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日出东方，霞光满天。

    人一日之计在于，偏偏这大清早的，洛华宫里一群人愁容满面。

    “有人来了。”洛猛地回神，面色闪过一丝杀气，整整齐齐地步伐声，依稀伴着盔甲摩擦声，由远及近。

    众人闻言，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操家伙，准备大干一场。

    见状，洛面色一阵抽搐，冷着脸喝道：“把东西都收回去。”

    不消片刻，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一路风尘仆仆地踏进殿门，身后跟着两队御林军。

    “太子殿下，老奴是来传皇上口谕的。”老太监朝玄天烬微微一颔首，细着嗓子道。

    玄天烬上前两步，面色凝重地问道：“父皇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如若不然，那两队御林军就不会跟来！不，他绝不会把凌江月交出去的！

    “太子殿下，请您体谅皇上，灵祁三公主之死，事关重大，皇上也是无可奈何。”老太监一脸悲切地摇摇头，他六岁入宫，从身份最低贱的太监一路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服侍过先皇，又陪伴了当今陛下几十年，早已看过太多的冷暖是非，心底比谁都明白。这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有意要保住凌太傅，偏偏灵祁外交官咄咄逼人，昨夜已传书回国告知灵祁王，这事若是没有处理好，搞不好几十年来的安定日子就要到头了……

    “即便凶手另有其人？”玄天烬沉声反问，心口一阵堵塞，他岂会不明白身不由己这回事，若是别人，他大可以不管，但那是凌江月！ “太子殿下，皇上口谕：将凌江月关押到天牢。陛下承诺了三天之后，必须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复。请殿下不要为难老奴。”

    “本宫不答应又如何？”玄天烬怒目扫向蠢蠢欲动的众御林军，毫不收敛的杀气吓得众军一身冷汗。

    三天之后？洛和三诧异地对视一眼，凌祈月交代他们：三天之内，什么也别做！难道……老太爷早已有了对策？

    “太子殿下若是执意违抗陛下旨意，老奴也只好对不住了。”老太监义正言辞地道，随后转身面向众御林军，称身喝道，“进去将凌江月擒获！”

    “等一下！”洛见状不对，连声喊道，“骚二，快，放倒他们”

    “是！”一身火红罗裙的妖艳女子沉声应道，随之便是一把无色无味的烈性迷药撒了过去。

    以此同时，洛等人连忙屏住呼吸，眼看着两队御林军齐齐倒地……

    老太监惊恐地指着洛：“你……你……你竟敢……”话没完，便翻了个白眼，身体慢慢地栽了下去。

    见状，王厨子抽搐菜刀，问道：“总管，需要把这群人砍了吗？”

    “……你白痴啊！”洛嘴角狠狠一抽，瞪了眼王八，喝道，“全部给我坐下！还有你，玄天烬也给我坐下来！一个个像傻瓜一样杵着干嘛！”

    啧啧，毒娘子颤悠悠地瞥了眼怒火朝天的洛，感慨不已，这丫头当是训狗啊，偏偏这群人还那么听话，真是奇了怪了。

    “接下去，我要做的事情，你们谁也别反驳。”洛拧着眉头，严肃地道，随之意味深长地特地看了眼面色阴沉的玄天烬，继续道，“三天之内，你们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一律不准劫狱。”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王厨子甚至不信地揉揉耳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总管这意思，敢情是任由那老太监把老爷带走？天哪……这总管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但是，三天之内，我们之中，两个人一组，轮流看守天牢，再此期间，老爷的安危不允许出一点差错！懂？”

    “懂……”

    “另外，三儿，你去联系我们的人，尽量再次期间，找到千面郎君……”的尸体洛下意识地一顿，有些担忧地扫了眼毒娘子，见她面色如常，才继续道，“还有绯空，那死子从昨天开始便失踪了。”

    “总管，那您这是准备让老爷去住大牢？”白闷着声音问道。

    洛面色不善地“嗯”了一声，这件事，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了，暂且先相信凌祈月，到时候如果那混蛋没有留号后路的话，他们就……劫狱！！

    纵然不愿，几人还是没有反驳，尤其玄天烬几次想要爆发，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大不了这三天他就陪凌江月一起去天牢带着好了！

    “既然大家已经懂了，那么——”洛转向玄天烬，喝道，“子，你去跟老爷解释一下吧。”

    “洛，不用解释，我都听到了。”凌江月忽然从门帘后走出，闻声道。

    洛一怔，讪笑道：“老爷，你可真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我刚刚都没发现……”

    凌江月但笑不语，径自走到玄天烬身侧，后者连忙起身，一脸担忧地凝视着他，眼底满是羞愧。

    “不要自责，我不会有事的。”凌江月轻轻握住他的手心，安抚性地笑道。

    玄天烬却鼻头一酸，更加难过了，明明想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伤害，偏偏……如此无能为力，他紧紧地回握住对方的手，亲密地十指交缠，慎重又认真地道：“凌江月，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努力地变强，强大到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再也不让你伤心难过……”

    “我信。”凌江月羽睫轻垂，柔柔地笑了，这一刻，他不去想两人之间的生悬殊，也不去想三天后自己将面临什么，此时此刻，他只想抓紧对方的手，感受着心口的温暖，便已足够。

    “嗤，真是酸得我牙齿都掉了。”毒娘子双手抱胸，夸张地呲着牙，回头朝洛飞了眼媚眼，“我妹子啊，你家老爷真可爱。”

    “……不许你他主意。”洛不客气地冷哼哼，转身朝骚二使了个眼色，“把那群家伙先弄醒吧。”

    “是。”骚二无奈地应道，幸亏她这么多了个心眼，老早就准备好了解药，啧啧，先把人放倒，接着又把人弄醒，真是太折腾了。要是别人敢这么折腾她，她一定整死那人！偏偏……唉！

    老太监幽幽地睁开了眼，见凌江月长身玉立，白衣胜雪，长发如墨地站在他面前，不由得一怔，晕过去之前，他甚至已经准备好等会怎么跟陛下解释凌江月逃跑一事，没想到这人居然没跑？

    “凌太傅？”老太监揉揉眼睛，不信地问道。

    凌江月嘴角含笑，微微颔首，道：“走吧。”

    走吧……两个字，风轻云淡，仿佛他将要去踏青，而不是前往天牢重地。

    人终究是被带走了。

    凌江月前脚刚离开，洛等人已分配好：白黑一组，骚二老丑一组，王八毒娘子一组，她和三儿一组，四个时辰换一次班，轮流守在老爷的牢房附近。

    至于玄天烬……那厮还真大胆，直接跟着去了天牢，老太监走在最前面，后面凌江月和玄天烬两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吓得众御林军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大气也不敢喘。

    “白黑，你们两个，先跟上去，四个时辰之后，老丑和骚二去换人。”

    “是！”话音刚落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唰地冲了出去。

    他们这八人，除了老丑身手差了点，其他几个都是拿得出手的一流高手，天牢，自然不放在眼里，就怕人海战术，不过有骚二在，也就无所畏惧了。

    “接下去，其他人先养精蓄锐，三儿你跟我来。”洛沉声完，旋即转身，众人纷纷点头，三儿连忙上前，跟了上前。

    且天牢……

    至少在凌江月的印象中，那是个充满怨气，既血腥又阴森的地方，莫怪他，因为前世的古装宫廷大戏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于是，当他面对尚且算得上灯火通明，整洁干净的牢房时，竟不由得一愣，大多数牢房都空着，而他一路走到地，来到最后一件牢房时，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房内收拾得很干净，摆着一书桌，桌上搁置着两本蓝皮书一副围棋，一套普通茶具，桌边两张圆凳，挨着墙面的床算不上宽大，却铺着刚换上的垫子，床单，枕头，被子一应俱全，床尾放着一只崭新的夜壶……

    玄天烬扫了一圈，面无表情地转向老太监，后者相当机灵地答道：“这是陛下安排的。”

    “嗯，有劳了。”凌江月转身朝对方微微一笑，却是心底感激对方，都太监贪婪无度，两面三刀，但他着实觉得对方要真诚的多。

    玄天烬怔了怔，又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复命吧。”

    闻言，老太监猛然一怔，他诧异地反问道：“太子殿下您着是……”但愿是他多想了，不然陛下那边可不好交代了。

    “本宫也住这里。”玄天烬满不在乎地答道，虽然这牢房很简陋，但是有凌江月在身边，他一样甘之如饴。

    “这……于理不合。”老太监面色为难地道。

    凌江月也适时出声劝道：“你先回去，至少不要让皇上为难。”

    “不行。我怎么可以……”玄天烬不赞同地摇头。

    凌江月轻笑着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温和地望着对方，四木相对，却出乎意外地执着：“你先回去，就算你不信我，也得相信洛的能力。”

    玄天烬伸手握紧他的手心，沉声道：“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这……老太监尴尬地伫立在一旁，心翼翼地量着两人，难道他们……该不会是……天哪！

    “好。”凌江月微微颔首应道。

    玄天烬斜睨了旁观碍眼的某人，后者一阵汗流浃背，却格外识相地转身退了出去。

    凌江月暗笑不已，朝对方勾勾手指，示意他低头。

    玄天烬不明所以地挑挑眉，却分外配合地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只差一掌。

    凌江月面色微红，迅速地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划过玄天烬的嘴唇。

    温热香软的触觉，印在唇上，玄天烬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长久以来，这还是凌江月第一次这样的主动，他真是又惊又喜，直接愣再了原地，待回过神来，听得对方道：“那天和洛赌输了，所以……嗯，这是赌注。”

    “还不够。”玄天烬专注地凝视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深情地道，下一瞬，低头含住了对方微启的红唇，缱绻悱恻的深入亲吻……

    凌江月又羞又窘地闭上眼睛，不自觉地伸手抱住玄天烬，尝试着伸出舌尖去迎合对方，只一瞬，便被深深地缠住，身体不由自主地燃起一股热流，直冲大脑神经末梢，如同漫步云端一般欲仙欲醉……

    “嗯……”细腻的呻吟不自觉地溢出，凌江月下意识地心口一窒，有人在……会被发现的……他担忧地推了推玄天烬，后者缓缓回神，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声音低沉又沙哑：“凌江月……”

    “你该回去了。”凌江月满脸潮红地咕哝着。

    闻言，玄天烬神色不舍地垂下眉头，再次搂住他，依依不舍地偷偷啄了两口，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牢房。

    直至牢门被锁上，凌江月才猛地回过神来，羞愧地闭上了眼睛，刚才他真是……太淫荡了……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他才更加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想通了国师所“及时行乐”的深意。虽然，他既然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同时喜欢两个人，但是……喜欢便是喜欢，为何一定要计较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