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候机大厅休息了三个多时,  等他们再次登机时，宋轩的胃疼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待抵达巴库时,  正是当地清六点。

    高纬度地区在夏天气候宜人,  日长夜短，这个时间点露深重,  天色却已大亮。

    宋轩和陈奥文取走行李后出了机场，很快就找到了来接机的车辆。

    车子是组织这次活动的人统一安排的,  坐上车后沿着道路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他们此次居住的地方——一处私人住宅。

    和美国北卡州一些对外短租的公寓相似，这里的私人住宅多半与官方组织有合作，专门把屋子提供给来到这里的志愿者，好赚取一些外快。不过也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他们收取的金额远远低于对外租赁的市场价,  因为愿意参与这种短期项目的屋主目的并不是赚钱,  而是想要在同住期间与来客交流各国文化。

    也就是，屋主与志愿者是同住的。

    下车后，宋轩和陈奥文刚把行李从车子的后备箱拖出来,  屋主就出门相迎——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外加一个七岁的女儿。

    见到宋轩和陈奥文后,  他们热情地招呼两人入内。

    阿塞拜疆从前属于苏联,  当地人英语时有一股浓浓的俄语卷舌口音，名字发音也接近俄语。男主人叫格尔曼,  女主人叫塔夏,  他们的女儿名叫莉娜。

    这次的活动一共三男四女，男女分开居住，女生住在隔了一条街道的另一户人家,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只有陈奥文、宋轩和另一个德国人住在这里。

    德国人还没抵达，陈奥文和宋轩向这家人简单介绍了自己，又送了见面礼物后，先提着行李到楼上选房间。

    阿塞拜疆这个国家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并不贫穷，巴库作为一国首都，是个十分现代化的城市，格尔曼家中的设施一应俱全，位于楼上的房间也干净敞亮，和国内的二线城市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些屋角的摆件带着浓厚的异域风味，暗示他们此刻正身处另一个国家。

    一次接待三个志愿者，屋主人自然准备了三间房，宋轩和陈奥文选了其中挨得最近的两间，放了行李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再一起下楼。

    今天是抵达的第一天，官方并没有组织任何集体活动，给父母发消息报过平安后，两人无所事事，便和格尔曼闲聊。

    这一家人是十分典型的毛子家庭长相，格尔曼和塔夏都高高壮壮，体型宽阔且面色红润，莉娜则很纤细精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他们一家正要吃早饭，餐桌上摆了好几盘松饼、蜜酱、奶酪和香浓牛奶，格尔曼坐下后还问道：“你们要吃吗？”

    宋轩摆手：“谢谢，不用，我们在飞机上吃过早餐了。”

    格尔曼便不和他们客气，自顾自地享用起来，边吃边和他们闲聊。

    聊的内容十分随意，多半都是在询问他们到这里后的感受，与自己平时居住的城市相比如何，这家屋主应该没有接待过中国人，所以问了很多和中国有关的问题。

    浅尝辄止地问了一圈后，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莉娜抓住一个空隙，用不算流利的英语磕磕巴巴问道：“你们是兄弟吗？”

    陈奥文笑道：“不是，我们是……”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犹豫，亚欧大陆的几个国家所信仰的宗教多且杂，他们不确定他们两个情侣的身份在这里会不会是某种异端。

    于是宋轩沉吟一阵接口道：“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

    陈奥文扭头看了眼宋轩。

    莉娜“噢”了一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直接冷场不话了。

    格尔曼顺着女儿的话问陈奥文：“你是混血儿是吗？”

    陈奥文点头。

    其实陈奥文是混血儿这件事很明显，只是莉娜作为孩子没什么阅历，所以第一眼看不出来。

    格尔曼又问：“哪两个国家混血呢？”

    陈奥文：“中国和法国，我妈妈是法国人。”

    这番对话莉娜听不懂了，她用母语和父母叽里咕噜了一堆，几番对话后，塔夏替女儿问道：“莉娜问，你会不会法语。”

    陈奥文：“会。”

    莉娜便问：“那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可以教我几句吗？”

    陈奥文：“可以。”

    格尔曼对两人解释：“去年暑假的时候来过两个法国女孩，她们在这里住的时候和莉娜玩得很好，所以她才对法语感兴趣，如果你们太忙的话，可以简单教几句给她，不用太多太复杂。”

    陈奥文：“不忙，今天下午就可以。”

    今天他们确实没事做，闲着无聊还不如逗孩。

    于是两人便在明天正式的实践项目开始前，突然领取了这么一个教学任务。

    孩子想要学点什么的时候精力总是很旺盛，陈奥文是下午，实际上吃完早餐后的这段时间，莉娜就缠着他们要开始了。

    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陈奥文坐到莉娜身边后，又伸手拖出了身边的那张椅子，拍了拍桌凳示意站在旁边的宋轩坐在他身边。

    宋轩凑过来：“怎么了？陈奥文老师？”

    陈奥文本来想去抓宋轩的手腕，听到这个称呼后手指轻轻划过，竟然抓了一空。

    四指扣在掌心，他轻轻咳了一声才道：“你也一起？看看上学期我教你的东西还记不记得。”

    “那当然记得啊，你教的怎么敢忘。”

    着，宋轩轻轻勾着陈奥文的臂弯坐了下来。

    其实陈奥文只是想让宋轩陪自己，宋轩也清楚这点，坐下后便自然地把头靠在陈奥文肩上，视线从肩上越过，看着陈奥文在纸上写字母和简单的单词。

    和寒假期间陈奥文教宋轩时同样的顺序，先是单个字母的发音，然后认简单的单词，然后才是句子。

    而同样的，莉娜在学习舌音时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

    陈奥文看着莉娜努力的样子，笑着回过头看宋轩，眉眼弯弯。

    宋轩：？

    宋轩：“看我干嘛？”

    陈奥文：“想到了某些人当时学习的场景。”

    宋轩：“……”

    瞥了眼放在桌边的手机，宋轩问：“那个视频……？”

    陈奥文立刻接话：“还在，没删。我会好好保存留作纪念的。”

    宋轩：“……”

    这边两人在话，而另一边，莉娜在尝试了第五次后，干脆放弃了。

    “不试了。”莉娜边用手势比划边用英语道，“直接教我几句句子吧，没有舌音的那种，比如Je  t“aime这种起来很简单的。”

    Je  t“aime是“我爱你”的意思。

    陈奥文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手却偷偷伸出，拉住了宋轩搁在他手臂上的根根手指。

    “Je  t“aime起来可不简单。”陈奥文着，侧头看向宋轩，“这件事很难做到的，而且只能对一个人。”

    宋轩眼眸微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眼睛轻眨。

    下一秒，他听到陈奥文附耳而来，切换成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中文道：“我爱你。”

    “我只对你一个人。”

    -

    从听到陈奥文突然而直接的告白开始，宋轩就觉得自己一直晕晕乎乎的，像发烧一样热气上涌、大脑沸腾。

    他第一次听到陈奥文对自己“爱”。

    维持着灵魂出窍的状态，一直到他们中午吃过午餐，两人在格尔曼的建议下上楼去房间补个觉，宋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忘记回应陈奥文了。

    两人先后踏上二楼，宋轩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叫住了陈奥文。

    陈奥文问道：“怎么了？”

    “有话要和你……”

    中国人一向没有把“爱”挂在嘴边的习惯，尤其心中感情越是浓烈越是不出口，宋轩有些不好意思，走到陈奥文身边轻轻抱住了他，脸贴着脸，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也爱你。”

    能感觉到身前的人手臂僵了一瞬。

    宋轩更用力地环抱住他：“是对你上午的回答，这句话我也只和你。”

    “嗯。”

    紧接着，陈奥文的头微微侧来，柔软湿润的嘴唇划过宋轩的脸颊，落到宋轩的嘴角，然后一点一点，轻啄着印到唇珠上。

    距离上一次这样亲吻已过了一个月之久，两人的节奏和频率却很合拍，每一个叹息都在熟悉的摸索中缠绕，就好像为数不多的亲吻经验已经刻入他们的潜意识。

    宋轩的腰后低着门把手，楼下有格尔曼夫妇用俄语交谈的声音，他们两个客人在这间陌生的房子里亲吻，白墙之上高悬着的，是一把黑色的十字架。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情侣，宋轩却诡异地产生了一股刺激的禁忌感。

    这个吻很长，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下，宋轩喘着气和陈奥文分开，两人的嘴都在互相作用中被碾得殷红无比。

    “不能再继续亲了。”陈奥文，“再亲要出大事。”

    知道对方暗指的是什么的宋轩唯有道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