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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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后,东边的天际泛出了一道白线。

    东榆村里已经有起得早的村民,扛着锄头出来了。

    “三子,天天见你起这么早,怎么也不见你上地里干活去?”

    被叫做三子的人,正两手揣着袖子,迷迷瞪瞪的走着,闻言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嗯”了一声的道:“我早起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刚完就了一个大呵欠。

    “唉,你这子,也学会嘴里没实话了。”和三子话的村民,一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走了。

    三子一路几乎闭着眼走路,走着走着他隐约听到,身后还有脚步声传来。以为这又是哪个出门干活的村民,三子靠着墙边,慢慢悠悠的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并没有什么人。

    三子忍不住又起了呵欠,两边眼角还冒出了湿润,可忽然就见他半张着嘴巴,眼睛瞪圆。

    没有人!

    三子瞬间清醒过来,拿手背蹭了下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眼前长长的一条土路,真的是连个鬼影也没有。

    “娘嘞。”三子吓得扭头,撒腿就跑,没看见他刚一跑开,不远处的一道土墙后面,就闪出了一个人影。

    “哼。”看着三子吓成那副德行,郑大贵冷哼了一声,心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三子天天盯着他。

    郑大贵已经察觉出了,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向他靠近,刚刚在山边他被冻醒的那一刻,他是真想背上两个包袱赶紧就跑。

    可是不行,就这样跑了,出了村子他就得被人抓住,除非他下半辈子躲藏进深山老林里。

    郑大贵当然不会去做那样的野人,想他只要今日逮住机会,偷上了他大哥的户籍牌,那明日的这个时候,他就是想去哪就去哪的“郑大富”了,反正他也不是没有给自己换过名字。

    郑大贵如此一想,就觉得崭新的人生正在向他招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行动了。

    可惜,当郑大贵又从墙头爬回家的时候,郑大富和李氏还睡得熟着呢。想这两个懒人不到日上三竿绝不出屋,郑大贵就是再等不及,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没机会下手。

    于是郑大贵只得先回了自己那屋,也趁这时候赶紧养养精神,裹上被子大睡上了。

    这同一时候,还远在两百多里地外的戚文晟,是正准备返程了。

    只见他跟着三名衙差,每人各牵一匹高头大马,出了县衙的角门,身挂大刀的衙差们先陆续的翻身上马。

    再看戚文晟,他左手抓着缰绳和马的鬃毛,右手撑住马鞍,左脚一踩马镫的跨上了马背。

    “呦呵,可以啊。”一个衙差道,他见戚文晟这般的动作利落,收起了其实他还准备奚落两句戚文晟的话。

    刚才他们三个人牵马出来,是算着路上轮流的带戚文晟的,可没想到戚文晟却来了句,“不用那么麻烦,我也会骑马”。

    衙差听他口气不,当时还忍不住回了句:“你别是骑过几回驴子,就拿马也当驴子骑了吧?”心里真觉得这个乡野村民不知天高地厚。

    戚文晟双腿夹着马肚子,背脊挺直的骑在马上,闻言对着那个衙差笑了笑,心他是骑过毛驴不假,可他上辈子也没少在马场上策马狂奔。

    就这样的四人马上路,直到马儿不停歇的跑出了一半路程,几个人才在路边的一个茶寮里歇息。

    这一段路上,三个衙差骑着马,暗自跟戚文晟较量,结果是自一出城门,戚文晟骑马超过他们时,了句“我头前带路”,就一直快马加鞭的把他们甩在了后面,他们是怎么也赶超不上。

    “哎呀,你子行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几个,这是跟着你跑八百里加急呢。”其中一个衙差喝了口茶水道,脸面上却是难掩痛快之色。

    戚文晟笑道:“王捕头笑了。”心里想的是这他还嫌慢呢,早抓住了郑大贵,他和秋溪就早歇心。

    这会儿闲在下来,就听三个衙差也聊上了,“赶紧的完了这趟差事,这下衙门里可就能清净了。”

    “可不是,那个李芸英三天两头就来哭哭啼啼的,要不是周大人先前发过话,不能委屈了苦主,我早就把她轰出去了。”

    “你这事儿邪性的,谁能想到咱们找来找去的,那孙达生的尸首,去年还就在衙门里待过呢。”

    戚文晟心中一动,听出来他们的就是郑大贵的这件案子,于是他赶紧支棱起耳朵,水也顾不上喝了。

    “那个疤拉脸真他娘的有两下子啊,把孙达生的脸给砸烂了,还跟人家换了衣服,又拿着人家的钱财吃喝嫖赌去。”

    “他最后要不是当了孙达生的玉佩……”

    一刻多钟以后,几个人歇息够了,有衙差往桌上撂下十几文钱,四人四马又是奔着东榆村疾驰而去。

    戚文晟弯腰伏在马背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耳边是风声和马蹄声的交织,心里是拨开云雾的明朗。

    刚刚听衙差们的对话,戚文晟终于理清了郑大贵的这个案件,跟他之前猜测的多数都吻合。

    郑大贵和王昌山遇上了山贼,山贼杀了王昌山的同时,也杀了一个叫孙达生的人,郑大贵在山贼的大刀底下躲过一劫,他拿了孙达生的钱财,又和孙达生替换了衣物,然后跑去平庆县寻欢作乐。

    至于郑大贵是如何没有被山贼杀死,山贼又是怎么杀了孙达生,却没有拿走他的财物,这些就得等着周大人审案后才能知道了。

    昨日在衙门里哭闹的女人叫李芸英,是孙达生的妻子,她先前报官孙达生已经多日没有归家,而孙达生出门时,身上还带有十五张一百两的银票,他是要去采购名贵的药材。

    周大人起初就把孙达生的失踪,定性为谋财,至于害命这一,没见到尸首就总归还是有一丝的希望。

    这期间官府的人倒是也尽心的四处查找,可就是多番查探下来,毫无任何的收获。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孙达生的尸首,早就被郑大富认成是郑大贵,领回家给埋了。

    直到上个月,这个悬案才出现了转机,有与孙达生交好的人,在一家当铺里看到了孙达生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

    衙差们追着这条线索,从当铺掌柜口中得知了,当玉佩那人的身形和样貌,当然这个人就是郑大贵了。

    再接着追查下去,查出了这个人自称叫马贵,是外地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不过可惜的是,线索就在这里终断了。

    因为有赌场的人,马贵欠了他们一屁股债,后来他们一伙人在追债的时候,让马贵给跑了。

    不过这一次,戚文晟心别管你是马贵,牛贵,猪贵还是狗贵,你都是死到临头了。

    戚文晟这样想着,更恨不得能眨眼的功夫,就跑完剩下的半段路程。因为事情有时就是瞬息万变,在他已经出来的这一天半的时间里,他不知道村里那边是不是风平浪静。

    越是这最后的这紧要关头,就越不容易让人放心。

    戚文晟的这个想法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那边的郑大贵,已经偷拿上了郑大富的户籍牌准备跑路了。

    此时在郑家的堂屋里,郑家的四口人都围坐在饭桌前,今日让李氏感到奇怪的是,郑大贵没吃多少饭,更没有对她做的饭挑三拣四,嫌这嫌那的。

    “大哥,大嫂,我先回屋了。”郑大贵着话,起身还摸了下虎子的头。

    李氏险些没被嘴里的饭噎着,郑大贵什么时候会这样和他们好好话了?

    郑大富也是愣怔了一下,他都多长时间没听到郑大贵叫他一声大哥了?

    郑大贵出了堂屋,悄悄的摸了摸裤带,那里面就塞着郑大富的户籍牌,还有李氏的一对儿耳环。

    晌午饭他是没吃多少,因为郑大贵知道自己要是吃饱了,那懒劲儿一犯上来,太影响他跑路了。

    郑大贵假意在院中溜达,走到大门边上,他忽然推开了半敞的一扇木门,探出身子一看,就见门外不远处,一个人赶紧装着正从他家走过。

    哼,这是三子回家吃饭去了,换了冯老四来盯着他。

    郑大贵面色阴森的看着冯老四拐过他家的院墙,随即那边的地面上,立马就冒出了一点儿冯老四的影子。

    郑大贵气得重重的一关门,这个冯老四比三子可难缠,看来得等到晌午后,三子来替换了冯老四,他再出门了。

    于是郑大贵回到屋里,坐立难安的又等了半天,这段时间对于他来是真难熬,最怕的就是李氏发现少了首饰和钱财。

    不过时间再难熬他也熬了过去,郑大贵趁着李氏他们都在熟睡,又装作溜溜达达的出了大门,这回门外果然是三子在。

    见三子抱着胳膊,靠在墙边都快睡着了,郑大贵对自己能顺利脱逃的把握,又加大了不少。

    果然,半个时辰以后,郑大贵在山间绕来绕去的,成功甩开了三子。

    看着四周围没有了三子的身影,郑大贵的心里涌上阵阵兴奋,他马上就能逃离这里了!

    拿袖子蹭掉脑门上的汗珠,郑大贵也顾不得歇息一刻,赶紧就奔着埋包袱的那颗松树而去。

    只是他刚走出还没多远,没想到情况骤变,有人在身后忽然叫住了他。

    “郑大贵。”

    郑大贵心头大惊,呼吸都快停了。

    缓慢的回过身去一看,郑大贵又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他就一个人。

    作者有话:

    让大贵再zuō最后一回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