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父亲训斥 你倒是有能耐,竟能求得皇后……
记忆的闸门仿佛在这一刻被苏宛菱的几句话开, 从前往事如流水一般涌现而来。
湖水声、船桨声,还有当年那些进士们的高谈阔论声,纷纷萦绕在脑海……
高巍奕是记得那一年的杏湖宴的, 那是他第一次得到父皇许可,参与了所有科举进士一同在场的宴席, 他迎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看着远处波澜起伏的山峦, 听着周围年轻的仕子对家国对未来的抱负,那个时候他心中所想,便是有朝一日坐上皇位后, 能真正让百姓得到安康,能让国土延伸到各个地方,能让国名威震八方。
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高巍奕有刹那失神,从前的种种就仿佛浪潮一般涌来,又匆匆褪去,在三弟逐渐冒头,在他太子的地位开始被动摇,在身边的臣子逐渐倒戈之后,他才意识到, 所谓的家国情怀,那是很远之后的事, 只有坐上皇位,他才有权谈论这些。
他恍若返回了当年的那一场浩瀚杏湖宴中, 但当浪潮退去, 他又重新回过神来,只是态度明显比之前柔和了一些,看向苏宛菱的眸光也深沉了几分:“苏二姑娘为何要同我这些。”
“因为我喜欢殿下之心, 是真的。”
苏宛菱迅速整理着思绪,嗓音柔软:“我从那时起便对殿下有了仰慕之心,殿下喜欢什么颜色,殿下爱喝什么茶,殿下喜欢看什么书,殿下喜欢谁的词,我全部都知晓。”
“是吗?”高巍奕抬手重新握起了杯盏。
苏宛菱再接再厉:“殿下喜欢鸦青色,最喜欢饮的茶是泉岗辉白,殿下爱看李秣所著的《太长山赋》,最喜欢南唐赵旭的词。”
这都是前世时她在深宫中十年,为了能得到高巍奕的一丝丝宠爱而不断摸索出来的,那个时候她为了权势为了地位,几乎将高巍奕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只可惜到头来也只落得被斩首的下场。
高巍奕握着杯盏的手彻底顿住,他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苏宛菱,她口中所确实全部是他的喜好,若不是真正在意的人,她又如何会听的这般清楚,更何况今日也是自己突然见她,她并不知道今日自己要做什么,也绝地不会有时间提早准备。
“我喜欢殿下,倾心殿下,我想要日后能够真正陪伴在殿下身边,而不是用那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伤害我的亲人,用亲人做铺垫,来成为殿下的妃子。”苏宛菱慢慢上前了半步,她屈膝半跪在他面前,轻轻抚手搭在了他的膝上,眼眸含泪。
“殿下请相信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服父亲。既然母亲已经进了宫,等会儿我回去,或许父亲便已经松口了。”她道这里,声音含颤,“请殿下不要将这份告示公布出去,请殿下庇护我阿姐,庇护我们苏家,好吗?我想堂堂正正,没有任何污点的嫁给殿下。”
高巍奕的目光在她含泪的双眸中扫过,然后缓缓合了一下眼帘:“我给你七日时间。”
“七日之后,我要听到苏家给的答案。”
……
苏宛菱离开后,高巍奕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几缕墨发从他一丝不苟的耳侧滑落下来,拂过如玉修长的脖颈。
屋外侍卫凌祁推门进来,他禀道:“殿下,苏姐已经回去了。”
高巍奕的手缓缓顺着杯壁划过,抹去上面的一滴水珠,脑海回闪出刚才苏宛菱泪眼婆娑的模样:“你苏宛菱刚才所,可是真的?”
凌祁一怔,从前只听太子发号施令,还没有被反问过这种问题,他迟疑了片刻后缓慢张口回道:“看上去像是真的,毕竟苏姐所殿下喜好,都准确无误,若不是真心爱慕殿下,又如何会知道殿下这些东西。”
杯中茶叶慢慢着圈,沉入水底,高巍奕垂眸敛目,相似在回忆刚才二人间的对话。
过了良久,他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深沉幽暗,好似深不见底的海渊:“最好是这样。”
***
回府的路上,苏宛菱并未将今日见到太子一事告知苏柔淑。
因为她知道以苏柔淑的性格,若是知晓太子拿捏她的把柄要挟自己的妹妹,必定是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如愿。届时苏柔淑或许会做出令她无可挽回的事,譬如自己将真相披露,所以她必须瞒着她,不能让她知晓此事。
但现在太子手中还握着苏柔淑五年前昌宁事件的证据,她又只拖延了三日时间。
即便是这三日内,谭玉书得到了赐婚,圆满解决了她婚约上的事,高巍奕也可能恼羞成怒,将那证据公布于众,到时候苏柔淑同样会失了名声,日后再难在京都城立足……
一会想到前世苏柔淑的结局,就仿佛这一切冥冥之中仿佛都被推动着往前世的方向去。
她眼下还不能跟谭玉书联系,因为狗太子一定会盯着苏府,一旦她有动作,他必然会知晓。苏宛菱咬了咬牙,决心一定要解决了这件事情。
马车很快回了苏府。
青珠上前来搀扶苏柔淑下车:“大姐,今日夫人刚从宫中回来。”
苏柔淑明显一怔,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回头与尚在车内的苏宛菱对视一眼,苏宛菱早已从太子那知晓此事,倒是神色平静:“阿姐,先进府吧。”
二人进了府里,苏柔淑先是询问了父亲是否下朝回来,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立刻将苏宛菱拖回了自己房中。
太子求娶苏宛菱一事她是知道的,原本这件事谁也没有挑头,倒还可以一拖再拖,但如今凤氏被召进宫去,再蠢的人也清楚这代表什么。
“阿菱,当日你与谭公子互明了心意后,最后有什么决定算?母亲今日被召进宫,恐与你婚事有关。”苏柔淑担心皇后已经暗示了自己的母亲凤氏,以凤氏的性格自然不会瞒着父亲,若这选择权到了父亲手中,恐怕就不好办了。
“阿姐不必担心,此事即便我们拦下了母亲,父亲也很快就会知晓,便是父亲知晓了,他也须得考虑些时日。”
苏宛菱此刻脑海想着的是苏柔淑的事,太子同意拖延七日时间,这七日是为苏柔淑争取的,她要想办法在七日内解决了阿姐在五年前于昌宁匪患发生的事。
至于婚事,凤氏如今已经知晓太子和皇后的意思了,就算按着不也不过是拖延个几日而已,与其阻止凤氏,倒不如把这个问题直接抛给她的那位父亲。
她的父亲——户部尚书苏健柏,自诩正直不阿、磊落清明,如今遇到这样的事,便让他自己选一选,别什么事都怨在她的头上。也好让他看清楚太子为人,只道太子有多好,也不过是一个狗男人而已。
“谭公子可有什么主意?”苏柔淑还是着急。
“他会向陛下请求赐婚。”苏宛菱回答,“只是此事还在筹谋,暂且不知结果如何,他让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如今一个月已过去大半,但还余十数日,她从太子那儿拖延了七日,却不知道这时间够不够。她最近一直想从父亲口中得到一些朝中的消息,但到底是女子之身,父亲很忌讳女人议政。
“此事得尽快决断。”苏柔淑坐回椅上,她实在担心,连手中的香片茶都未饮一口。
苏宛菱看着自己这位姐姐一心担忧她,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承着昌宁事件的压力,她眼眶微微泛红,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阿姐放心,我相信谭公子,也相信我自己。”
“嗯。”苏柔淑声音轻软下来,“我的阿菱,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下午更晚些的时候,苏健柏下了朝归来。
凤氏匆匆将他请去了院,隔了没一会儿,苏健柏面色不大好的出来,立刻命人去请了苏宛菱到书房。
苏宛菱一进书房,苏健柏便立刻呵斥:“跪下!”
苏宛菱只心中冷笑,没想到他这父亲还想着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她几步上前跪到了地面,安静地等着问话。
苏健柏当即扑头盖面的训斥:“你倒是有能耐,竟能求得皇后替你媒!,你是什么时候与太子好上的,为何太子要立你为太子妃?!”
苏宛菱一下子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立我为太子妃?我已与谭公子互许终身,是父亲为我定的亲事啊。”
苏健柏皱起眉头来:“不是你招惹了太子?让太子对你另眼相看,想要立你为妃?”
“父亲!我心中所爱之人只有谭公子。求父亲不要将我许配给太子殿下。”苏宛菱重重磕下头来,“我与太子只见了数面,连话也不曾几句,如何会招惹他,更何况我心中所喜欢之人,一直都是谭公子。”
“从前父亲为我定下亲事,我原心中有些不愿,但自从我见到谭公子后,我便再也不能忘记他,他救过我阿姐,护过我,与我们苏家有恩……父亲,请成全我与谭公子,我倾心于他,此生我也只会嫁给他。”
她如此斩钉截铁,倒让苏健柏有些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