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在你身边
楚应澄复工后,岳钧又调整了他的排戏。
主要是楚应澄病后初愈,精神上看起来还有点疲惫,整个人显得没什么力气。岳钧看他这个状态,刚好适合演长途奔波后回到帝都,进宫觐见皇帝。楚应澄那种有内而发的虚浮感,和薛岑婴被俘虏、磋磨后不可避免的疲惫,简直不要太契合。
于是楚应澄从草原上的金戈铁马一回来,直接就换了薛岑婴在帝都当贵人时常穿的亮色衣袍。
当然,设定上是薛岑婴为了觐见新皇容裴珈,披星戴月、匆匆归来。皇帝为了见他,特意下令晚上开城门和宫门,让接他的马车长驱直入。薛岑婴为了勉强保住见皇帝的礼仪,在路上勉强换了衣服,整理了发型和剃须。最后虽然是用勉强能面圣的容貌登场,但还是难掩虚弱和疲惫。
楚应澄的妆没怎么上,只是在嘴唇上搞得更干更白了一些。配上他那没精神的状态,切实能让人看出他的无力感。
夜幕完全降下来之后,薛岑婴面圣的情节就开拍了。
首先是皇帝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坐着,看着奏折,等待着那人的到来。然后宫人来报:“陛下,薛将军求见。”
皇帝猛然抬头,不由得站起来:“快宣!”
“是。”宫人退了出去。
这场一次过。接下来,就是皇帝和薛岑婴的重头戏了。
楚应澄站到了关着的御书房门前,闭眼垂头,酝酿感觉。镜头在他身后,准备开拍之后一路跟进去。
场记提溜着板子到镜头前,举起来:“准备,五、四、三、二……”啪!
御书房的大门在薛岑婴面前缓缓开,薛岑婴提起衣摆,脚步略为沉重地走了进去。他的走来似乎不如往日有力了,也不那么意气风发。进了门,前进,拐弯,前方不远处便是御案,御案后面站着皇帝。
薛岑婴一转到面向御案的方向,一抬头,就对上了皇帝的目光。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变慢了,嘴巴微张,却激动得什么都不出来。他的眼睛似乎带着万语千言,瞳孔里的光都在微微颤抖。他就这么望着皇帝,连眼睛都忘了眨,眼眶也渐渐泛红。
泪水渐渐盈满,却只是转,不落下来。泛着泪光的眼睛和压抑着的深呼吸,使得他即便无言,也无时不刻地感染着周遭的氛围。
忽地,他跪拜在地,声音带着颤抖,却又铿锵有力:“臣,薛岑婴,参见陛下!”
“Cut!”
副导演在监控器前感叹:“薛岑婴干得漂亮,过了!皇帝准备,薛岑婴陪一下入戏。”
楚应澄一下站起来,恢复了原来望向皇帝的动作。他刚刚拜下去的时候闭了眼,眼泪已经从脸颊滑落,这会儿看起来愈发显得动容。岳钧本来刚才那场不是主镜头,但还是认真地带着楚应澄入戏,现在站在书案后看着他,立场似乎一下就倒置了。
楚应澄的眼睛还是认真、热烈、激动,岳钧仿佛一下就抛开了周遭的镜头、麦克风、剧组等闲杂人等,被楚应澄的眼睛牢牢拉在场景中。
专拍皇帝正面的镜头很快也过了,情节继续往下推。
薛岑婴跪拜在地,皇帝很快从书案里走出来,迈下台阶:“平身!……快起来!”
这么着的皇帝,却在薛岑婴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快步到了他的近前,亲自弯腰将他扶起来:“子英!”
子英是薛岑婴的字,薛岑婴攀着皇帝的手臂,仰头望他,再抬头已是满脸泪痕:“陛下……臣,臣有愧!”
“一派胡言!何愧之有?!”皇帝望着自幼的玩伴、可以将后背交出去的至交,也激动得仪态都忘了保持,抓着他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受苦受难了,身上可还有伤?身体如何?”
“托陛下恩典,微臣身上不过是皮肉之痛,不足挂齿。”薛岑婴也用力抓着皇帝的袖子,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皇帝道:“先不急,朕给你传御医……”
“陛下!”薛岑婴却急于自己拿到的最大情报,声音颤抖,“臣,幸不辱命,拿到了外族锻炼兵器的配方!”
皇帝一愣,眼睛微微睁大。
倏地,他猛然用力,将薛岑婴紧紧地、牢牢地抱住。
“子英,我朝有你,何其有幸!”皇帝的声音都哑了,深厚的情感都锁在其中。
“朕……我有你,何其有幸!!!”
***
楚应澄拍完回帝都的几个场景,他在《帝国重锋》的重头就拍完了。
剩下的相较之下都比较简单,而且场次排期也骤然一松,李永庆就扔他出去串串各种综艺。
这下可好,岳钧想抓人都抓不到,楚应澄和苏于珉一起露面的时间反而多了。偏偏这俩都是《帝国重锋》的演员,一起出席总会带上《帝国重锋》,岳导还能什么?只能面上憋着火,私下给楚应澄发信息,让他别玩野了,得记住自己还有个“准对象”。
尤其在看到网上又开始传一些楚应澄的绯闻,得还有鼻子有眼的,岳钧就会毫无避讳地直接电话“提醒”楚应澄。
“啊?我和徐安娜?”楚应澄接电话的时候简直无奈,“我和她?这不是疯了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她啊!”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但外面的营销号可传得沸沸扬扬的。”岳钧轻嗤一声,“你和徐安娜低头挨在一起话那张照片,看起来可真是够暧昧,够他们写三千字作文了。”
“这不是‘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吗?你还信这个?”楚应澄挑眉,“你就算想找我话,也找个不那么荒谬的话题行不行?”
“怎么,我不能在意你的绯闻?”
“你有本事不要用反问来掩饰你的傲娇。”
“傲娇个屁。我这么久,你就是不和我你到底和徐安娜在干嘛是吗?”
“我和她还能啥,就我的钱啊!”楚应澄无奈道,“这个话题总不能大声嚷嚷吧,她来节目现场找我,我们只能凑近声讲呗。”
岳钧一听是这事,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有什么变故?要帮忙吗?”
“不用,就调用一些东西,她来给我运营建议的。”楚应澄顿了顿,又道,“别老是我了。我还以为你电话给我,是为了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好的。”岳钧道,“还不是每天片场骂人、酒店睡觉,两点一线。”
“睡觉?你确定?”楚应澄道,“我怎么听,你最近在失眠?”
“……”岳钧眯了眯眼,“谁跟你的?”
“你管谁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楚应澄问,“怎么忽然开始失眠?之前好像都没事,最近压力太大了?”
“左右不过是我的两个助理透露的风声,我一起‘鲨’了,总能弄到正主。”岳钧先是冷哼一声,才回应道,“也没太大压力,和之前感觉差不多。可能是大夜戏拍多了,生物钟有点不对劲。困是困的,但脑子有点停不下来。”
“这还不是压力大,你就是整天想着你的片场、你第二天要拍的戏,才睡不着。”楚应澄道,“你少蒙我,我在军营里的时候偶尔也有这种情况。困得要死,但就是睡不着。”
“行,那我承认了,我就是准备拍完了忽然想要尽善尽美,所以压力大了行不行?”岳钧回道,“和你也没什么用。你不是要连拍几天的综艺,别管我,管好你自己,尤其注意安全。”
“我能有个屁的事,海岛游玩,嘻嘻哈哈又一期。”楚应澄道,“那你就这么捱着了?距离拍摄完毕还有十来天吧,你就这么一直熬着?身体也太难扛了吧……”
“那还能怎么样?”岳钧道,“要么等你过几天回来了,我抱着你睡试试。”
“嗤,那就更睡不着才对吧……”
楚应澄又跟他插科诨了几句,也找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最后在毫无解决进度的情况下挂了电话。
岳钧没觉得有什么,本来他就是想和楚应澄话罢了。反倒是楚应澄,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止不住地皱眉。
不久,左左敲门进来:“橙子,节目组导演让我问你,你帮忙联系的那艘游艇,真的能让艺人在上面过夜啊?”
“可以。”楚应澄顿了顿,忽而想到什么,又道,“有两个房间,至少让我能住一个。”
这就是要暗箱操作了,不过也算节目门道,无所谓的。左左点头应了,然后原地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橙子,向你听一件事,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我绝不传出去,就是太好奇了……可以吗?”
楚应澄看着他:“先看。”
左左于是问:“那艘游艇,我看租借公司的人一直在和安娜话,所以……你的?”
“就这?”楚应澄挑眉,“如你所想。”
“……操,怪不得节目组‘有游艇肯定效果更好’的时候,你那么斩钉截铁地可以借到!”左左再次对认了“不知道何方神圣的亲人”的楚应澄刷新认知,震惊道,“你都有游艇了!”
“碰巧这几天到国内的港而已,安娜觉得国内更容易租借出去,就调回来了。”楚应澄很淡定,“你看,果然如她所料。”
“你厉害,一份工作挣两份钱,你还睡了自己的游艇。空手套白狼啊!”左左飘乎乎地走了,“土豪都还这么拼命工作,我等凡人岂不是要更努力……”
楚应澄在后面提醒他:“别漏嘴。”
“放心放心,豪门秘辛,我懂!”
***
当天晚上,岳钧收到楚应澄的信息,让他睡前电话给自己。
岳钧问为什么,楚应澄也不,只让他一定记得。没办法,岳钧只好照办。
但这天岳钧上床的时间也蛮晚了,电话的时候已经是近凌一点。岳钧之前发了信息,楚应澄回了,他才真的了电话。
一接通,岳钧略带不满的语气就冒了出来:“你怎么还不睡觉?”
“……”楚应澄决定忽略这句话,只是问,“你躺床上了吗?”
“还没。”
“快点上去躺好。”
“……你到底要干什么?”
“别废话。”楚应澄催他,“照做一次不行吗?”
岳钧心中叹气,只得真爬上床:“行了,我上来了,然后?”
“然后戴上你的耳机。”
“好了。”岳钧戴上的耳机之后,才发现听筒里传来了更复杂、细致的背景音,顿时一愣,“你……”
“嘘,我插上借来的麦克风!”楚应澄鼓捣了一会儿,接着,原本模模糊糊的背景音就在岳钧耳里忽然变大了。
一波一波的,哗啦哗啦的,在他的耳畔回响。
——是海浪。
岳钧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但这次听到,他只觉得心底的海浪也翻涌起来了。那海浪不仅在他的耳里,更在他的心上。
好一会儿,岳钧才稍微回神,垂着眼问:“你……在海边?”
“对啊。”楚应澄远离麦克风,以免“炸”了岳钧的耳朵,“节目组今天借了我的游艇,我就走后门薅了一个在游艇上过夜的房间,现在用专用麦克风采集声音,你那边声音清楚吗?”
“……嗯。”
“那你就这么试着入睡?”楚应澄道,“听这是白噪音,有助眠的作用。”
岳钧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问:“你给我电话,就为了这个?”
“不然?”楚应澄道,“我不话了,你赶紧闭眼睡觉。”
“你呢?”
“我?我也睡了。”楚应澄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躺好了,晚安。”
“……晚安。”
岳钧躺在床上,关了床头灯、闭上眼,耳朵里只有波澜起伏的海浪声。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就在海边。
就躺在那个人身边。
作者有话:wuli橙子也很会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