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有此疑惑。

    “我等的命都是殿下救的，从跟随殿下的那一日起，便早已决定了会一生效忠殿下。”

    “外头的人总是畏惧殿下，觉得殿下手段残忍如何如何，但是我们都知道，某些人之所以会有最后的下场，完全都是自找的。

    “兴许姐见得不多，但其实，这世间之人，有情有义者少之又少，总归属下从前见到的，全是一群薄情寡性，自私自利，趋炎附势的恶蛆，人性之险恶，真是让人不忍回忆。”

    “曾经的天启，也曾饿殍遍地，路有枯骨，压榨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呢……”

    “虽殿下算不得仁政，手段也用惯了狠辣的法子，但是如今的百姓比起十多年前，过得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当然，过去经历了那样多，殿下的性子是变得有些古怪，哪怕是我们这些人，有阵子，也不敢有任何错处，但是自从姐您和殿下在一块儿后，殿下其实，变了许多。”

    风奕道，“我与风奕，还有我们这些跟从殿下多年的人，此生此世都只终于殿下一人，无论将来，殿下是何身份，殿下的一切，始终在我们自己之上。”

    他叹息，“殿下过去的日子，着实是……”太苦了。

    风奕的目光如水。

    这些话，但凡眼前坐着的，不是这个女子，换做任何一个人，他即便再怎么信任或者交好，都不会透露半分。

    但眼前这个人是姐。

    她对殿下而言是特殊的，对于他们就也是特殊的。

    欢颜颔首，“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欢颜叹息，“只是，你们殿下的心中，还是有心结未解，即便近来真的好过许多，但是还是让我有些担心。”

    “诚然，我知道他的性子，我倒是不担心他在别人那里会吃亏……”毕竟他有办法解决。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的手段从来没有让欢颜失望过。

    “只是担心，因为那些心结，他会伤到自己。”

    比如他手腕上那些伤痕。

    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伤疤了，到现在还是骇人的痕迹，可见当年他对自己下手是有多狠。

    而就皇后那些人，欢颜总觉得关于从前的事情，他们总是知道些什么。

    若是这些事情被加以利用……他很担心他，又会变成从前的模样。

    “属下倒是不太担心。”

    欢颜抬眼看他。

    风奕道，“有姐您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合着她还成了什么镇定剂了不成？

    欢颜笑了笑，站起了身，“坐久了也是累，随我走走吧。”

    “是，姐。”

    风奕就在她的身后跟着。

    看着她的背影，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姐还是个八岁的丫头片子。

    当年，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脾气古怪的殿下把她抱在怀中，仔细地哄着的时候，就知道这姑娘在殿下心里一定不一样。

    那个时候，殿下对姐也不是如今的感情。

    哄一个身子娇弱的姑娘，费尽了大多数耐心，最后还是没有拿她怎么样。

    任她如何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哪怕她当时谨慎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殿下从而活着，殿下也权当是看不到那些伎俩。

    或许一切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也许，姐当时也是知道的，知道殿下什么都看得明白，但她就是有办法叫殿下喜欢。

    好在，她也没有让殿下失望。

    风奕喜欢，他们此生再无劫难，平安喜乐。

    ……

    云璟对天启帝没有什么感情。

    看着他的情况恶化，心中也没什么情绪。

    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女人离开这世上时的表情。

    大概是，解脱？

    具体如何他有些忘了，但她多半是高兴地把。

    不必再见到他这么一个拖累她一生的累赘，不用再在这世间受人白眼，遭人欺凌。

    假若，当年没有那么无力的话。

    他记事比较早，记得自己很早就杀过人了。

    大抵是某一日的晚上，一个侍女在他睡熟的时候想要杀他，那时，他多大来着，不太记得了。

    总之拿起一只花瓶，重重砸破了她的脑袋。

    大抵是因为心中的恨意与无奈，以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砸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侍女，躺在地上，躺在血泊里，样子很凄惨，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

    若非因为此刻龙床上的此人是如此的不作为，他有何至于要那般。

    又想起过去。

    丫头抱着他，颤抖着自己杀了人。

    他和欢颜，终究不一样，比如他见到鲜血，只觉得麻木甚至是畅快。

    “皇上……”

    “陛下！”

    “陛下！”

    “父皇……”

    “父皇……”

    “父皇……”

    年纪比较些的皇子与公主，唤着父皇。

    皇帝的寝殿内，有人哽咽，有人落泪。

    只是因为他们的身后坐着一尊大佛，谁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云璟觉得眼前这一幕多少有些可笑。

    这些人里，究竟有多少人是关心龙床上帝王生死的呢？

    帝王家最不值一提的就是亲情，早就被多年的利益斗争，互相猜忌冲的淡如清水，事到如今又要做出一副虚伪模样。

    尤其是这跪了一室的妃子。

    从与他年纪相仿，到比他们家欢颜还的妃妾，这些人中，能有什么感情可言。

    不过都是虚伪算计。

    几个刚入宫不太久的妃嫔还有偷偷看云璟的。

    眼中自然不少倾慕之光，自然，也有悄悄看云澈的。

    毕竟就这两个人，哪个不必病床上病恹恹没剩多少时间的皇帝强。

    尤其是那太子，他是天启的强者，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皇帝故去，他们不必要守一辈子的寡。

    有几个心里甚至已经悄悄起了算盘。

    云璟缓缓抬眼，正好和几人撞上目光。

    那几个人只觉得自己背脊微寒，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云璟缓缓移开了眼。

    真是让人作呕，

    云澈看着眼前这样黑压压的人，皱了皱眉，“父皇如今身子不适，太医了，还是静养为上，大家先自行离去吧，本王不远送，王公公，送诸位回去。”

    人都走后，云澈眯了眯眼，下意识地看向自家皇兄。

    皇后，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