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应澄晚上果然咳了。

    不算惊天动地，断断续续的，但怎么都止不住。楚应澄咳了几下，然后翻身闷进被子里憋着，想要隔离一点声音。

    喉咙里发干发痒，尤其吸气的时候，瘙痒得厉害。楚应澄想不咳，只能憋着不呼吸，但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微微吸气时，又咳了。

    “咳咳……！”

    “干嘛闷着？”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床头灯被开，楚应澄闷在脑袋上的被子也被掀开：“不用憋着。”

    “咳，你怎么……咳咳！”楚应澄本来想问话，但一下就被咳嗽断。又惊天动地地咳了几下，楚应澄的喉咙好像忽然进入了暂停休息的阶段，他终于能顺利地呼吸几个回合。

    岳钧趁机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还好吗？”

    “……其实还好，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楚应澄慢吞吞起身，喝了几口水，但声音依旧是沙哑的，“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岳钧坐在他的床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又摸了摸楚应澄的额头，“给你换个退烧贴。”

    换了退烧贴，楚应澄重新躺下去，无奈道：“你还是回你房间去吧，我……”

    岳钧捏住他的嘴。

    “闭嘴，睡你的觉。”用又凶又哑的语气数落了一句，岳钧顿了顿，又松开手，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睡吧，我看着你。”

    “你别……”楚应澄叹道，“你回床上去吧，我不赶你了，你赶紧休息。”

    “你能不能不要总对我这么客气？你看我受伤的时候，少支使你了吗？”岳钧看他总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你对我理直气壮一点，行不行？平时怼我的气势拿出来。”

    “我现在可没那种气势……”楚应澄看他坚决不动，还昏沉的脑子也快转不动了，“你就非要等我睡着是不是？”

    “嗯。”岳钧没自己想观察一下楚应澄的咳嗽情况，只是捂住他的眼睛，“闭眼，我要关灯了。”

    楚应澄一叹：“那你睡上来吧。”

    岳钧闻言一愣：“嗯？”

    “又不走，又欠休息，你睡上来得了。”楚应澄的睫毛好像在岳钧的掌心里轻轻刷动，语气却强装镇定，“嫌挤别来，就当没听到。”

    “我是会错过这种机会的人？”岳钧简直想笑，“但你确定？你现在不舒服，这床也不大，我一个大男人来挤你的话……”

    楚应澄：“爱来不来。”

    岳钧一笑，松开他的眼睛，跪在床上把青年抱起来往旁边放了一点，然后果断睡到了楚应澄身边。

    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毕竟节目上也有过同床共枕的时刻。但这次的感觉，和以前分外不同。岳钧侧身半支在枕头上，另一手握住楚应澄的手，望着他。

    楚应澄睁眼，和他对视了几秒。两人似乎在无言中交流了什么信息，接着岳钧就慢慢倾身，越来越近，楚应澄也再次缓缓闭上眼。

    直到青年感觉自己的唇被某个带着温度的、柔软的东西轻轻一碰。

    “要不是你在生病……”岳钧握住青年的手忽地用力了一些，泄漏出他心底的某种汹涌波涛，“我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楚应澄微微睁眼：“要不是我现在情况特殊，你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上我的床。”

    “……也是。”岳钧笑了笑，关掉床头灯，躺下去，被子里握着青年的手却没放开，“好了，不闹你了，睡觉。晚安。”

    “晚安。”

    ***

    楚应澄再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早上十点。

    他扭头去摸手机想看时间，坐在房间里玩手机的左左就立马察觉：“啊，橙子你醒啦！”

    “嗯……”楚应澄开了手机看时间，发现又有几条未读信息，边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啊？你不记得了？”左左道，“我七点半就来了，来了没多久就给你量了体温，你还配合我来着，合着你那时候没醒啊。”

    楚应澄不太记得这段了，又问：“岳钧也是那时候走的？”

    “对呀。”左左回道，“他他也给你量过体温，温度降下去了，还让我找医生问什么药治咳嗽。喏。”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你待会儿除了退烧药，还得吃治咳嗽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行吧。”楚应澄现在的嗓子很平静，丝毫没有半夜咳嗽那种感觉。他坐起来，开始回复那些未读信息，头一个，当然是岳钧的。

    岳钧发了两条，一条是：【我去片场了。你起床记得吃药，新买了咳嗽药。】

    还有一条是：【醒了吱一声。】

    楚应澄就回：【吱。】

    岳钧居然不到十分钟就又来了信息：【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楚应澄：【感觉很好，不烧了。你不是也给我量体温了吗？】

    楚应澄：【现在去片场都没问题。】

    岳钧：【老实待着，吃药没？】

    楚应澄：【吃啦。】

    岳钧：【早餐？】

    楚应澄：【正在。】

    岳钧：【多休息，少玩手机。】

    楚应澄：【不玩手机，和你发信息。】

    岳钧：【我要忙了，不发了。】

    楚应澄：【岳导加油！】

    收到这条信息后，岳钧果然不再给楚应澄发信息了……而是给左左发了一条：【让楚应澄少玩手机，多休息。】

    左左一看，转头就和楚应澄道：“橙子，少看手机啦，你昨天不还眼睛胀吗？”

    楚应澄抬头看他，虽然左左没别的，但楚应澄很容易猜到他是得到了谁的授意才这些话。

    看看手机屏幕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楚应澄不得不感叹。

    ——远程监控养病，可真是厉害了……

    ***

    中午，岳钧回来亲自监督楚应澄的情况。

    一开门，岳钧一眼看到楚应澄居然弄了笔墨纸砚在写字，还有点懵：“你怎么在练字？”

    楚应澄看见他也有点懵：“你怎么回来了？”

    “午饭时间，回来看一眼。”岳钧把提溜回来的快餐扔在桌上，“你的午饭呢？”

    楚应澄放了笔：“早上起得晚吃得晚，还饱着，晚点再吃。”

    “嗯，你要记得。”岳钧去洗了个手，然后走到楚应澄身边抬手以后摸他的额头，“好像是稳定了。”

    “你光靠手摸就知道？”楚应澄瞥他，“你有这特技，还用体温计干嘛？”

    岳钧挑眉：“你知道电视剧里一般都怎么量体温吗？”

    “怎么量？”

    岳钧倾身凑近，额头贴上楚应澄的：“这样量……感觉如何？”

    楚应澄退烧了，岳钧也有点心思跟他点调笑的话，所以回应时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笑意。楚应澄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微凉和轻压，轻哼一声：“不怎么样，起开，我要对子眼了。”

    岳钧没动，只是道：“你可以闭上眼。”

    于是楚应澄闭上眼。岳钧看他当真听话，趁他闭眼，对着他的唇碰了一下。

    楚应澄唰地睁开眼。

    岳钧以为他要推人了，提前退开，转身去拿自己的饭，还故意道：“你也太好骗了，闭眼就闭眼，这么容易被占便宜。”

    楚应澄轻哼一声，心里的话却没出来。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想干嘛。

    “吃完饭就赶紧回去。”楚应澄也不写字了，收拾了一下桌面，给岳钧腾位子吃饭，“你费劲一来一回干什么，还不如在片场眯会儿眼。我晚上那么折腾，你也没睡好，七点多就出去了……”

    “是啊，晚上让我睡不着觉。”岳钧站在旁边等他收拾，“你这是在写什么？”

    楚应澄本来要怼他前面那句，听了后半句，又被转移了注意力：“闲着没事，随便练练，顺便凝神静心。”

    岳钧问：“因为什么要静心？”

    楚应澄觉得他明知故问：“你管我为什么，快吃你的饭！”

    岳钧可算是坐下了，边开了快餐盒边继续聊：“我以为你想换‘帝国重锋’的题目。”

    “不换啊。”楚应澄回道，“虽然我确实能写出和原来那个不一样的，但你都拍板而且公开宣传了，我就不重写了。”

    是的，目前宣传里用的“帝国重锋”四个字，就是楚应澄亲自写的。

    剧组官W还贴过楚应澄的原作，明明盖着“楚重磬”的章，还写明了是“楚重磬写的字”。不过普罗大众一般对这些不太了解，更不会去思考“楚重磬”是哪路神仙，所以也没引起过多关注。

    只有岳老爷子最高兴，乐呵呵拿那张照片去给好友看，问他们是不是和自己的“卸甲庐”一模一样。朋友们纷纷表示确实一样霸气，但这个气势在“帝国重锋”上才百分百放光芒，在“卸甲庐”上用就跟杀鸡用牛刀似的，风格不搭。

    岳老爷子表示他乐意，谁也管不着。

    他还去书法协会给楚应澄搞了个展览资格，也就是要把“楚重磬”的字随协会的跨年书画展一同展出。协会的这些展，听着逼格挺高，实际上没多少普通人关注，本来大多是业内的人才会关注。但要是楚重磬的“帝国重锋”原件来了，也能给展览拉来一波关注，所以协会那边就初步同意了。

    这消息从岳老爷子那里传给岳钧，岳钧又和楚应澄了。楚应澄觉得可以，只是作品还不够，得考虑考虑在写点什么。但当时已经开始拍摄，楚应澄没什么空，就一直放着了。

    现在他忽然又写，岳钧就以为他开始考虑这件事：“那是展览用的？”

    “这地方这么窄，而且我还病着，精气神不足，写不了太充沛的作品。”楚应澄摇头，“就随便写的，电视里刚刚在放诗词节目，我顺手写了两句。”

    岳钧想了想：“要不，你写角色名？要是容易写完的话，到时候电视剧的宣传和名字字幕也给替换成你的字。”

    写名字倒是很快，楚应澄点头：“可以试试。”

    着话，他就用仅剩三分之一的狭窄桌面，提起毛笔写了个名字。

    ——容裴珈。

    这是剧中太子的名字，也就是岳钧的角色名。

    岳钧边吃饭边点评：“写得好，这张我要亲自收藏。你自己的呢？”

    楚应澄又写了个“薛岑婴”。

    “这张也归我了。”岳钧道，“行，你就写吧，不用太多，就写上海报宣传的十几个人，我让人整理名单给你。”

    “嗯。”楚应澄顿了顿，又状似无意道，“对了，楚敬培也要我写的字……”

    岳钧听出他是在报备，假装没听出来，也顺口回：“写呗，不过别写什么和人品质有关的，不然显得像是你眼瞎没看出他是个渣男。”

    “那我写什么？”楚应澄又写了“容信安”——孟新夏在剧里的名字，“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给他？”

    “可以。”岳钧看他落笔后的名字，蹙眉道，“你写她的名字干嘛，不要写。”

    “我写的不是你剧中人的名字？刚刚写容裴珈写薛岑婴，你还好好的。”楚应澄瞥他，仿佛没听出他的不悦，“容信安有海报的，我记得。”

    “这事拍板了你再批量写，现在写个什么劲。”岳钧道，“不许写了！”

    楚应澄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岳钧也和他沉默对视。

    过了好几秒，楚应澄才噗嗤一笑：“好吧，不写了。”

    岳钧回过味儿来了：“你耍我呢？”

    “没啊。”楚应澄把笔搁下，“谁心中有鬼，才看别人像鬼。”

    岳钧抓住他的手：“知道反撩我了，嗯？我是吃味了，那你开心了没？”

    “……”楚应澄抽开自己的手，“吃你的饭吧，岳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