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应澄出手术室的时候，人还是醒的。

    毕竟就是局麻，没睡着。而且楚应澄其实还是有些许触感的，光是感到被碰了，却不怎么觉得疼，还挺神奇。

    一出手术室，左左就扑过去问东问西，大多数是“痛不痛”“感觉怎么样”之类的废话问题。楚应澄看他急得满头大汗，反过来安慰了几句。不过因为楚应澄现在声音低，左左反而听得更心疼，简直要猛男落泪。

    他也不知道要什么，最后来来去去就一句：“不怕，都会好的，不怕……”

    楚应澄听得好笑：“我不怕啊。”

    护士把人送到了病房，病房里挺安静，楚应澄神经也松了下来。等左左跟护士听完情况回来，楚应澄已经睡着了。

    再醒来，天还亮着。病房里没了左左，旁边倒是坐了个岳钧。

    岳钧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的平板，还没注意到楚应澄睁眼了。楚应澄缓缓一眨眼：“……哥？”

    岳钧立刻扭头看他，手里的平板也放到一边：“醒了。痛吗？”

    “呃，有点。”楚应澄看自己被“五花大绑”还吊腿的造型，回道，“主要是一动就感觉被束缚，就醒了。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二。”岳钧看了一眼手机，然后也看了看楚应澄被绑得牢牢的腿，“别乱动。”

    “我知道。但我在梦里的时候，哪知道动不动的……”楚应澄感叹，“你怎么在这里？”

    岳钧看他的眼睛：“我不能在这里？”

    “……你把我问倒了。”楚应澄无声一笑，“好吧，那你就在这里吧。”

    岳钧又问：“喝水吗？”

    楚应澄本来想不用，但看到岳钧专注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时候拒绝他好像显得他有点可怜。

    于是楚应澄道：“……喝吧。”

    岳钧拿了旁边桌上放的一个吸管杯，递到他嘴边。楚应澄想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去接，岳钧却躲开了：“少废力气。”

    “我这只手没事啊。”楚应澄道，“上救护车那会儿，我不还有力气抓着你吗？没问题的。”

    岳钧的视线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当然记得楚应澄抓着他的场景，准确来，应该是岳钧主动握上去的。

    岳钧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怎么想的。似乎就是在恍惚之间，楚应澄被送上救护车的画面被静了声，岳钧的目光穿过那担架旁边的医护，一下就对上了楚应澄的视线。

    然后等岳钧回过神来，他已经冲上去握住了楚应澄的手。

    这会儿，四周的声音又仿若潮水般忽地涌回来了，岳钧听到旁边的医护问他：“你是谁？你要跟车？”

    岳钧点头，然后就那么穿着戏服，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救护车。

    ……

    “哥？”

    楚应澄的声音让岳钧回了神。岳钧看了看手里的吸管杯，还是坚持自己拿着，递到楚应澄嘴边：“喝。”

    “……”楚应澄算是知道了，拗是拗不过的，认命吧。

    他就着岳钧的手喝了水，喝完后一口气还没喘完，又听岳钧问：“饿了吗？”

    “我，合着我现在是个饭桶是吗？”楚应澄无奈，“你别跟个奴……保姆式的围着我转了，你该有你要忙的事吧？”

    好险，差点就把“奴才”出口了。

    岳钧坐在病床边：“剧组停工了，这期《1+1+1》Fan9也不去。”

    “……啊？”楚应澄道，“剧组停工了？”

    “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还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拍？”岳钧道，“起码先要知道发生这件事的原因，有必要的话，还要排查现场还有没有会致伤致死的东西。”

    楚应澄道：“我听剧组停一天就浪费好多钱……”

    岳钧：“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呃……也对。”楚应澄迟疑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这要不是我临时想玩，被祸祸的就是下一个人了……等等！我记得，工作人员好像和我本来要上的是你？”

    岳钧眯了眯眼：“有人亲口这么和你？”

    “对啊，我还记得的是威亚按照你的体重调过的，我和你是一个量级，所以他们不用大调……”楚应澄顿了顿，感叹道，“行吧，那我摔这顿也算物超所值。”

    岳钧一愣：“什么？”

    “我好歹能反应过来调整一下姿势呢，结果就算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最差的吧？”楚应澄道，“要真是你上去，也来这么一遭，出事就不好了。”

    “你自己出事就好？”岳钧冷冷道，“不要胡话。”

    理智上，岳钧明白这些话，或许就是套话和假话；但情绪上，岳钧已经听不得楚应澄这么了。

    何况，他已然不会怀疑楚应澄。

    更何况，他自己还想过，如果楚应澄真是替自己受难，还不如真的是自己掉下来。

    楚应澄不知道岳钧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是实话：“我这不是……”

    岳钧冷冷盯他一下：“我劝你闭嘴。”

    楚应澄反射性地乖乖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那个，《1+1+1》，你和渔民不是能去吗？”

    岳钧：“不想去。”

    楚应澄：“……”

    他想来想去，决定发挥一下自己的“队长”责任：“节目组又没事，你和渔民没必要缺席。这不也是个话题嘛……”

    “你要是劝苏于珉去，你跟他，不必和我。”岳钧在楚应澄面前，也不什么团魂不团魂的了，直接道，“我和岳琳了电话，我们都怀疑这事是冲着我、冲着我家来的。既然如此，没调查清楚前，我还是不露面才比较安全。所以最近公开露面的工作，我的都停了。就算我不愿意，我家里也会要求停掉。”

    他到一半的时候，楚应澄就反应过来了。

    “你怀疑……有人故意的？”楚应澄对这套可太熟了，思路一下跳到了皇兄争皇位时的各种明争暗斗，“那确实最好别暴露了。不搞清被后人的真正目的，对你来还是很危险的……报警了吗？”

    “报了，会查清楚的。”岳钧道，“你不必管这些，会有人处理好，我也会盯着。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好好休息。”

    楚应澄无奈：“我现在腿都放不下来，除了休息还能干什么？”

    “还能吃点东西。”岳钧道，“现在建议是吃点软的、流食之类的，吃吗？”

    “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楚应澄道，“都了你又不是我的保姆……左左呢？”

    “去收拾你的东西了。”岳钧道，“我不过是临时帮忙，你不用不好意思。等转院了，会有专门的护工帮你，你安心住院就是。没伤到脊椎，应该不用再医院憋很久……”

    “等下，等下！”楚应澄一脸茫然，“转院？去哪？”

    “回S市。”岳钧道，“等下六点，直升机会到医院，直接转院到S市的医院。那边的对接已经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想。”

    “哥，你怎么嘴边老带着句‘你什么都不用想’呢？”楚应澄觉得好笑，“我现在最能动的就是脑子，你还不让我想，我索性当植物人得了……”

    “乌鸦嘴少话。”岳钧看他好像有一堆事要关心，而且一副什么都要琢磨、什么都要管一管的模样，索性倾身单手支在他枕头旁边，垂眼看着他。

    楚应澄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搞得一愣，不由自主地跟着严肃了脸色：“……哥？”

    岳钧不跟他废话，直接冷淡出声：“能闭上嘴老实听我安排吗？”

    楚应澄不知道是被这张脸唬住，还是习惯了岳钧的安排，一张嘴：“呃……好。”

    “那待会儿，我的助理会把你的晚饭带回来，应该是炖得比较香的肉粥，你先把晚饭吃了。”岳钧开始给他安排，“然后六点多，直升机来了，就上飞机转院。”

    “哦……”楚应澄顿了顿，冲岳钧讨好地笑了笑，“那，反正我都回S市了，你也暂时休息一阵的话……记得抽空来看我呗？”

    岳钧有点意外他会这么。这话听着挺像撒娇，但意外的是楚应澄做起来还挺自然，岳钧接受得更自然。他看着楚应澄，回道：“我当然会经常去看你。”

    楚应澄顿时高兴了，但还要：“但你要是忙，就不用拿这事来扰你。”

    “不扰，反正我也歇着。”岳钧道，“等下我会和你一起上直升机，到医院那边也会帮你点一些事，你就安心住着。”他看了看楚应澄受伤的那边手，“病房里应该有电视，我再给你带点解闷的东西，让你在里面不那么无聊。”

    “哦……”楚应澄听他大包大揽的，心里觉得骤然一松，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岳钧顿了顿，纠正道，“不要觉得麻烦，你就当替我受的伤，后续当然是我负责。”

    楚应澄好笑：“得是造成这件事的人来负责才对吧，你一个受害未遂的，干嘛主动承担这个事？”

    “让你心安理得一点而已。”岳钧终于好好坐回旁边的椅子上，“现在想干什么？再眯眼歇会儿，还是用平板给你放个电影？”

    楚应澄眼睛转了转：“我的手机……在吗？”

    岳钧没马上回答，似乎是思考了几秒。

    楚应澄动了动没怎么受伤的手：“我真的还能当独臂大侠！”

    岳钧这才把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