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重锋》拍摄期间，苏于珉抽空来了一周。

    一方面是探班，另一方面是来客串。岳钧不会真的傻到在自己能安排角色的戏里，把苏于珉完全撇开。三人合体的话题度不错，他不会把送上门的流量推开。

    苏于珉头一天到的时候，楚应澄和岳钧正在拍太子被追杀的戏。薛岑婴情急之下还冲出去和护卫一起干架，太子被死死保护在后面。只是在薛岑婴背后被砍了一刀的时候，太子一怒之下射了一箭，直接射穿了那名刺客的心脏。

    苏于珉到了现场，发现楚应澄正手把手教岳钧射箭。

    反正也不是要岳钧真射中什么，主要就是姿势要好看。现在很多剧为了拍出来好看，实际做动作的时候会减慢速度，播放的时候再转快，画面看起来就不够自然。岳钧想一次成型，得费点功夫。

    曾以骑射功夫大出风头的楚应澄，就成了最合适的老师。

    “不是……你的手不要这么收……啧！”

    楚应澄刚开始教一头一尾两个定点动作还挺顺利，但岳钧拉弓的过程，叫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岳钧扭头瞥他：“能耐心点吗？”

    “我以为我已经够耐心了。”楚应澄瞥他，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我的兵，早被我踢了。”

    岳钧道：“你以前的都是你在军营里怎么怎么受苦、怎么怎么虚心上进来着。”

    “该学的学，该管的管。”楚应澄索性抓住他的手，一手对一手教学，“我抓着你的手走一遍。”

    但很快，楚应澄发现，在侧面抓着岳钧的手演示，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转到岳钧身后，想从后面抓着岳钧的手带一遍。岳钧扭头看他：“你确定？你本来就没我高。”所以手肯定不够长。

    “……”楚应澄低声道，“信不信我真的踹你？我还没踹过皇兄，据偶尔以下犯上的感觉不错。”

    “有本事你就踹。”岳钧道，“我的不是事实？”

    楚应澄：“……啧。”

    两人僵持了几秒，楚应澄最终还是向事实（岳钧）让步，憋着火站到岳钧前面。岳钧就看似面无表情地让他贴到自己胸口，伸出双臂，好似将人直接拢在自己怀里。

    楚应澄感觉自己被那双臂膀锁住了似的，脑子里的奇怪念头一下就控制不住了，偏头低声警告：“别找死。”

    “我只是要拿弓。”岳钧道，“工作中，认真点，不要想东想西。”

    楚应澄：“……”

    ——我觉得不是我想多了！

    但事已至此，总不可能又跳起来和岳钧一架，楚应澄只得“认栽”。他一手举起弓，岳钧的手就包到他的手上；他另一手勾住弦，岳钧的手也跟着搭上去。楚应澄还得将就他的手长，两只手多少都缩了一点。

    岳钧的掌心很热，握上来的时候，楚应澄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为了忽略这种奇怪的感觉，楚应澄刻意找了另一个话题，低声抱怨道：“你的手也没多长。”

    岳钧道：“再长就是长臂猿了。”

    楚应澄：“我往后拉的时候自己跟上，怼你破相概不负责。”

    “你还想完就跑？”岳钧嗤笑一声，“行了，我没那么傻，干活。”

    楚应澄这才认真带岳钧拉了几遍弓。

    刚开始慢些，后来就快了。他和身后的男人前胸贴后背，几乎脸身上的热度都能相互传递，楚应澄的手肘差点真的怼到岳钧身上。做了几遍之后，就换成岳钧抓着弓拉弦，楚应澄的手搭在他的手上随时引导。

    再然后，楚应澄就一矮身从他怀里钻出来，从“牢笼”里逃了出去。

    “行了，够漂亮了。”王爷站在旁边看岳钧自己做了几遍，终于点点头，“你自己记住吧，反正你也不可能像我以前一样一天练几百遍，我当时茧都不知道多厚了。你现在就临时抱佛脚，一旦停止练习，实拍的时候好不好看就看你自己了。”

    岳钧道：“那现在就拍。”

    “明智的决定。”楚应澄就走开了，留他一个人和其他演护卫的人发挥。

    刚走到场外，苏于珉就到楚应澄身边：“嗨。”

    “嗨，来啦？”楚应澄冲他一笑，“不是明天才到你吗？今天就来了？”

    “我反正今天没事，索性直接过来了，看看你们的热闹。”苏于珉微微一笑，“不过，总导演不是岳钧吗？怎么一来就看到你在手把手教他？”

    楚应澄心跳漏了一拍。

    苏于珉这么聪明，楚应澄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楚应澄自己是觉得刚才的手把手教学是过于亲昵了，可岳钧的态度那么坦荡，楚应澄又怀疑是自己多虑。

    岳钧的告白宣言，已经让楚应澄有点分不清正常和过密的界线了。

    ——就怪他那些屁话！怎么可能抛在脑后啊！

    楚应澄在心里抱怨，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他图帅气，非要自然地拉弓射箭，我就当个便宜老师呗。”楚应澄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指了指拍摄现场的大摇臂，“看，还有高速摄影机，就为了拍这些动作戏。”

    “我看主要还是拍你吧？你不是武王子吗？”苏于珉上下量了一下楚应澄的全身，还是一身宝蓝色的靓衣，不过已经脏了、破了，看起来有些狼狈，“你不是都捯饬清楚了，这场没你？”

    “这个镜头没有。”楚应澄摇头，“岳导怕自己记不得射箭的动作，要赶紧拍。”

    苏于珉推了一下金丝眼镜，低笑：“编排得这么起劲，你对导演这么不尊敬？我怎么听你天天跟在导演屁股后面学习来着？”

    “反正他又听不到。”楚应澄道，“你随意，我去和武指套一下招，等下要拍了。”

    “嗯，你去忙，不必管我。”苏于珉笑道，“对了，我带了点慰问品，中午加餐，别错过饭点。”

    “谢了。”楚应澄给他作了个揖，苏于珉也装模作样地和他作揖。楚应澄就转身走了，衣袂翻飞。

    ***

    午饭前，太子被刺杀的这场拍完了。

    楚应澄在这场最卖力，从马车上滚下来，立刻就要拔剑就上。高速摄影机一直怼着他，好几个武行跟他轮流，一连串行云流水，视觉上看起来就是被重重围攻。最后薛岑婴还被狠狠砍了一刀在背上，楚应澄单膝直接砸在地面倒下去。

    “呃啊……！”

    当然，最后砸地是有垫子接着的。在此之间，楚应澄所有的斗动作几乎等于一镜到底。他的武水平很高，记镜头位置也很清楚，所以正式开机之后居然一遍过了，比他的文戏可轻松得多。

    然后垫子撤掉，楚应澄补了几个被砍倒之后的镜头。岳钧在监控器上看得分明，他脸上的痛苦非常真实，隐忍的表情也十分传神。

    副导演在旁边感慨：“薛岑婴今天状态不错啊，这场戏的定点挺复杂的，他居然一遍过。而且这个痛苦的表情挺真实，是之前从威亚上掉下来后体验到的吗？”

    岳钧听到了，但没回答。

    他怎么回答？难道这个伤就是参照楚应澄以前受过的重伤写的，所以楚应澄当然有“真实体验”吗？

    楚应澄这个这部分拍完之后，岳钧站起来。本来是准备拍太子从马车上冲下来，去扶薛岑婴的，但岳钧一站起来，便道：“我重拍一遍看到薛岑婴被砍然后抓起弓的镜头。”

    抓弓和射箭镜头是切画面的，分开拍没问题，只是副导演很茫然：“啊？重拍？为什么？”

    “有点更深的……感悟。”岳钧着，稍微补妆就准备上场了，“补拍完这个就接之后的。”

    “哦，好。”副导演没有太多意见，总导演怎么、就怎么做呗。

    岳钧走进场景，先去了楚应澄身边：“坚持一下，再等会儿，我重拍一个镜头。”

    因为担心不连戏，楚应澄这会儿还半趴半侧躺在地上，闻言偏了偏头：“重拍？我不需要吗……？”

    他还有点在戏的状态里，话声也有点虚弱，岳钧忍不住蹲下去，垂头看着他：“不用。我就是看了你刚刚被砍的画面，有了点……切实的体会。”

    楚应澄：“……我演得有那么好？”

    “挺不错。”岳钧道，“明知道是演戏，但我还是……心脏好像都停跳了一下。”

    楚应澄忽然没话了。

    其实他的表演，还是放大了一点记忆中的感受的。毕竟以前受的伤太多了，多到有种面对不致命的伤就感觉“就这”的地步——就像之前掉下威亚和架后也没觉得怎么样——但薛岑婴毕竟是没受过重伤的人，楚应澄就放大了一些他中刀的反应。

    没想到岳钧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且还有点想起之前看着你从威亚上掉下来时，那种大脑空白的感觉。不过这对我来是很大帮助了，谢谢。”岳钧着，站了起来，“我要趁着状态还在，再去重拍抓弓的那个镜头，你再辛苦等下。”

    楚应澄“嗯”了一声，岳钧就了个手势，让左左过来给躺在地上的楚应澄伞、遮挡阳光。

    左左一路跑过来，蹲在楚应澄边上给他伞，望着岳钧那边的准备，低声道：“钧哥好像又要重拍前面的？真敬业啊……”

    楚应澄听着左左的叨叨，也不由得陷入思绪。

    ——岳钧对待工作，真的很严肃认真，这种追求完美的态度很令人敬佩……

    ——所以，我的怀疑都是误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