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谢淮的手指按在椅子的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平息心中的悸动:“你起开,我给你捡。”
江栩单手按在谢淮的曲着的长腿上,扬了扬手里的笔帽:“捡到了,班长,你这腿太长了。”
空间狭,捡东西还挺不容易的,江栩站起来,感觉有点热,他抬手为自己扇风。
早,蝉鸣声声鸣个不停,玉兰花的清香飘进屋子里,大朵的白花俏生生地印在窗户上。
白色的花瓣上沾满了露水,中间的一块黄色花蕊颤颤巍巍的。
江栩吸了吸鼻子,玉兰的香气,还有谢淮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
“你用什么洗衣服?”皂角的味道跟江栩洗衣液的味道不一样。
正在做笔记的谢淮笔尖一顿:“你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好闻,用的不是洗衣液?”
“嗯,洗衣机洗不干净。”
“你手洗?”江栩咬着笔头,话含糊不清:“你你这么洁癖,将来跟你对象亲个嘴,是不是还要先刷牙才行?”
谢淮看着江栩咬着笔头的嘴唇,淡淡的绯色,因为摩擦笔头,唇边有微红:“我有没有跟你过别咬笔头?”
“我没咬,有道题不会,闹心。”
“过来,我看看。”谢淮的手很漂亮,掌心厚实,手指匀长,他握着笔的样子很好看。
谢淮的侧脸眉骨清晰,干净英挺。
谢淮点了点卷子:“别看我,看题”。
听他讲解了一会儿果然有了些许思路,江栩:“你化学笔记还没借我呢。”
“我正在整理,中午给你。”
谢淮整理笔记连书都不用翻,江栩没想到他原来在做笔记:“你没有吗?我以为你有笔记,才向你借的,你没有我问问李然,楚辞他们。”
谢淮原来的课上笔记,不仅字迹潦草,很多都是老师偶尔扩充的知识点,他根本没有一笔一划地记录基本知识。
“我整理一下,很快的。”
江栩湊过了过去,呼吸一下下从侧脖方向传过来,谢淮握笔的力气越来越大,低声:“你不要盯着我,断我的思路。”
“那么多人盯着你,我看你给别人讲题思路挺顺畅的,怎么我看看就不行了?”
“不一样。”谢淮眼睫颤了颤。
“怎么不一样?他们是人我也是人。”
谢淮的字风骨极佳,笔锋转笔堪称教科书,江栩再看看自己的字,嗯……天地之别。
一下课,江栩的电话又响了,上课响过一次,陌生号码,他没接,快递吗?他最近没买什么。
江栩坐在座位上,接了电话:“哪位?”
“哥,是我。”
江栩的脸立刻阴了下去,面容仿佛阴雨天化不开的乌云:“滚你妈的。”
江栩挂了电话。
宣歌听到了点什么,转过头问:“谁给你电话了?”
“一个傻逼。”
“江衍?”
江栩阴着脸没吭声。
“我草,他还有脸联系你,他是不是回国了?”
“不知道。”江栩烦躁地把电话扔在一边,刚才他接的电话是国内的号码。
顾俊松中午才来上课,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江栩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过来:“儿子,你怎么了?”
顾俊松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我爸征信不良,被禁止做高铁跟飞机,他心脏不好想去看病还要坐私家车。”
“怎么回事?具体。”江栩对他家的情况了解得不算多。
顾俊松喝了口咖啡,想着怎么。事实上,他家这几年受到的冲击不,房地产不景气,新盖的区因为层高等一些问题迟迟没有竣工,拖欠了工人的工资好几个月了。
本来资金链没什么的,可老爸的老婆忽然要离婚。当时结婚的时候,顾俊松已经上初一了,姐姐坚决不同意老爸跟那个女人。
这个节骨眼上,他姐赌气不肯往外拿钱。
顾俊松简单明了情况。江栩问:“你爸现在哪儿呢?”
“医院。”
江栩:“医药费?”
“宣歌借我了,我在学校上学,他不愿意让我知道,昨天晚上我才知道消息。”
当务之急是先把工人的工资开了,恢复他爸爸的征信。
“你爸欠了多少钱?”
“两千万。”
宣歌瞪大眼睛:“这么多钱啊?”
“嗯。”他爸能电话的都了,最近两年经济不好,东拼西凑了一千万,“还差一千万,我一会儿再问问我姐,昨天我给她电话到半夜,她最多能拿五百万。”
心脏病不同于其它疾病,一旦发作特别急。“我爸以前一犯病就去香港,那边有个主治医生对他的病情很熟悉。可现在,亲戚朋友都不怎么接我的电话了。”
江栩:“你先别着急,一会放学去医院看看你爸,钱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爸爸……我……”顾俊松眼眶发热。
江栩的手指弹在他脑门:“傻样。”
江栩走出教室,去楼下电话。
“昨天你的前进一百分一百万算不算话?”
江震:“我的话从来算话。”
“能不能多给点,感觉提高一百分还挺难的?”
“一百五万?”
“二百吧,我努努力,你放放血。”
江震哈哈笑了两声:“臭子,干嘛用钱?”
“朋友遇到点事。距离月考还有一个月,你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下?”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江栩从有个特点,这孩子答应的话,一般都会做到。
江震:“我让江北给你转200万,不过,如果你做不到多考100分,我要从遗嘱里面扣掉你2000万,你想好了吗?”
这是江栩第一次听江震提遗嘱的事,“您是不是最近闲了?整什么遗嘱?”
爷爷精神很好,精力也旺盛,现在提这个是不是过早了。
“你呀,还是个孩子啊,这已经是我修改的第三次了,江栩,你爸……”
江栩声音冷得像冰:“我没有爸。”
“江弘他们回来了。”江震声音略带疲惫:“他费尽心思想让那母子俩落户江家。”
“他们迁进来的话,我迁走。”江栩的声音冷透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有我在的一天,江弘别想。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子,你尽快强大起来吧。”
江震的语气苍老有些许无奈,江栩被有些别扭地:“你工作时按时吃饭,定时吃药。”
江震答应了:“恩,等我回北泽,你回家一趟。”
“哦。”江栩挂了电话。
他一回头,宣歌站在他身后,谢淮靠在教学楼墙上,阳光把他的身影斜拉在地面。
江栩:“认识房产中介吗?”
宣歌点点头:“认识一个,你要干吗?你该不会要卖房子吧。”
他们虽然跟顾俊松在初中时候就认识了,顾俊松崇拜江栩,一直在他屁股后面转悠。
现在的社会,连亲人关系也不会随便往外借钱,江栩家虽然有钱,他拿个几十万江栩不费劲,不过几百万,他也是要凑的。
江栩的固定资产别墅公寓都有,可应该没有房本吧。
“栩哥,你有房本吗?”
“有一个有房本。”江栩现在住的这套房,江北给他钥匙的时候,连同合同一起给他了。当时房产证还没下来,过了两天江栩自己去办理的房产证。
“你对松子这么好?卖房也要帮他?”
“不然呢?我还能看着他爸犯心脏病,不管吗?”
亲人生病的那种无力感,江栩十分了解。
“晚上我把房子照片传给你,你找人挂到网上。”
新城源的房子距离一中这么近,属于高档的区,想出手应该挺快的。
教学楼阴影下,一大片云刚面遮在头顶。
江栩转头看见谢淮椅在教学楼那儿。
谢淮的眼睫半垂着,面容拓出一片阴影。宣歌:“学神,不愧是我男神,随便站在这儿就这么好看。”
周围已经有女生暗戳戳地往这边看。
江栩看了一眼,真特么拉风:“不进去?”
谢淮眉眼稍抬:“我个电话。”
江栩瞥了一眼一旁的兴奋到满脸通红的女生,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把手插进校服兜里往楼上走,临进楼门前,他看了下谢淮的身影,笔直挺拔的,的确有那么点帅气。
谢淮给窦城了个电话:“在哪儿?”
窦城:“学校。”
谢淮:“我在楼下等你,下来。”
窦城:“跟老子话能不能温柔点儿?”
“你确定?要温柔的。”谢淮变换语调:“好,窦城,我在等你,你能不能下来一趟?”
窦城脊背生凉:“你特么好好话,正常就行,我马上下去。”
窦城嚼着口香糖,看了看不远处的女生,走到谢淮身边凹了一个帅气的造型:“找你哥什么事?”
“你应该买个房子。”
窦城:“草,我买房子干什么?我家开酒店的,要多少个房间没有?”
谢淮:“酒店不卫生,房子可以增值。”
窦城从来没怀疑过谢淮的眼光:“能增值多少?”
“保守估计,五年增值百分之三十。”
那还挺多的,窦城别的不佩服,谢淮这家伙绝对是个投资界的鬼才:“哪儿的房子,多少钱?”
“新城源,一百四十平,每平四万。”
窦城想了想:“可是,我手头也没有那么多钱。”
“你缺多少,我借你。”
“靠!你不是也在那儿买了一套,你还有钱?”
谢淮笑笑不语。
学霸开挂的人生窦城不懂,他只知道不到两年的时间,谢淮一个高中生,靠着自学的金融投资方面知识,赚了好几百万了。
这个妖精大学毕业以后那还得了?
“我乱七八糟的有两百万吧,刚买了新车不到三个月。”
谢淮斜了他一眼:“早跟你过,别买那么贵的车。”
“你车不买,名牌不穿,活得跟个苦行僧一样。”
谢淮:“行,你出两百万,剩下的我出,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个的名字。”
“我不要,我给你写个欠条,谁要跟你买一个房子?”窦城补充:“我按照银行的最高利率给你。”
“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你房子租给我。”
窦城哪里有蹊跷:“你自己买的房子不装修,为什么租这个?”
“毛坯房更好要价,另外,这个房子的是江栩的,我直接买,他不一定卖。”
“谢王八!”窦城把脚下的石子用力踢到谢淮这边:“我真是认清你了,坑哥们你真行。”
谢淮:“坑你?房子升值了,这钱你不要?”
窦城:“怎么交易?”
“你联系宣歌,一会儿我把他微信发给你。别提我出钱的事。”
“草。”老谢这样了,如果还追不到人,真没天理了。
*
谢淮用笔记本拍江栩的胳膊,江栩本被一堆化学题搞得云里雾的什么
阳极:2Cl-→Cl2+2e-,阴极:2H++e-→H2↑
这玩意还分阴阳?
谢淮把他桌子上的卷子抽出来,教材合上,揉了下他的头:“现在做练习册不太适合你,你别急,我们从第一册 的知识点开始,循序渐进行不行?”
江栩掉他的手:“别碰我头。”
谢淮把手伸到他面前,他不停地写了两个时的字,指关节磨红了一块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专属给你做了一份笔记,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江栩被化学公式搞的闹心一下子被抚平了,他翻了翻笔记本,字迹甚至比谢淮平时卷子上的字还要工整。
他干巴巴地问:“你特意帮我整理的?”
“嗯。”
笔记的笔锋带着铮铮傲骨,后面的字还没完全干,谢淮这么做不仅仅是同学互助这么简单了。
江栩心里有点感动:“你想我怎么谢你?我有巧克力,你吃吗?”
谢淮:“你喂我?”
江栩扒开巧克力,递到他嘴边:“你快点,趁着没有人。你比我还像大个少爷。”
谢淮细嚼慢咽的侧脸矜贵无比,还真像个大少爷,他拿走巧克力,放到桌子上,“我一会儿慢慢吃。”
江栩抓过他的手拉到自己桌肚,神情一如既往又酷又拽。
书桌后另一只手揉捏着谢淮的手指:“我给你按摩,抚慰下你劳累的手。”
谢淮指尖发烫,热度顺着他的胳膊攀爬。
江栩问:“舒服吗?”
谢淮嗓子卡住了。
江栩重重捏了一下:“我这么伺候你,你还不舒服啊,班长大人。”
谢淮脑子里的一根筋忽然断了一样,嘴唇开合:“舒服。”
江栩挑了下眉稍,内勾外翘的眼尾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你想不想更舒服?”
对上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谢淮心脏“砰”的一声,好像除夕夜炸在耳边的烟花,他眼睫微颤,回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