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云川此刻无暇顾及同学们的流言, 他趴在课桌上，一直发愣。

    半时后, 丁佳梅带着柏莞沁与徐慧慧回来了。

    进教室后，丁佳梅点了人头，一拍讲台, 吓得二三两组前排的同学一个哆嗦。丁佳梅大动肝火，抽起三角尺, 啪啪啪拍得直响。

    丁佳梅倏然横目一扫第二组最后一排座位，吼道：“许允呢！”

    丁佳梅怒气冲冲地喊道：“顾思嘉！”

    顾思嘉站了起来。

    丁佳梅呼出两口大气, ：“你坐下！”

    顾思嘉坐下，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丁佳梅：“郭云川！”

    郭云川站了起来。

    丁佳梅再一次将三角尺往讲台上啪啪地砸, 怒问：“许允人呢！”

    郭云川战战兢兢地：“可能在寝室。”

    丁佳梅来回踱步, 对着底下的全体学生怒斥道：“一个一个的，都是了不得啊！你们个个能上清华北大了？！成天不好好读书，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得起你们含辛茹苦的父母吗！”

    丁佳梅喋喋不休地穿插在教室里, 一直怒斥到下课铃响。

    她重新站回讲台上：“许允的纪律委员做到头了，刘桦，以后继续由你来做我们班的纪律委员。郭云川、徐慧慧、柏莞沁, 一人一篇八百字的检讨, 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来！”

    丁佳梅扫视在座的所有学生, 最后目光落在顾思嘉身上, ：“今晚回去睡觉前，都给我好好想一想，你们想要的, 到底是什么的人生，该不该在这个年纪成天情啊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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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结束后，除了惯常多留一会儿的顾思嘉外，徐慧慧与郭云川两人也都晚走几分钟。

    徐慧慧没有等顾思嘉一起回去，待教室里最后第四个人走了之后，她就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果不其然，徐慧慧还没下楼梯，郭云川就追上来。

    郭云川面露窘态，有些尴尬地：“徐慧慧，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我。”

    徐慧慧昂起下巴，目光透露出女孩子的矜持与骄傲。“所以呢？”

    郭云川低着头，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徐慧慧唇角微扬：“你这么紧张？”

    郭云川笑道：“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喜欢我。”他抬起眼，目光柔和地看着徐慧慧，轻声细语道：“谢谢你喜欢我，不过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怎的，徐慧慧顿时觉得心里一松，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难过与不堪。她问道：“顾思嘉？”

    郭云川摇摇头，微微笑着，眼睛明亮澄澈，宛若星辰。“不是顾思嘉，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徐慧慧冷笑，“怕我欺负她？”

    郭云川弯着唇角，缓缓道：“你这么阳光的女生怎么会随便欺负别人呢，我只是有一些……不能出口的害怕与恐惧。”

    **

    顾思嘉订正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后，起身收拾书包回寝室。她关了门窗，转过身要往楼梯口走的时候，才看到站在栏杆与墙壁交界处的许允。

    他的面容隐没在暗色里，露出的半截脖颈苍白，身形孤高而清瘦。

    顾思嘉只看了两眼就轻描淡写地收回目光，重新迈起慢下来的脚步。

    她走到楼梯口，一台阶一台阶地跨下去，神色平静淡然。

    整座教学楼空荡荡的，除了咚咚的脚步声外，屋外呼呼的凛冽北风声十分清晰。

    走完最后一段楼梯，顾思嘉不紧不慢地回过身，昂着脑袋仰视走到拐弯处的许允。

    许允见她停下来，于是下了一个台阶后却步。

    寒风呼啸，站在风口的顾思嘉，校服外套被吹得鼓成一大团，罩住了细窄的腰身。她的眼眸清冷明澈，鼻子挺拔，唇色粉如海棠花瓣。

    疾风中，她鬓边的碎发胡乱飞扬，乌黑的马尾辫挥舞着。

    许允蓦地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她随时都能变成一只翩跹的蝴蝶，随风而去。

    而他的这种预感，确实有几分正确。

    顾思嘉轻启粉唇，开口道：“许允，我们就到这里吧。”

    语气冷漠而疏离。

    许允缄默不语，紧抿的唇角由于太用力而微微翘起。

    他面无表情，双眸漆黑沉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顾思嘉低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

    这次她没有仰头看他，只是抬头透过做空的墙面，望着两幢教学楼间的一棵石榴树。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顾思嘉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许允，这些天，谢谢你。不过，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话音一落，她果决地转身走出教学楼，钻进栗冽的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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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昨晚一闹，徐慧慧与柏莞沁正式拆伙，从昔日的好姐妹变成水火不容、互相用鼻孔看对方的仇敌。徐慧慧没有再纠缠顾思嘉，迅速融入了刘白栖与谭万丽的队，组成了新的铁三角。

    顾思嘉还是老样子，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一上午，每节课间，除了做题，就是订正错题；除了订正错题，就是整理错题集。

    午饭前，徐慧慧征求她的意见：“顾思嘉，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顾思嘉礼貌地笑了笑，拒绝道：“不了，谢谢。”

    徐慧慧等人走后不久，郭云川过来，见许允不在座位上，骂了一句“操”，嚷道：“允哥，你死哪去了！”

    顾思嘉合上课本，走出教室。

    郭云川看着她清高削瘦的背影，默默叹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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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嘉一个人吃午饭的场面被不少人亲眼目睹了，很快就有好事者在贴吧盖了一个新楼——“号外号外，校草与碎碎冰感情生变！”

    迷路的麋鹿：“主楼怎么没内容？有没有知情人士提供点瓜来吃？”

    一只椰子：“前排出售花生瓜子、校草碎碎冰同款重难点手册，来楼上脚让一下咯。”

    花九：“一句话总结，碎碎冰和校草似乎分道扬镳了。楼上给我来份西瓜粉泡水，三分甜。”

    旒：“有没有详细分析的？方大嘴呢？”

    一归然：“我提供一点猜测——棒鸳鸯。一班的班主任跟其他老师不一样，听很爱管早恋的事情。”

    接着就有几条回帖冒出来，分析这两日顾思嘉与许允之间的蛛丝马迹，包括昨晚许允直接倒了饭菜、一班班主任的怒火、中午碎碎冰独自吃饭等等。

    短短十几分钟，就多达三十几条的回帖。

    徐慧慧看着划重难点的同桌，提醒道：“顾思嘉，贴吧上又有关于你的帖子了。”

    顾思嘉微微点了下头，继续查看重难点上的内容解析。

    冉莹莹眉飞色舞地对着徐慧慧挤眉弄眼，示意她向顾思嘉听听。徐慧慧知晓内幕，自然不会再明里暗里地跟顾思嘉探。她淡淡道：“顾思嘉，现在你和许允都是备受关注，你俩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关心呢。你看，现在班里就有好些人正看着你。”

    顾思嘉被她得渗得慌，索性合上重难点，拿出星火阅读理解来做。做阅读的时候全神贯注，不容易分心。拿出星火后，她又塞了回去，转而取出英语笔记本和二十一世纪报。

    而就在此时，富有磁性的熟悉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今天又是温暖明媚的一天，欢迎收听今天的校园广播。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蒋勋先生的诗歌——《愿》。”

    徐慧慧感叹道：“许允今天的声音好苏啊。”

    冉莹莹附和道：“是啊，而且还加了‘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他播报过这么多期，什么时候用过这个开头啊！”

    顾思嘉听着她们的对话，笔下不停，刷刷地摘抄英语报上的好词好句。

    教室前排有男生朗声笑道：“这B装的，外头哪有太阳？这几天都是阴天，冷飕飕的啊！”

    许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愿是满山的杜鹃，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我愿是繁星，舍给一个夏天的夜晚。我愿是千万条江河，流向唯一的海洋。我愿是那月，为你再一次的圆满。”

    很舒服的声音娓娓念出温暖的诗句，气息控制得当，

    淡雅柔和的声调，嗓音清澈空灵。

    听起来耳朵很享受。

    嘈杂声中，广播中传来的诗句还在继续：“如果你是岛屿，我愿是环抱你的海洋。如果你张起了船帆，我便是轻轻吹拂的风浪。如果你远行，我愿是那路，准备了平坦……”

    温暖磁性，声调缓和，语速节奏适宜，醇香如四月龙井，甘洌如高粱白。

    陆柏感慨道：“天，这声音，连我个男的都快受不了了。”

    “Scarlett，我愿是手臂，让你依靠，虽然白发苍苍，我仍愿是你脚边的炉火，与你共话回忆的老年。”

    念完这一段，广播里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他是声音又响了起来，却不是接下去的诗歌内容：“Scarlett，我愿是满山的杜鹃，我愿是舍给你的繁星。Scarlett，我愿是只流向你的千万江河，我愿是为你圆满的月。”

    他的嗓音质感十足，温润细腻，富有磁性。

    画面感袭来。

    满山的杜鹃，怒放的满山杜鹃。

    顾思嘉端正地坐着，背脊挺直，垂目虚投目光。

    班里蓦地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地盯着第二组最后第二排靠北的女生。

    作者有话要：　　许允：感谢蒋勋老师帮我追老婆！

    顾思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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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喂~

    营养液：天使“洋”、“一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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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允念的诗是台湾作家蒋勋老师的《愿》，附全诗原文：

    我愿是满山的杜鹃

    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

    我愿是繁星

    舍给一个夏天的夜晚

    我愿是千万条江河

    流向唯一的海洋

    我愿是那月

    为你 再一次的圆满

    如果你是岛屿

    我愿是环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张起了船帆

    我便是轻轻吹拂的风浪

    如果你远行

    我愿是那路

    准备了平坦

    随你去到远方

    当你走累了

    我愿是夜晚

    是路旁的客栈

    有乾净的枕席

    供你睡眠

    眠中有梦

    我就是你枕上的泪痕

    我愿是手臂

    让你依靠

    虽然白发苍苍

    我仍愿是你脚边的炉火

    与你共话回忆的老年

    你是笑

    我是应和你的歌声

    你是泪

    我是陪你的星光

    当你埋葬土中

    我愿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尘

    如果啊,如果------

    如果你对此生还有眷恋

    我就再许一个愿------

    与你结来世的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