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云冬菱愣愣地看着阎劲指间那抹红色,?看他深深吸气,用大拇指揩去唇边血渍,直起身子向走前。
擦身而过带动树叶轻响,?很快步伐加快,最后树叶细碎声也消失不见。
四周重归安静。
云冬菱傻站在原地,大半天没反应过来。
阎劲受伤了?新伤?旧伤?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她想追上去,可是理智告诉她,?追上去除了让阎劲承认受伤,?对整件事没什么帮助。
她恍惚了一瞬,?想起阎劲不久前跟她过的一句话:“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爱你。”
当时她听了没理解,这一刻才明白对方的深意。
阎劲不告诉她,?自是认为做出对她最好的选择。
那她是不是,?也得尊重他的选择,至少,让他心安。
不远的树上飞来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云冬菱站在光线黯浅的枝干下,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
往左往右往前往后,?结局俱是不同。
她踌躇了几秒,深深吸气,望向阎劲离去的方向,?脚一抬离开原地。
-
阎劲一路疾行,?距离集合点只剩五百米时,骤然停下。
四周安静如常,?他回头扫了一圈,?闪过疑惑,片刻垂下眼眸,不动声色掩去眼底忌惮和防备,?再次出发。
集合点停着准备载他回军部的车辆,待阎劲上车,守在四周的士兵们很快钻进车里,引擎发动,汽车以成排的队型离开。
坐在后座的阎劲,不由自主回头,见来时路光线昏暗,以肉眼视觉很难发现什么,又缓缓回头。
他右手在左手腕的手表上摩挲着,问前排士兵:“阎巍在哪里?”
士兵:“一个时前已经离开,当时前进方向是军部基地。”
阎劲:“汇报实时地点。”
“是。”
士兵拿出通讯仪器操作,稍后汇报:“在基地。”
阎劲指尖在手表上弹了弹,微阖着眼,“阎松明在哪?”
士兵应声低头调出信息,“在……咦!阎将军八个时前离开基地,后面信号一直被屏蔽,目前去向未知,但是可以确实,并未回基地。”
没回基地。
阎劲微微蹙眉,阎松明可是惜命得很,他是那种出门要带一堆心腹手下,没事就缩在基地的人。
如果不是围在他身边的人太多,他何至于这么被动。
这样的阎松明,他跑出去做什么?
心思微转之间,阎劲眼神闪烁不定,很快做下决定,给云秋柏发了信息后抬头:“末尾两车去T区执行任务,其它车跟我全速回基地。”
重新分配任务,这一排军车很快分成两队,大队依然向着原定目标前进,分出的一分队,也加大马力,汽车着转在地上扬起高高一片尘土,呼啸着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裹着隔绝屏障的云冬菱此刻正扒在最后一辆车车顶上,被急转的汽车甩得差点掉下地,在艰难扒住汽车尾部后,就这样跟他分道扬镳。
……
经过深思熟虑,云冬菱还是放心不下阎劲。
现在这个世道已经乱七八糟,民间异能者、普通人、各区掌权势力、军部力量,还有四处游荡的丧尸等等,这些力量混杂交错,又相互制约,已经去到一个只差燃点就能爆`炸的地步。
如果不从源头把力量瓦解,相信这片土地很快就会被撕杀得四分五裂。
阎劲想做什么,云秋柏又想做什么,虽然具体不清楚,但她知道,大家的目标是相同的,都想阻止最差情况的发生。
云冬菱有心想出一分力,但失忆让她很多情况都摸不清楚,更别提阎劲和云秋柏担心她出事,把她看得紧。
云冬菱之前顺他们意在驻地住下,虽然有安抚他们的意思,未尝没有想了解现状的意思。
现在情况大致了解,眼见云秋柏和阎劲都受了伤,她又怎能安心在驻地干等着,怎么能坐得住?
早上那场战斗里,她的身体受到冲击之后,似乎就开了窍。
随着时间推移,伴生晶石重归平静,安蛰在她胸口,她的力量终于真真正正觉醒。
现在在她身体外裹着的这一层薄薄屏障,便是信息隔绝的反用,她将之用在自己身上,屏蔽阎劲的感知和视觉,得以一路跟在他身后来到集合地。
当然考虑到阎劲的能耐,她还是不敢靠太近,连搭的顺风车也不敢选他坐的那一辆,这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她搭的那辆末尾军车,接到阎劲临时加派的任务,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掉头往相反方向驶去。
汽车开得非常非常快,云冬菱被风吹得只能半睁着眼睛,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再看也看不清什么,索性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开上一片地面碎裂的路段,车轮驶进坑里,又轧上高高的石块,一颠一颤,手臂早已发酸的云冬菱一个力竭,猝不及防从汽车尾部摔下去。
“砰”地一声闷响,甚至没引起车里士兵的注意,云冬菱眼睁睁看着汽车就这样开走,自己只能趴在地上疼得直抽气。
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一道微光闪了闪,覆在云冬菱身上的屏障很快解除,随着泡泡无声破裂,同时显出云冬菱狼狈趴在地上的身形。
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四周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云冬菱大口大口喘气,正想再休息一会儿好恢复体力,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束光,猛地地在她身上。
云冬菱肃然一惊,旋即起身,身体斜后方同时传来动静。
她反应极快地抽刀转身,格开猛刺过来的匕首,另一手顺势向前,直扣住对方喉咙,终于看清对方模样,她微微眯眼。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个头不大,看身形像十来岁的孩子,皮肤却像老人,皲裂粗糙,对方的红色瞳孔更是让云冬菱心头一颤!
“你是什么人?!”
“放、放手!”
这人声音沙哑,一边挣扎一边挥舞着匕首,云冬菱干脆一扭,将他转了个身,这一转,又看见对方脖子后的黑色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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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串编号。
“放开他!”
不知从哪里,忽然接连冒出几个矮人影,一个个手里拿着武器对着她。
云冬菱快速扫视,果断带人后退,躲进光线照不到的暗影里,“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
“什么攻击!你们这些军部的走狗就应该去死!兄弟们别管我!杀了她!”这人不断挣扎。
“……我不是军人!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刚刚军车过去,然后你就出现,肯定是从车上下来,别想骗我们!”
“……”这话就不通了,见那光猛地摇晃,包围的人开始收紧,云冬菱干脆不了,只扣押住人质,带着人躲避光束,她动作敏捷,一时之间倒让那几个想要捉她的人显出了身形。
虽然只是被光线扫了几次,已经看清对方外形的云冬菱却难掩震惊。
这些人皮肤颜色各异,黑皮肤红皮肤,竟然还有头上长角?
再结合她手上抓着的“人”,一个大胆的假设跳出来。
“你们……是孩吧?”
“从实验室出来的?”
……
半时后。
云冬菱盘腿坐在地上,她的身前坐着几个少年。
他们手里紧握着武器,有一人手里还抓着把射灯,几人窃窃私语后,迟疑地看她,“你不会骗我们吧?”
“你们又不过我,我用得着骗你们?”
见他们眼神警惕中难掩怯意,云冬菱口气还是软了,“没骗你们,因为我哥哥曾经也被送去实验室,所以我知道一些事,相信我,我真不是军部的人。”
其中一人开口:“那你你哥哥叫什么?”
云冬菱犹豫片刻,“他叫云秋柏。”
“什么!是云大哥!”
这群人忽然就燥了,立刻爬起身,“姐!你是云大哥的妹妹!?”
这就喊姐了,云冬菱觉得他们态度转变得挺有意思的,点了点头,“对,所以你们相信我吧。”
“相信!”少年们争先恐后发言。
“姐姐是来找云大哥的?”
“云大哥也在T区!?”
“哎哟!”
那个皮肤皱皱的少年被别人敲了下头,“都怪你,什么基地的人来搞突袭,差点弄伤姐姐!”
少年摸着头嘟喃道:“这也不能怪我,下午军部的人是过来了啊,怜怜姐也了那些人不是好人。”
什么?乍然听见一个熟人的名字,云冬菱惊讶地上前一步,“怜怜?是蒋怜怜吗?她在这?”
所以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云冬菱听阎劲提起云秋柏的过往,知道实验室这个地方,也知道云秋柏今天之所以匆匆走了,虽然有想阻止阎松明的意思,但更多是因为担心蒋怜怜的安危,所以紧跟着离开。
阎劲在送她回驻地的时候了,蒋怜怜前阵子已经下落不明,他们怀疑是被阎松明秘密控制起来,云秋柏因此三番四次去找阎松明麻烦。
正是因为记着这些事,在见到这群外貌古怪的孩后,再看见他们脖子后的纹身编号,她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实验室’三个字。
虽然是歪正着,但牵出蒋怜怜,则是意外惊喜了。
云冬菱和这群孩交换了一些信息,取得他们信任后,便跟着他们离开。
这群孩子年龄普遍不大,最大的就是一开始攻击她的孩,问他名字,叫十四。
云冬菱诧异:“十四?”
十四嘻嘻笑着,“对啊,我们这群人都没名字,只有编号,后来离开实验室,我们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大家就按顺序排号当名字了。”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但这些孩倒挺乐观,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一个个当作平常跟她道。
这里已经是T区范围,原来的T市,他们脚下这条被破坏起石的坑路,是以前的公路。
话间兜兜绕绕,从宽敞的公路进入了窄区陋巷,也不知道深入了怎样的巷子深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班全副武装的成年人。
没等云冬菱走上前,这些人齐刷刷竖起枪只对准她,杀气腾腾地,“十四你们带的是谁?”
十四磕磕巴巴地解释:“是、是云大哥的妹妹,她是来找怜怜姐的。”
男人:“她是就是,万一……”
话没完,他身后一栋屋猛地开门,一身白大褂的蒋怜怜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她,“菱?”
男人回头看一眼蒋怜怜,缓缓把枪放下来,“原来真的认识。”
十四这会儿又神气起来了,“那当然,这是云大哥的妹妹!她是来找云大哥的!她……诶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云冬菱对他们微微笑,“你们好,我叫云冬菱。”
-
坐在只开着手电筒光的房间里,云冬菱看着蒋怜怜削瘦的脸,很是感叹,“半个多月前才见怜怜姐,再见面却觉得过了好久一样。”
蒋怜怜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收起来,偏头看她,脸色多了一抹揶揄之色,“你这半个月过得不错。”
“凑和,凑和。”云冬菱吐了吐舌头,她想到什么,心望了眼墙壁,压低声音道:“怜怜姐,你是被绑架到这里?”
蒋怜怜微微吃惊,随即笑起来,“不是。”
她摇摇头,“我是为了调查我父亲的去向才到这里的。”
蒋怜怜被阎巍带到北区后,就一直处在阎松明的监视之下。一开始蒋怜怜认为阎松明留着自己,肯定是为了让她研制解药剂,然而阎松明让她去医院做体验,盘查了几次,把她看得紧,除此之外,竟然绝口不提研制解药剂的事。
阎松明作为北区如今实权掌控者,怎么能不把治病毒的解药剂放在心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是阎松明手上已经有了解药剂,就是他根本不想要。
蒋怜怜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
而这个时候,她悄悄派去寻找父亲的心腹也传来回复:哪里都找不到蒋泰鸿,包括整个团队。
蒋怜怜终于有了最差的想法。
父亲或许已经死了。
伤心痛苦的蒋怜怜算去找阎松明摊牌,没想到这时一支野生异能队找上她。
他们告诉她,蒋泰鸿很大可能在T区,阎松明不需要她制解药剂,可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需要,他们请求她,继续研制解药剂,他们帮她寻找父亲的下落。
蒋怜怜本来就想继续研制无副作用的解药剂,在确定这伙人的身份后,就随他们来到T区,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附近周转,潜伏在这里。
云冬菱对这些人的身份存疑,“那些人是……?”
“你看见十四了,应该猜到他们的身份,”蒋怜怜点头,“他们大多跟你哥一样,是当年被捉去做实验的士兵。”
“只不过,他们运气好一点,虽然被关着,但作为后备实验体还没受过太多折磨,逃出来的大多数人得以保有正常身体,极少数人,像你看见的十四他们……”
“他们来自更秘密的实验组,一出生就作为实验品,身体早被破坏了,所以外貌看起来比较奇怪。”
云冬菱想起那群孩有的皮肤皲裂漆黑,有些瞳孔色泽变异,有些头上长角,简直不能叫人。
她一时喉咙发干,“他、他们……”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蒋怜怜温柔地笑笑,“他们比你想的要乐观,虽然看见军部的人会让他们情绪激动,但大多数时候,他们跟普通孩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变成这样。
有人掠夺了他们的过去,改变了人生轨迹,现在,还企图改变他们的未来……怎么可以?!
“阎松明……”
云冬菱咬牙,胸腔由然升起一阵怒意,“怜怜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恢复,太难了。”蒋怜怜叹息,遥遥望向窗外。
晚上,云冬菱躺在蒋怜怜临时给她铺的被铺之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蒋怜怜坐起来,“怎么了?冷吗?”
云冬菱摇摇头,也坐起身,犹犹豫豫道:“怜怜姐,实话跟你,我今天是偷偷跟着阎劲出来的,我本来算跟着他到基地,到时跟他赔个不是,他应该不会赶我走,但没想到他部下的车临时转到T区这边来,你……”
蒋怜怜明白她未竟的话语,一时头疼地扶额,“你就这样跑出来,没想过书艺他们会找你?”
“我想过,所以我留了信息我找阎劲去了,”云冬菱越越声,“这不是阴差阳错分开了嘛。”
蒋怜怜沉思着。
云冬菱知道,蒋怜怜之所以谁也不联系潜伏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开阎松明的耳目,如果这会因为她贸贸然和阎劲联系,万一连累蒋怜怜他们行踪外漏,他们这么久筹办的事就泡汤了!
她可就成了罪人。
云冬菱自觉这次的事办得不漂亮,还是冲动了。
她也没那个脸求蒋怜怜帮忙,想了想道:“怜怜姐,我哥很担心你,他在找你,如果你知道他的行踪,稍稍泄露点消息让他知道你安全无恙,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他能因此惜命一点,别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就行了。”
“我在这里借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阎劲肯定在找我,万一他误会我在哪出事被别人骗走就不好了。”
她得一本正经,蒋怜怜却越听越好笑。
云秋柏什么的就不了,阎劲是这种人吗?
她笑着看云冬菱,也不什么,只这么看着,直把云冬菱看得不好意思,才缓缓道:“你呀,还是喜欢上他了。”
是肯定句。
云冬菱也不否定,挠挠脸笑了笑。
蒋怜怜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一个联络手表,云冬菱睁大了眼睛,“怜怜姐!”
“没事的,”蒋怜怜安抚地笑笑,在手表上按了几下,熄了屏又放回去,“好了,我给阎队留言了,你是安全的,其它事明天再,睡吧。”
云冬菱心里暖暖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又不知道什么好,最后躺下去,望着窗外明月感叹,“怜怜姐,你真好。”
这么好的蒋怜怜,如果能跟她哥哥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后面这话她不敢。
云冬菱躺了一会儿,听着蒋怜怜规律平稳的呼吸,忽然想起来,晚上她从车上摔下来,当时整个人都摔懵了,后来又被十四那班孩突袭,一时都没顾得上疼,都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云冬菱轻轻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窗口月光拉高裤腿——
白皙无暇的皮肤呈现眼里。
云冬菱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可还记得当时摔在地上时膝盖有多疼,就算不磨掉一层皮,至少也得淤青吧?
云冬菱不信邪,拉高衣摆,却见自己腰身、后腹、大腿,哪哪都光滑细腻,别伤口,连一点淤痕都没有。
云冬菱愣了半晌,倏地扯高袖子。
早上杀丧尸时她曾被抓伤,后来为了吸引阎松明,她又把伤口撕裂,按理……
手臂皮肤白壁无暇,不见一丝伤痕。
仅在上面残留几抹干透血渍,在在告诉她,这些位置曾经受过伤,还不轻。
云冬菱吸呼急促起来。
她猛地扯开领口,胸腔正中,这个在她遇见丧尸时伴生晶石雀跃的地方,此刻,像是有生命似的一呼一吸。
锁骨之下,胸骨之上,这里面有一颗圆形的物体,正撑着皮肤,在一鼓一鼓。
一次比一次更有活力,一次更比一次向外凸出,就好像……要钻出胸腔似的!
云冬菱骇然。
她……怎么这样?
这样的她,还算是人吗?!
作者有话要: 快结局了。
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