想知道具体情况就只有等明天。

    从这里回A市的住处需要近两时车程，沈舒羽决定先就近找个酒店住下，明天再走也不迟。

    “我过我只出钱，其余概不干涉，”姚远，“至于你想怎么做，我顶多知道一下就好。”

    想到病房里他的话，沈舒羽问道：“他是不是还欠着外债？”

    “与我无关。”

    姚远目视着前方的路，没有任何表情，语调同样毫无起伏：“当然也可以与你无关。你们母女俩已经和他划清界限了，离婚后的债务没有义务替对方偿还。”

    沈舒羽本来也就是问问，没有要替他还的意思。

    “这么可能会让人觉得我挺不孝的，但如果他真的……”

    沈舒羽顿了会，犹豫地，“或许会让我觉得解脱。”

    自从她得知那些事后，曾经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会是她的父亲？

    “是么，我与你不同。”

    似乎并没有准备聆听沈舒羽的感受，姚远紧握着方向盘，顾自，“我从没有把他当做过父亲，哪怕他当年突然跑来认我。所以不管他活着或是死了，对我而言无非是花一笔钱的事情。”

    “他……是什么时候认你的？”

    这个问题，是沈舒羽早就想知道，却始终没问的。

    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更从来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问。

    “高三那年。”

    姚远突然停顿，片刻后才继续，“他在学校附近的区门口，偶遇我母亲去开家长会。”

    姚远从就非常懂事乖巧，为了体谅母亲，很就独自上学放学。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放学后便安静地回房间自己看书写作业，成绩在年级里总是名列前茅，从来不需要母亲费心。

    因而他成为了他母亲艰苦的生活中最欣慰的一丝甘甜，每当学校开家长会，便是姚母最骄傲的时候。

    谁知偏偏就是那一年的家长会，让她遇见了此生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听到这里，沈舒羽的心沉了下来。

    姚远高三那年，正是她考上一中，舒蕴在校外租房子陪读的那年。

    姚远继续：“我母亲当时并不知道沈永德已经结婚了，傻傻地相信他会娶她。母亲怀我的那年才19岁，可沈永德得知后竟然人间蒸发了。”

    “她那个时候年纪，不懂该怎么处理，加上对沈永德盲目的爱意，便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将我生了下来。”

    到这里，姚远蓦地嗤笑一声：“再后来她带着我，有一天在人海茫茫中偶遇，却发现沈永德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怀着孕的陌生女人。她她当时感觉到天都塌了，但仍憋着一口气想要明白个究竟。”

    “她带着不到一岁的我单独找到沈永德，不曾想他居然理直气壮地对她，因为妻子家中的条件比他家好，他不可能为了外面的女人离婚的。”

    姚远完后，车内陷入漫长的沉寂。

    这种时候，似乎什么都不才是最好的。

    沈舒羽清楚的记得在当年父母的争吵中，沈永德的借口是嫌舒蕴结婚一年多生不出孩子，便去外面找了女人。

    他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嚣张至极。

    大概就是在那段时间，沈永德从宁家要来了第一笔钱。

    “你的母亲……现在还好么？”沈舒羽轻声问道。

    似是听出她语气里的愧疚，姚远皱了皱眉：“不是你的错，无需用这种语气关心她。我母亲现在很好，只是恢复得不太理想，落下了点病根。她现在忙着环游世界，过得十分潇洒，听她男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了。”

    听到他这么，沈舒羽释然了些，勉强地弯了弯唇：“那就好。”

    -

    到了酒店，两人简单地一起吃了顿晚饭，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因为姚远第二天下午还有通告，次日一早，两人便赶去医院。

    两人踏进医院的同时，微博热搜悄然出现了与他们相关的词条。

    【吃西瓜组】：#姚远 沈舒羽恋情曝光# 昨夜，有记者拍摄到影帝姚远与新晋花沈舒羽一同走进某星级酒店，到了第二天一早才坐上男方的超跑双双离开。据知情人士爆料，两人在上一个剧组就常常形影不离举止暧昧。我磕的这对CP是要成真了吗？疏远夫妇yyds！

    微博下面分别附上了几张昨晚和今早在酒店门口的动图。

    不过半时，这一爆炸新闻飞速让微博服务器瘫痪。

    而两位当事人却对此并不知情，站在病房外等候医生查完房出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姚远的。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接起：“我下午会准时到，现在就来催未免早了点？”

    对面王傅清的声音劈头盖脸传来：“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虽然没告诉别人他们一起来医院的事，但听王傅清的语气显然不像是在这件事。

    姚远疑惑地反问：“你在什么？我听不明白。”

    “还跟我装傻？微信发你了，自己看。”

    王傅清随手甩过去几张截图，顺便好意提醒，“微博现在登不上，将就着看吧。”

    姚远开图片，两眼扫完了内容后，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干巴巴地解释：“假的。”

    “你假的就假的？”

    王傅清无语到了极点，“我实在搞不懂，让炒CP你们一个个的抵死不从，被拍到去酒店开房就觉得可以？”

    “……找公关吧，我现在不想解释。”

    “是辟谣还是认了？”

    “当然是辟谣。”

    姚远垂眼看了眼旁边的沈舒羽，觉得王傅清简直问了句废话，“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完便收了线。

    从电话那头依稀听出是王傅清的声音，难得听到他着急的语气，沈舒羽好奇地发问，“发生什么了？”

    姚远没吭声，直接把聊天记录里的图片开给她看。

    沈舒羽震惊得张了张嘴，半晌才酝酿出一句：“我的微博评论又得买水军控评了。”

    -

    因为突然出了这事，两人与沈永德的主治医生简单碰过头后，便立刻赶回亘予。

    到了公司，刚踏出电梯，迎面而来的同事纷纷关切地感慨：“你们俩真成了啊？保密工作也太好了吧！”

    公司同事都混娱乐圈，常年处在吃瓜一线，猝不及防吃到自家艺人的惊天大瓜，情不自禁地向他们流露出渴望的目光。

    沈舒羽一脸尴尬，眉头拧在一起，连忙否认。

    “工作都忙完了？”

    姚远一个眼神，让几位前来找沈舒羽八卦的同事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作为公司股东之一，姚远的话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两人径直去了王傅清的办公室，一推开门，姚远便直截问道：“酒店的走廊监控能调到吗？”

    其实辟谣的方式并不难，只要监控画面能拍到两人当时进了各自的房间，谣言便可以不攻自破。

    王傅清沉吟道：“调是调到了，酒店那边也表示愿意配合我们提供相关的资料。”

    沈舒羽紧张地等着下文，但总觉得他葫芦里不会卖什么好东西。

    果然就听到他：“但网友们看样子挺期待你们在一起的，要不就将错就错吧。”

    微博服务器经过程序员们的努力维护，已然恢复了正常。

    而热搜词条里，CP粉们早就进入张灯结彩的过年模式。

    “王傅清，这是我的底线。”

    姚远的声音倏然变冷，“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件事，以后都别再提了。”

    -

    王傅清找的公关向来效率很高，没过多久，由姚远工作室官微发出的官方澄清便登上了热门榜一。

    因为是同公司，沈舒羽直接转发了工作室微博，也没兴致研究各家粉丝会怎么议论，便默认此事告一段落。

    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沈舒羽感到疲倦，离开公司后直接让司机送她回了公寓。

    昏天黑地的一觉醒来，窗外已被沉沉暮色裹挟。

    手机里躺着好几条未接来电，是宁榛。

    还有一条他发来的微信。

    【宁榛】：醒来回电话，等你。

    沈舒羽从床上坐起来，将这几个字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多遍，才退出微信界面，拨下了他的电话。

    那头接通后，是宁榛沉静如水的低喃：“是不是我不问，你就准备永远瞒着我？”

    沈舒羽咬着下唇，像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定，喉咙发涩：“没错，我和姚远就是大家所认为的那种关系，澄清不过是些官方辞。所以宁总，这就是你一直追问的，我们离婚的原因。”

    电话里的呼吸声加重：“你是想告诉我，哪怕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也坚决要和他在一起？”

    “……”

    他怎么会知道？！

    “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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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这几章会比较压抑，但就快结束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