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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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莘市入冬已来,下了一层羊毛毯似的薄雪,踩上去轻轻揉揉的,仿佛“吱呀吱呀”地诉着什么。

    阮捷到家后,伸出手抖了抖针织围巾上的雪花,呼了口热气,刚掏出家门钥匙,电话就响了。

    她微侧着脖子,一手接过电话,另一只手去转动钥匙。

    “阮捷姐,不好了,我……呜呜呜”

    音一开口全是哭腔,抽着鼻子,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来回踱步。

    阮捷僵了下动作,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着实被她这通电话,吓的又惊又险。

    紧张地问道,“怎么了,音,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样了?!”

    “呜呜呜”

    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给客人包蛋糕的时候……在包装盒外带了一束满天星,却忘了客人对花粉过敏……”

    今天这一单生意,阮捷是知道的。

    早在上午就有一位长相甜美的女生过来特意交代的,是过生日有重要的人在场,一定不能放和鲜花有关的甜点。

    没想到今天生意要比平时忙了几倍,因为是提前电话来订的,所以她们为了保持蛋糕的新鲜和完整度,就在下午做了出来,可能是由于太忙,一不心将这事搁置在脑后了。

    阮捷确定音没出什么意外后,暗暗松了口气,一想到顾客对花粉过敏,她忍不住手心捏了把汗。

    过敏分轻重缓急,病程严重且难以根除,其中她见过的那个例子应该算是最严重的吧。

    阮捷收回思绪,顿了下,问道,“那顾客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从急诊出来了,比先前缓和了许多……”音,“车就停在马路边,他的助理强硬要求面见店长处理这起事故”

    “好”阮捷应下,迅速转动钥匙,利落干脆地锁上门,“我这就过去,如果顾客有什么意外,一定要随时通知我,还有记得急救电话,不许再出差错了”

    “嗯嗯”音重重点头,吸着鼻子,“阮捷姐,给你添麻烦了”

    ————

    得到消息后的助理一路跑来车子的后座,里面的男人正揉着眉心,时不时从口罩底下传出几声沉闷地咳嗽声,看起来疲惫极了。

    “这家店长怎么”驾驶座旁边的女子,抢在最先出声,“这事不给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不走了”

    她显然没什么好心情,一晚上怒气直冲脑门。

    也是,谁过生日被搅了这么一通,肯定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任梨”男人声音不重不轻,斯文沉稳,“别闹了”

    被唤作任梨的女生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瞥见他还在翻阅的文件,没好气的开口,“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急诊那鬼门关走出来的”

    男人随手推了下压在他鼻梁上方的金边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危险地微微眯起,周身气息不容觑。

    空气冷了几分。

    任梨没出声,偏头盯着窗外。

    助理硬着头皮上前,,“祁总,那个女员工店长马上就过来,您看?”

    男人阖上文件,“走吧”

    “可——”助理几度欲言又止。

    “无关紧要,我没事”

    车子启动,随即扬长而去,后视镜隐约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

    周围银装素裹,白茫茫地雪地倒像是那道影子的陪衬。

    助理提了一嘴,“诺,店长竟然是个女生,怪不得手下的员工冒冒失失”

    后座的视线凌冽扫来,助理大气不敢出,一颗心上下忐忑,一时想不起自己哪句话的多余。

    任梨不由多向后视镜瞄了一眼,只是一眼,她绝不可能会认错的——是阮捷。

    她回头去盯着祁宸看,神色凝重。

    然后一字一句地吐出,“你故意的”

    怪不得会过敏这么严重,原来是她在这里,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一遇上她,手段就够疯狂。

    男人神色冷漠,几乎是面无表情。

    沉默半晌。

    他缓缓地对助理,“穆文,你跟了我也有些年头了吧”

    穆文下意识吞了下口水,点头。

    “我这儿不留多舌之人,何况你更是熟知规矩,有时间去财务处办离职手续吧”

    ……

    店里只有音一个人,阮捷到了后,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过敏的顾客,也没有见到停在马路边的车子。

    “人呢”她问。

    “走了”音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念叨,“不知道最后怎么又变了卦,是不用负责了。刚刚真是太心惊胆战了,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因为过敏搭上救护车,恐怖啊”

    “知道后果了吧”阮捷拍拍她的肩膀,“事情既然解决了,就当给下次响个警铃,以后千万不能出错”

    “绝对是我毕生所难忘的一个教训”

    音低着脑袋,看出了阮捷还是不放心顾客及他的病情,她摊开掌心,报出一串地址。

    阮捷微妙地盯着她瞧,嘴角浅浅地抿着。

    音不好意思地尬笑了下,“您不是经常,生意人要讲诚信嘛,我就寻思,既然人家不追究此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

    “嗯,言之有理”

    第二天一早,阮捷通了这通电话,由于是座机,电话直接到了顾客的家里。

    了好几次,依旧无人接通。

    阮捷抱着电话,等了十分钟,试着去最后一通。

    “嘟嘟嘟…喂”

    直到接起,对方声音都淡淡地没什么起伏,确定他好似不太想和她多聊,阮捷这才急急开口,介绍自己。

    “我是甜品店的老板,上次真是太不好意思,出现了这么重大地失误,为了表示我们诚挚的歉意,我代表店里的全体员工向您问好”

    “问好就不用了,不过”他话音一转,听筒里断断续续传出咳嗽声,约几秒后,他语气颇有意味,“呵,重大地失误?”

    “对于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如同虚设”

    这那里没有灵魂,简直是毫无气息呀。

    阮捷愣了下,,“顾客的需求与权益永远摆在店的第一位”

    男人没有要听她怎么去解释和纠正自己的错误,相反却要挂断电话。

    一时,声音分外清晰地传入祁宸耳内。

    他的心几乎同时跟着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明明就是一道大门之隔,他却只能通过显示屏去看她。

    去描绘她熟悉的眉眼,去静静地听她陌生的话语,而自己只是一个来问候的,无关紧要的,出了意外情况的陌生顾客。

    实在是,有趣。

    “礼品不成敬意,我就在您家门口,您看,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当面致歉的机会?”

    “不用,你走吧”口吻一贯冷漠,“还有请带走你的东西”

    着直径挂断了电话。

    阮捷茫然地站在门口,拎了拎手上沉甸甸的水果,然后上前几步,认真地摆在他的门口。

    突然袋口没扎严实,从里面蹦出几颗蜜桃,跳动似的滚到了他家的门道里,接着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想起顾客有意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比起重大的失误这算不算的意外?

    阮捷迫于无奈按了下门铃。

    即使构不成重大的失误,这样突兀地把东西落在人家的院子里,总归是不好的。

    就当做最后一次补救。

    按下门铃。

    “您好,我——”

    话没完再一次挂断,和预想的一样,阮捷摸着冻红地鼻子,正要原路到回府。

    “哗”大门居然拉开了。

    阮捷不可置信地转身,眼帘慢慢掀起,惊讶地看清来人时,心跳猛然剧烈漏了几拍,脸色徒然一变。

    是祁宸……

    怎么会是他?

    视线在空中触碰,如断了弦的弓,一发不可收拾。

    祁宸微微失神,很快情绪被他完美无缝地藏到别处。

    显然谁都没有想过,多年以后他们会以这样唐突的方式见面。

    他似有似无地低笑出声,勾着嘴角,看起来漫不经心地,眼神却寒冷冰凉如同刀尖。

    “怎么,也是老同学见面,直接报名字,可比左一套右一套辞要好使的多”

    阮捷本能反应地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站久了,腿脚麻木地好像钉在原地,骨子里透着寒气,是那种血液上的冰凉,一直从微的血管蔓延她全身动静脉血管,最后汇集到她的心脏上。

    她的动作还是被他轻易地捕捉到。

    他眉头深深皱了下,深沉难解。

    阮捷一瞬间大脑宕机,呆呆地看着祁宸。

    有时候人与人间的相遇,总是会离奇的相似。

    尽管过去了好些年,他还是像当初那样突然降临,她个措手不及。

    “没有”她卡壳样地解释,“我不知道,是你”

    他环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嘲讽一笑。

    “你们怎么也是一家合法经营地甜品店,我又是大病初愈的患者,就算来探望不知姓名的顾客”他仰着下巴,若有所指,“也不能在一直在寒冬里干站着吧,嗯?”

    阮捷嘴唇蠕动半天,还是僵在原地,不为所动,像个木头。

    毕竟是她先来看望人家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把人家晾在外面。

    可是,她还未组织好语言去面对祁宸。

    倏然,他冷冷地回她一句话,转身折了回去。

    “阮捷,你不会以为,我祁宸从被你甩到现在,还在原地痴痴惦记你吧?”

    “阮捷,香饽饽也有过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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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想了很久,也一直不满意地在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