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忘川似乎真的很着急去见这个黑衣指挥使。

    并没有发现阅见机变得有些奇怪的眼神, 直接拉住他的手，飞快地冲出了聚灵楼。

    霜天剑阁现在的长老护法们，都与云寓天阁主同一个辈分。

    他们都是曾经仰望过这任黑衣指挥使, 在他们心中, 这一任黑衣指挥使才是霜天剑阁的守护神。

    ……而后来接替黑衣剑的长生，实在还太过“稚嫩”。

    他连没有结契时的少阁主都不过。

    不过……这也怨不得长生。

    黑衣剑是一把霜天剑阁传承了数代的, 公认的剑阁第一宝剑。成为他的主人, 就可以调动守护着剑阁的灵体士兵, 黑衣卫。

    这样一把剑。

    一定会很难驾驭。

    长生的年纪毕竟太。

    不能发挥黑衣剑的实力，实属正常。

    熟悉的气息让他们也纷纷惊醒。

    天边已经渐渐翻起鱼肚似的白。

    月光与日光交替, 融汇出一层层朦胧的光, 所有长老护法都起身了。

    霜天剑阁门口，很快便聚集了很多人。

    大家都能看到上一任黑衣指挥使，路蒙, 从不远处走来的身影。

    右护法站在最前面，有些激动地搓着手。

    嘴巴不停地抿着，整个人显得很是紧张。

    不多时，路蒙与长生走到了霜天剑阁门前。

    一群护法长老马上便围了过去。

    ……准确一点来，是围向了上一任黑衣指挥使路蒙。

    站在他身边的长生甚至被过于热情的长老和护法们给挤了出去。

    长生：“……”

    自从见到路蒙之后, 明明是与他结契着的黑衣剑就开始完全无视他的命令。

    临江与穿云雪山最近的那条路, 因为要路过还没有被完全镇压的暴动剑冢，已经不能再走。长生只好绕路去找阁主, 接着又去往另一个方向找上一任黑衣指挥使，路途迢迢才又回到霜天剑阁。

    然而, 剑阁的这些长老护法们，就这样无视了他。

    让长生觉得自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您不是退隐了吗？！可是云寓天阁主请您回来的？”

    “黑衣指挥使大人, 这些年隐居的生活可还好么？”

    “您......有没有去看过上一任阁主？”

    “我能感受到您的修为又精进了，比当初退隐的时候要强上许多！”

    “像您这样的境界，在往前深入一步都非常困难，您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突破！实在是太让人钦佩了！”

    路蒙被众人围着，根本来不及回答这么多问题。

    霜天剑阁的这些长老护法们，在剑修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在他面前，却就像是那些初入剑道的晚辈新人一般！

    见状，长生心中不禁又升出一丝酸涩。

    “好了、好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路蒙摆了摆手，“我们之间都很是相熟，就不必问这些客套的问题了。”

    他勾唇一笑，轻轻拨开人群。

    那张脸就像是多年前一般俊逸清秀。

    整个人带着一种很强的亲和力。

    “我此次回剑阁，确实是云寓天阁主相请。”他语气很温和地回答着，“听如今世道不算太平，云寓天阁主担心霜天剑阁受损，特地拿出令牌，将我请回。”

    路蒙的眼睛很亮。

    就像是有星星点缀在其中一样。

    他笑意盈盈，露出月牙似的眼睛。

    语气缓缓，唇红齿白。

    “我......虽然多年前已经退隐，但毕竟与霜天剑阁的上一任阁主有那样的情分在。而且，我能在剑道上有今天的领悟，完全是霜天剑阁的栽培。”

    到此处，路蒙微微垂眸，用看起非常真诚的眼神，环视过四周的众人。

    “所以，霜天剑阁有难，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明明方才还，让众长老护法不必与他客套。

    口中的却句句都是“客套话”。

    不过他在霜天剑阁的地位很高，态度又莫名真诚。

    众人都丝毫没有发现他的不对。

    右护法甚至因为他的话，而双眸微微湿润。

    “如今剑冢接连暴动，皇权又在不停更替，霜天剑阁没有阁主坐镇，少阁主虽然天资极高，却到底年幼，我们都很担心霜天能不能在这些磨难之中完好地传承下来......”

    “不过，既然您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右护法完这话，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

    “有黑衣卫守护我们霜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话里话外，完全忘了长生也是“黑衣指挥使”。

    长生正落寞之时，不远处便传来了有些急促地脚步声。

    他循声望过去，发现是云少阁主带着自己的剑灵，赶了过来。

    ......想来，少阁主也是因为路蒙前辈赶来的吧。

    云忘川步伐匆匆地走过来。

    却先是停在了长生身边。

    似乎是走得有些急，她微喘着粗气，拍了拍长生的肩膀。

    “路途跋涉，你辛苦了。”

    长生看着云少阁主那双灰色的眼睛，心中感动万分。

    他抿了下唇，正要话，云忘川却已经把手拿了下来，走到了上一任黑衣指挥使面前。

    长生：“......”

    “路前辈。”云忘川抱拳拱手，“我是霜天现在的少阁主，一直在各位长老护法的帮助下，主理剑阁的大事务。”

    完，她抬眸，对上路蒙的眼睛。

    郑重道：“多谢您愿意回来。”

    路蒙的眼神也落在云忘川身上。

    他很是不动声色地量了她一番，随即道：“你就是云寓天的女儿？”

    云忘川：“是。”

    路蒙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你叫忘川是吧？”

    “你出生那年，我也回过一次霜天。”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是感叹地道：“哎呀，没想到眨眼之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少阁主了。”

    阅见机默默站在云忘川身后。

    微微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上一任黑衣指挥使的言行举止。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种很是异样的感觉。

    眉头下意识微微蹙起。

    那双漆黑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带着迷茫和警惕的神色。

    就在这时。

    路蒙抬眼，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阅见机。

    不过很快，他便将目光移开。

    很是平静地道：“这位就是你的剑灵吧？”

    闻言，云忘川一愣。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阅见机一眼，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嗯......应该......”

    不等云忘川出否定的字句，阅见机便淡淡开口断了他，“是的。”

    云忘川：“？”

    听到这话，围在四周的长老护法们的表情也变得很是精彩。

    毕竟，他们可是亲耳听到云少阁主的师父，这剑灵是他的兄长。

    ......如此混乱的关系，他们暂时都没能参透。

    阅见机微微上前一步，半挡在云忘川面前，微笑着道：“前辈得不错，我是主人的剑灵。”

    听到这个回答，路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不过一瞬即逝。

    他轻轻笑了笑，目光在云忘川与阅见机之间流连。

    最后停在了阅见机身上。

    两个微笑着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随即，路蒙开口道：“嗯，你们看起来很相配。”

    阅见机眼睛弯起，浓密的睫毛又向下压了压。

    语气带着一点甜，“谢谢。”

    云忘川心中很疑惑。

    她不明白阅见机为什么要抢在她前面，给出肯定的答案。

    见机他明明一点都不想做剑灵的......

    想来，是不想在路蒙前辈面前暴露身份？

    毕竟见机一向是一个谨慎的人。

    也许他现在还信不过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上任黑衣指挥使吧。

    于是云忘川将头转了回来，对上路蒙前辈的目光。

    抿了下唇，顺着阅见机的话道：“嗯。多谢前辈夸赞，我们确实很配的。”

    *

    因为之前与阅见机的交谈并没有结束。

    所以，安顿路蒙前辈的事情，云忘川交给了右护法去办。

    而她一边和阅见机往聚灵楼中走，一边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见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那番连累我的话呢。”

    阅见机侧眸看了云忘川一眼，没有话。

    ......他方才在聚灵楼的时候，确实已经动摇。

    想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这份危险，和盘托出。

    然而那个黑衣指挥使回来，将这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断。

    他现在已经很难再出口了。

    如果......他出来之后，剑仙让他离开霜天怎么办？

    虽然，他确实该走。

    多在这里呆一秒，就多一分可能把天机宫的火力引过来。

    可是阅见机不放心，又不舍得。

    ......以他和剑仙的关系，就算他离开，也未必能让她彻底摆脱天机宫的视线。

    除了他自己。

    谁护着云忘川，他都不安心。

    “霜天剑阁的阁主们，都喜欢那样的男子么？”

    于是阅见机强行转移了话题。

    转移到了一个非常突兀的话题。

    以至于云忘川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直接一愣，“啊？”了一声。

    过了好半晌，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什、什么？”

    “见机......你是什么意思啊？”

    阅见机倒是很平静。

    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多离谱。

    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温柔地，却又莫名偏执地看着她，淡淡补充，“像那个黑衣指挥使路蒙一样的。”

    既然阅见机继续这样奇怪地问了。

    那云忘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奇怪地回答他。

    “嗯......我了解过的阁主不多，不过，我母亲、上任阁主，还有上上任阁主道侣......她们的几任道侣，性情确实都相差不多。”

    “这些男修，在当霜天剑阁阁主道侣期间，年纪也都差不多......因为大概等不到步入中年，就会被分手了。”

    阅见机：“......”

    他将头转了回去。

    又不话了。

    云忘川眨了眨眼睛，凑过去看他的脸。

    不解地问道：“见机......你为什么问这个啊？”

    阅见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却不是回答。

    而是道：“我觉得，剑仙你应该不会这样。”

    云忘川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闻言一愣。

    母亲那番“思春”言论，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如果梦境是假的，那么她一看到阅见机便脸红心跳的原因，或许......就是母亲的这个了。

    她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思春”，不会、不会也是一个好色之徒吧！

    于是云忘川有些心虚地道：“也......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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