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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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云冬菱就醒了。

    她悄悄起身,悄悄把被铺收拾好,悄悄走出楼,?准备悄悄离开。

    刚踏出覆着清寒霜的路面,背后就响起喊声:“菱。”

    云冬菱一顿,回头嘻嘻一笑,“怜怜姐,?你起得真早。”

    “你也很早呀。”也许是起床不久还没进入实验室,?蒋怜怜并未穿她那件白大褂,?简简单单的白色薄绒外套穿在身上,在清冷的风里,?显得愈发消瘦。

    她挽了挽发随意束起,?走到她身边,“你就不想知道阎队回我什么?”

    “什、什么?”

    是让她赶紧回去?还是来接她?

    云冬菱抿着唇看她,眼里带着些许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蒋怜怜莞尔,?“他让你先在我这里住着,等事情办完了来接你。”

    “噢噢。”

    云冬菱手指不自在地绕缠上卷曲发尾,?脚尖踢了踢石子,嘟着嘴道:“谁要他来接啦。”

    “他还让你别再乱跑了。”

    “什么,人家什么时候乱跑……”云冬菱越越气弱,?最后在蒋怜怜调侃的目光里消声。

    “怜怜姐,?你变坏了。”云冬菱鼓着颊控诉。

    蒋怜怜揉揉女孩子一头松散的长发,这头微卷长发柔软蓬松,?触感简直不要太好。

    她看着云冬菱,?眼底浮现些许怜爱之色,“菱真的很可爱,我要是阎队,?也会抓紧你不放手。”

    “怜怜姐……”云冬菱不依地跺着脚。

    蒋怜怜轻笑:“行啦,我不了。”

    她本就不是那种会故意戏弄别人的人,不过见云冬菱害害羞羞的别扭模样实在可爱,才一反常态逗起人来。

    只是蒋怜怜到底不是阎劲或云秋柏那种人,见云冬菱脸红得像个苹果,便住了。

    话间,太阳逐渐攀升,明亮光线洒落斑驳石板路,这片隐藏在深巷里的住宅区,慢慢活了起来。

    不少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相互招呼。

    昨晚拿枪对着云冬菱的男人,也是这支野生队队长,他一手拎着武器一手拿饼干,走到她们面前,客客气气邀请:“蒋姐,云姐,过来用点早餐吧?”

    如今世道大乱,食物空缺,能有饼干之类的干粮饱肚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

    但这些异能者出于对蒋怜怜研制解药剂的尊重,还是用仅剩不多的存粮给她们一人煮了份青菜面。

    虽然云冬菱在驻地时吃穿不愁,但不代表她不知道现今普通大众生活水平有多艰难。

    面汤味道淡寡,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云冬菱坐在桌子前,看着十四那班少年一个个拿着饼干,蹲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的伙食吞饼干,怎么也下不了筷子。

    “怜怜姐,你对他们有恩,我不过是来借住的,他们因为你这么客气对我,我实在受之有愧,你让他们把面分给别人吧,我吃饼干就行了。”

    “他们对你客气可不关我的事,是因为你哥哥。”

    云冬菱诧异,“我哥?”

    蒋怜怜的筷子在面碗里挑了挑,“这里很多人,被关在实验室时都受过你哥哥的恩惠,有一些还和你哥哥共事过,他们最后得以逃出,也是因为你哥哥把研究所砸了。”

    “砸、砸了?”

    “不然你以为你哥哥怎么逃出来的,”蒋怜怜笑着看她,“当然是凭武力把研究所砸了才逃出来。”

    听起来确实是他哥哥的一贯蛮横作风。

    云冬菱抿着唇笑,心里却悚然一惊,不对,她为什么知道是云秋柏的一贯作风?她不是失忆了?

    难道她恢复记忆了?云冬菱偏头用力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她胸口这颗伴生晶石又在搞事。

    云冬菱满怀心事低下头,挑面吃进嘴里。两人安安静静用着早餐,不远处几个少年在嘻闹,更远的地方,是分配好巡逻任务的异能者们在轮值。

    云冬菱一颗浮躁不安的心,渐渐沉着。

    她想起昨天的突袭,后来她带着士兵撤退,一路堤防却再没有遇到丧尸,她原本以为,是驻地的士兵们牵制得好,现在想起才恍然明白,里面未曾没有去而又返的云秋柏的功劳。

    身体拥有半丧尸化的力量,云秋柏能压制绝大多数普通丧尸,正因为他在外围守护,丧尸忌惮不敢进,她才得以退到安全地带。

    而今,她又吃着因为感谢云秋柏而煮的面。

    哥哥的爱,像一柄巨大的伞,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遮蔽阴霾,无惧风雨。

    哥哥一直在保护她。

    云冬菱吸了吸鼻子,低头大口大口地吃面。

    所以她担心什么?

    她现在不止有哥哥,还有阎劲。

    她什么都不怕。

    想通了的云冬菱轻轻舒口气,把碗端起来喝汤,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放下,对守在不远处的异能者笑笑,“这面真好吃。”

    -

    吃完早餐,蒋怜怜回到居住的楼,开始日常的研究实验工作。

    云冬菱过来帮忙。

    蒋怜怜是独自离开基地的,没有带助手,跟她到这里的只有她父亲留给她的心腹部下,他们并非研究人员,日常工作以保护她为主,就分散在她居住的位置附近,因此云冬菱的到来,多少缓解了蒋怜怜的压力。

    这班人选的落脚地,虽然在T区,但据他们所,并非市区闹市,而是靠近邻郊的村子里。

    像这样的村子,零零落落散在T区内外,选择这里做临时据地,合情合理,并不眼。

    当然为了躲避军部时不时的检查,他们经常要转移地点。

    云冬菱住了两天,对这里逐渐熟悉,也对那些每天自发出去蹲点巡逻的少年们多了好奇心。

    这群少年,每天听着大人们分配工作,也自觉选了任务去完成,乖巧听话,在她看来,简直懂事得过份。

    听这些孩大多在实验室长大,研究人员想来不会有那个闲情去教他们礼智仁义,他们之所以长成这样,残酷的现实是绝对因素。

    现实教会了他们低头做人的道理,教会他们察言观色,教会他们满足,教会他们像一根野草一样抓住一切机会蓬勃生长。

    真的是,不容易。

    这两天跟着蒋怜怜做实验,听她起一些秘闻,知道了人体实验室的极限实验来源最初之一就是伴生晶石,相对病毒的高传染性和疾病性质,拥有纯净外形和隔绝力量的伴生晶石明显被寄以更多期盼。

    这个由她父亲蒋泰鸿一手扶植壮大起来的研究所,后来最核心的实验课题,几乎都与伴生晶石相关。

    实验之多,连蒋怜怜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底下少年人一边做事一边嘻闹,笑声清澈明快,偶尔有人来训喝,他们声音太大了吵到人,他们便会做个鬼脸,然后抬头望一眼楼这边,挥手笑了笑,拿起修复好的自制武器向外跑。

    云冬菱站在窗户前,神色惆怅又迷茫。

    见她呆呆站在窗前半晌不动,蒋怜怜走过来,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出去。

    少年人的背影活力四射又无忧无虑,哪能想到他们转过身来,会是一副跟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模样。

    云冬菱:“怜怜姐,他们还有可能恢复原状吗?”

    蒋怜怜沉默了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父亲一生都在研究伴生晶石对人体的影响。

    激发异能只是其中一个力量。

    但她以前并不知道这些事,蒋泰鸿没让她参与核心研究,更不让她知道为了得到某些微不足道的实验结果,那些更阴暗的事。

    蒋怜怜知道做实验必须得有测试者,她工作的医疗部北区研究所,一直都有自愿者参与实验,她从未想过,里面还有更深一层,有并不自愿的测试者,有普通研究者不知道的秘密实验室。

    蒋怜怜的声音有些干涩,“N代表北区,A代表0岁就呆在实验室,是生命最初的那批实验者。”

    她在解释十四他们脖子后纹身编码含义,云冬菱却听出了一些境外之音。

    0岁?生命最初?云冬菱不可思议地看向蒋怜怜:“他们是孤儿还是实验室培育出来的?”

    蒋怜怜垂了垂眸,“实验室人工受精,培育优质的受精卵。”

    也就是,当他们还未发育成胚胎,在真真正正的生命之初时,这个过程已经被人为影响。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们就把伴生晶石的研究成果用在受精卵上,然后像动物一样观察这些胚胎发育、成型,最后降生为人。

    这一切只是为了做实验?!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云冬菱尾脊骨不由自主升起一阵寒栗。

    “他们……是想要造出什么样的人类?”

    蒋怜怜闭了闭眼,“不知道,总之就目前所见,这个实验并不成功,十四他们后来被送离0号实验室,正因为他们都是失败者,所以被丢弃。”

    作为人体极限计划最初实验者,他们竟然没被激发出一点异能,还不如后来病毒感染而觉醒的异能者。

    所以最后被送到病毒实验室当实验品,以发挥最后一丝作用。

    云冬菱喃喃:“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吗……”

    蒋怜怜摇了摇头,“十四他们,实验人员曾无意中透露多年前有过完美实验品,那是从坯胎就表现出色的优越品,那一组的代码是S,但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病毒造成末世,我们哪里能见到异能者?所以这个完美实验品的法我持保守态度。”

    云冬菱心思紊乱。

    她情不自禁想,那丁点微弱到几乎可以不计可察的伴生晶石力量,就能影响人类的基因改变至此,那她这个拥有晶石本源的人,被改造不是迟早的事?

    或许,她现在就在被改造中。

    云冬菱白着唇抓住胸前衣领,想摁住那颗从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在胸口蹦跶活跃的晶石,掌心却碰到另一种坚硬触感。

    她低头一看,是一直戴在身上的赤色石头。

    石头腥红而闪着暗色磷光,一贯保持着低温为她增添热量。

    这一刻不知是感受到她的波动情绪,还是受皮肤底下鼓燥的伴生晶石影响,石头竟然开始发热,烫得她手心发疼之余,恍惚产生一种错觉,伴生晶石的活跃似乎被压制住了,慢慢、慢慢地变得沉滞。

    ……

    阎劲轻轻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红绳。

    因为经常抚摸,这条普普通通的手编红绳显得黯淡,已经很旧了。

    阎劲不太敢用力碰,怕把它碰坏,他检查着绳结,确定结扣盘得好好的,才松开手。

    这条手绳确实旧了,或许等这件事了,再见到云冬菱,可以问她要多一条。

    不知道她会不会编给他。

    应该会吧。

    阎劲不由想起那一天在驻地外,云冬菱眼睛湿润脸蛋红红的模样。

    娇娇羞羞的。

    还是个姑娘。

    阎劲低低笑起来,拿起衣服准备往身上套,刚一抬手,那条刚刚还盘在手上的红绳就断了,轻飘飘落地。

    阎劲脸上的笑凝住了,马上捡起手绳。

    绳结牢牢盘着,断开的是中间部分,整条手绳从中间断开。

    为什么?

    阎劲抿着唇,沉沉地看着手绳断裂部分。

    手绳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曾损坏,他每次碰时也不会用力,为什么会断?

    “菱……”她现在可还好?

    阎劲握紧手绳,一时恨不得飞到她身边去亲眼确认。

    他把手绳往裤袋里一揣,崩着脸套上军装背心。

    男人赤`裸的蜂背随着手臂伸展动作,一拱一挺,显现出力量弧度。

    穿上背心后,正准备去拿第二件衣服,不知想到什么,动作一顿,阎劲看向洗手间的镜子。

    半身镜里照出男人颀长卓越的身形,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在布料遮住的胸前背后,有几道陈年旧疤,但阎劲没注意这些,他看的是后腰部位。

    他侧过身体,看着镜子。

    在后背腰窝略上部位,贴着一张膏药贴,不知是弄到水还是碰到了,膏药贴一角失去黏性,垂了下来,露出皮肤底下的黑色数字。

    阎劲皱了皱眉,伸手把膏药贴撕去。

    在药箱里重新拿了一张膏药贴,撕开,看着镜子,准备贴上。

    只见镜子里清晰地照出一串黑色纹身编码。

    ——N9S024

    棕色药贴很快盖在其上,贴紧,完全将其遮住。

    阎劲继续穿衣服。

    他套上战斗服,在武器袋里装上趁手武器,穿上那身代表特战组的深蓝色军装,盘扣,捋正。

    最后,从裤袋里拿出手绳,端详了一会儿,凑到唇边,闭上眼睛虔诚一吻:

    “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