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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缓缓停到了舒岩的身旁,拉开车门,舒岩笑着和安远告别。转身上车的一刹那,安远拉住了舒岩的胳膊。

    「我送你。」

    「真的不用。」舒岩摇头,「不用你送我的,我挺好的,而且今天聊得也很开心……你放心好了。」

    「可是……」

    「到家我告诉你?」舒岩摇摇手里的手机,「我到家就发讯息给你,这样可以吧?」

    安远还想什么,舒岩赶着:「司机师傅要着急了,咱们回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随后舒岩坐进车里,笑着和安远挥挥手,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出了一段舒岩才敢回头看看车窗外。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夜太黑了。

    脸上的笑早已经挂不住,舒岩靠在座椅上,看着眼前的忽明忽暗的灯光,他想:嫉妒啊……真的挺可怕的。

    回到宿舍的时候许平川照例躺在床上看杂志。舒岩洗了澡爬回了自己的床,一言不发地盖上被子。

    「你今天吃的饭菜里被下了药了?你怎么回来就哑巴了?」许平川把杂志往旁边一放,就开始用脚踢着裹紧被子的舒岩,「今天约会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刺激?」

    「喂,你怎么不话了,我等你一晚上啦。」

    「不要装睡啊,我知道你没睡着。」

    「喂,话啊!你怎么了?你倒是和我啊?!让我这个心灵导师给你分析分析。」

    「舒岩,你不是在被窝里哭吧?你哭起来肩膀怎么不抖啊?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哭。」许平川着话就两手齐上开扒舒岩的被子。

    舒岩被闹得不行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许平川你喝多了吧?我想睡觉不行吗?」

    许平川凑近舒岩闻了闻嗤笑:「我倒是闻着你像是喝多了的。睡什么睡,快给我讲讲今天晚上和宋先生约会怎么样?」

    舒岩看了一眼许平川,又抻着被子倒在了床上,他挪了挪,背对着许平川。

    许平川:「舒岩,怎么了?你很反常啊……」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夏天到了。

    舒岩背对着许平川,柔软的头发贴在枕头上随着呼吸轻微地晃动,他:

    「许平川,你有没有,后悔的时候?」

    许平川:「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如果因为后悔而感到纠结什么的话,我劝你赶紧起来吃个夜宵然后看看综艺,这些都比你现在这样强得多。你难道没听过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怎么,你后悔和宋先生去约会了?」

    「后悔了。」

    「你是后悔他把你怎么着了,还是后悔他没把你怎么着啊?」许平川问。

    舒岩裹着被子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许平川吼了一声:「滚!」

    许平川嘟囔着:「你这又哪里受了气来我身上撒啊我招你惹你了……唉,我手机响了,放哪里了……」

    终于在枕头底下许平川找到自己的手机,已经是第二遍响铃了,许平川看着手机荧幕的来电显示有点疑惑,他:「安远?他怎么这个点给我电话?」

    舒岩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他翻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早已没电关机。

    「给我给我给我!」舒岩冲着许平川伸手,「手机给我!」

    许平川拿着手机也不接通,他听着手机铃声响得急促,还不紧不慢地:「你怎么就知道找你的呢?不定是找我有事呢。」

    「你给不给吧,不给别后悔!对了,你刚刚还的,没有后悔药卖!」舒岩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许平川旁边伸出手心,「拿来。」

    许平川啧啧的把手机给了舒岩,舒岩马上接通了电话,他:「喂……我是舒岩。」

    「我手机没电了,我才发现。」

    「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啊,已经进被窝了。」

    「今天的事儿挺好的啊,我没有什么的啊,你和宋知非都挺好的,没想到大家都认识,多有缘。」

    「时间有点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安远,我真的很好。我挂了。」

    舒岩挂掉了电话,想了一下,又把许平川的手机关了机。

    许平川站在一边听着舒岩讲电话,又见舒岩关了自己的手机,他深深地叹口气:「怎么?今天和宋先生约会被安远瞧见了?我早了,还是不要脚踏两条船吧……如果让我选的话,我选安远……我觉得安远吧……」

    「你选个屁!」舒岩把许平川的手机丢在许的床上,「你什么时候出去约炮啊?你天天晚上在家待着我真不习惯。」

    许平川捡起自己的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他:「祖宗,我觉得吧,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我虽然搞不清自己的事情,但是我毕竟旁观者清对不对?也许你跟我会有帮助呢?再不济,你把我当垃圾桶,把话吐出来,也能缓解缓解心情啊是不是?你不要一直生闷气啊。」

    「我没有生闷气。」舒岩轻声,「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闷,胸口发闷。怎么办,许平川?我想当一个把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可是现在,现在,现在有人要把我的头拔出来。」

    许平川眉毛拧得像麻花一样,他看着舒岩很是发愁,他:「舒岩,这个头啊拔出来就拔出来吧,总埋在地下会憋死的。有什么事情你觉得不能摊开来?如果真的有,那你不如把人,把事情彻底埋进去,而不是你自己一次次地埋个头到里面,所有路过的人都可以看见你屁股,有人可以踢你一脚有人可以摸你一下,就算别人爆你菊花,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你这时候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舒岩想了想,疑惑地:「我怎么觉得我跟你的,和你跟我的,是两回事?」

    许平川不屑地笑了,他:「装,你就装吧,谁疼谁知道,半夜别在被窝哭啊,影响我睡眠。」

    舒岩躺回到床上,双手枕着头,他看着天花板的墙壁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缝隙,他想这房子的年头不知道多久了,是不是再牢固的城墙,都会在日积月累中出现裂痕。

    舒岩以为他已经为自己搭建了一面墙,可以让他躲在墙后面,获得短暂的安宁。

    可是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然后慢慢地延长,扩大,开枝散叶,舒岩无力抵抗。

    但是舒岩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上次坍塌的时候,舒岩花了很长的时间,一块砖一块砖地重新砌牢,那么这次呢?还要再去重新搭建吗?

    他不知道这道墙轰然倒塌的时候他将要面对什么。

    不,舒岩狠狠地闭上眼,他想:我知道。

    那么能接受吗?能面对吗?可以不退缩吗?可以不逃避吗?

    如果我是真的,那么你是真的吗?你是吗?!

    你是吗?A先生。

    许平川接了一个电话,语气并不好,舒岩很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许平川挂掉以后就起来换了衣服,他看了一眼舒岩的方向,可能是以为他已经休息了,所以许平川并没有什么,而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房间。

    离开之前他不忘关上了灯。

    舒岩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里。

    咔哒。是锁门的声音。

    许平川走了,这个房子又只剩下了自己。

    舒岩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睡,舒岩坐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充满电。

    这个夜真的太黑了。

    舒岩觉得自己被黑夜包围,只有手机发出的一点光,让他觉得这世界并不是只有自己。

    曾经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蛊惑他,服他,诱他一次一次地陷入真实的欲望。

    舒岩拿过手机开机,不一会儿就被安远发来的简讯挤满了信箱。舒岩一边翻看简讯一边回忆起今天晚上的一幕一幕,他突然有点冲动……可是很快又被他自己按捺下去……他想不行,这样不行,当初真的过再见了。

    那张卡躺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压在自己那些书的最下面。

    舒岩轻易就可以把它翻出来,即使夜雾正浓,他也能一下子就找到这张他曾抚摸过无数次的卡。

    很多次他都想换上这张卡,过去,把所有挤压在心底的话问清楚。

    可是舒岩想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那他之前的决断又算什么呢……

    卡已经攥在手心,舒岩犹豫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关上了手机,抽出里面的电话卡,换上了手心里的这张。

    我只是想看看之前他发的讯息。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想……想找个理由。

    舒岩开了机,并没有简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