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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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锡泡在水汽氤氲的热水里,心却如坠三尺冰窟一般,自五月十八那日做了太子妃不过月 余如今回想起来却好像有一年那么久,可只不过一个月左右就连累了两个人。

    还好,一切就要结束了。

    现在云锡只能寄希望于子离,从前云锡还想着不过一死了之,如今云锡不敢死了,云锡不 敢搭上那么多条人命一起去死。

    热水变成了凉水,云锡还坐在浴桶中失神,外间的丫鬟瞧着时辰才:“太子妃,奴婢 伺候你出浴吧。”云锡这才回了神。

    等伺候着的人都下去了,屋里的蜡烛也尽数吹灭了,今夜无月,屋里只剩黑漆漆的一片。

    云锡掀了被子下榻,步至妆台前将台子上的发冠抚了个遍,最后指尖停在了那只鸾玉发冠 上,那是大婚之前景铄命永胜送到君宁侯府去的,大婚那日之后云锡再也没用它束过发。

    拿了鸾玉发冠,云锡坐在妆台前一遍又一遍的用指尖描画着发冠的轮廓,脑子里全是这几 日的温存与今夜的一切。

    良久,挡住月的云慢慢散尽,屋子里透进了些月光,云锡猛的一抬手,鸾玉发冠砸碎了有 些浑浊的月光,发冠和云锡对景铄最后的希望一起摔得七零八落。

    云锡慢慢俯身拾起了一片发冠碎片,掀起衣袖,七日,七道新的伤痕,很痛,痛的云锡连 哭都忘了。

    果然,只有疼痛和伤痕才能让自己清醒,才能让自己看清所谓的温柔。

    两间同样黑暗的屋子,两个同样悲伤的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百步,可中间似乎横亘了一 座难以翻越攀爬的高山,之间所有的事看似几句话就能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又要怎么 呢,又要谁先开口呢。

    太子府是低沉的不能再低沉,祁王府却是一片通明。

    一如既往的一派歌舞,一如既往的一副放荡不羁,景锴尝了口膳房新研究出来的菜式,嗯 有些淡了。

    “凌公子,可想好带本王的皇嫂去哪了?”景锴并没有多么好奇但还是问了。

    凌子风抿了口酒,摇了摇头:“殿下能助云锡逃出太子府再好不过,至于去哪,江湖之大 哪里都可,有云锡子风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凌子风满脸都是满足,似乎已经预见往后的日 子。

    景锴看着凌子风嘴角浅浅的却挡不住的笑,心里不知什么地方被扯了一下。

    是啊,有他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凌子风看向景锴:“殿下,子风不会食言,无论何时子风身后的人只要殿下需要,随时都 能为殿下拼命子风只希望殿下能手刃那人。”

    景锴扯了扯嘴角:“难得凌公子一片忠心,本王必然不会让凌公子失望。”

    凌子风没再回话,只低头饮酒吃菜,脸上还是显而易见的开心,是真的很开心。

    景锴看着凌子风,眸色有些深沉,随时么?没了筹码用起来似乎有点不太放心啊。

    凌公子,不要高兴得太早啊。

    自从一鹤道长入宫为景启炼制丹药,景启夜里梦魇的次数已经很少,入睡的时辰也比之前 早些,吉忠在龙床旁老老实实的侯着,一鹤道长交待过,只要皇上梦魇醒了就喂一颗丹药便可

    “不要!不要!朕没有!知卿! ”景启瞬间惊醒,鬓边的白发已经让汗水湿,胡乱的散

    着。

    吉忠见状忙上前捋顺着景启的后背:“皇上又魇着了? ”景启没答话,吉忠抄起一旁早就 准备着的丹药喂给景启,又扶着景启重新躺下:“一鹤道长的丹药已服了,皇上今夜不必再为 梦魇忧心了。”

    完吉忠重新放下了龙床的帘子,准备找个角落眯上一觉,却听景启开口道:“吉忠,已 经十九年了,朕每夜都能梦到她。”

    吉忠叹了口气:“皇上是心结太重了,十九年前的事情皇上也该放一放了。”

    景启没在答话,也没闭上眼睛,梦里的情形十分清晰,林知卿口垂鲜血问景启要不要同她 一起走,她她好孤单。

    十九年,每一夜都如此。

    似乎是丹药起了效果,景启脑中的情形慢慢消退,睡意渐浓,景启慢慢闭上眼睛睡去。

    天明之时,云锡的手臂已然止了血,门口传来的推门声惊的云锡忙放下了袖子,白色的的 衣袖昨夜还是沾上了血迹。

    景铄在书房一夜未眠,云锡哭着求他的画面无比锥心,天明之前景铄便想好了,他要云锡 ,即使云锡再恨他他都不怕,他要同云锡解释,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他相信云锡愿意给 他一个机会,只要清楚,只要解释明白,云锡一定不会再想离开他的。

    于是天刚放亮景铄便来了正院,一推门,就见里间妆台前铺了一地的鸾玉碎片,云锡满眼 恐惧的盯着他,不断往榻角缩着,一双手捂着耳朵,手臂的伤痕清晰可见。

    景铄看着眼前一片混乱,骄傲的太子殿下一整夜的所想全部破灭了,云锡摆到明面上的抗 拒从严由里到外的抗拒让景铄停了脚步,只看着云锡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

    罢了。

    云锡看着景铄唇边的那丝笑和没做停留的转身,心里不知道什么地方被扯了一下,竟生了 一丝想要喊住景铄的想法,不过也只是一丝而已很快就消散了。

    时辰尚早,天才亮,太子府并没什么人走动,景铄步在空荡的府里,忽的就生了那么一丝 挫败,从到大他是尊贵的嫡皇子,是骄傲的太子殿下,他想要的一切都能轻易得到,从没有 任何人像云锡一样抗拒他害怕他。

    景铄想笑的可是连勾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有什么资格埋怨云锡的抗拒呢?景铄想起那 夜遇刺受伤回府之后云锡脸上那藏不住的焦急,想起云锡替自己挡的那一剑,景铄肯定云锡是 喜欢他想要依靠他的,可他却因为一个凌子风和自己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将云锡一推再推,推到 如今这种云锡见了他都要躲的地步。

    算了,躲就躲吧,左右云锡是走不了的,无论生死云锡都是他的人。

    景铄如是想着。

    三日一晃而过,太子临朝。

    景启最近大概是睡的足了,上朝训起那帮只会提意见的大臣都比从前更中气十足了,脸上

    都泛着红润。

    下了朝景铄到了御书房请安,来这还是景铄自大婚后第一次单独来御书房请安。

    景铄规规矩矩地磕了头,景启对上景铄的目光时明显颤了颤,手里的折子被汗此湿了一个 角,脸上的红润也退了些,

    “父皇可是身子不适? ”景铄仍跪在地上一派孝子模样,又道:“儿臣前几日闻听父皇在 服一鹤道长的丹药,父皇恕儿臣多嘴,丹药虽好但不可多食,一旦。。。”

    景启顿时就起了一股火,却也强压下去了: “太子孝心朕明白,无事便跪安吧。”景启不

    明白景铄这难遇的请安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丹药之事还不必听他置喙。

    景铄看着景启眉间隐约怒气,心下浮了些笑意,一个头叩在地上道:“儿臣告退。”完 便起身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了,十分干脆。

    出了御书房景铄便在永胜耳边传了一道旨意,永胜挑眉转身去办了。

    “一鹤道长,药量可以加大些了,咱家听皇上服着道长的丹药晚间睡的虽好些但时间总 是短的,如今药量便大些也是不碍事的。”永胜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一鹤道长的住处,传了景铄 的令。

    一鹤捻了捻不算花白的胡须道:“公公,皇上的药量如今是够的。”

    永胜一笑道:“太子殿下药量不够。”

    一鹤就算再傻也能听明白其中意思,忙颔首道:“是了是了,道明白。”

    闻言,永胜满意的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塞到一鹤手里道:“道长辛苦,太子殿下 到底挂心皇上的身子那就少不得辛苦道长了,道长事情办得好就等来日享福吧。”完攥了攥 一鹤拿着钱袋子的手,意味十足。

    一鹤汗颜一连串的应了永胜。

    景铄出了御书房便去了承祥宫,有些事景铄需要弄明白。

    林太后一见景铄就拉了过来,连礼都没让行,先是拉着问了一通云锡,又心疼的景铄瘦 了,景铄俱应了,毕竟这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真心关心太子府的人了。

    林太后饮茶的片刻,景铄开了口 : “皇奶奶,孙儿知道您最疼孙儿,求皇奶奶告诉孙儿,

    母妃到底因何逝世?”

    林太后险些没端主茶盏,放了茶盏又拉着景铄的手道:“好孩子,怎的想起问这些事情了 ?你母妃是生了你之后病逝的,那时你还。。。。。。。”林太后又絮絮的了许多景铄

    时候的事。

    景铄嘴角噙着笑,但笑意仍未达眼底,只礼貌地听着林太后伤怀,林太后如此顾左右而言 他,每每提起景铄母妃林太后皆能将话头转到别的地方,至此景铄更加相信他母妃的死绝不会 那么简单。

    景铄陪着太后了话,从承祥宫出来的时候永胜已将事情办好了,便随着景铄回了太子府

    一回太子府,景铄便去了书房,找出了之前从毓秀宫被子里找到的碎纸片,景铄苦想却也 没想出什么。

    “之前孤让你寻的人呢?”几日前,景铄命永胜去翻出个会话的宫里的老人,永胜一直 没什么消息。

    永胜有些虚,倒不是他办事不力,实在是这事难办,当年毓秀宫的人大多都不长命,从毓 秀宫重新分配到各宫后不是受了冷眼想不开自杀了就是出宫之后重病,总之现在要想翻出个毓 秀宫的老人要费上一番功夫就是了。

    永胜拱手如实言道:“殿下,非是奴才办事不力,实在是。。。”

    景铄懒得听这些托词摆了摆手道:“接着找。”完便没再开口。

    用过午膳,景铄去了正院,云锡似乎没用午膳此刻正在软榻上蜷着微阖着双眼。

    景铄放轻了脚步生怕扰到云锡,窗子开着,六月底的天气不算太热,还有徐徐的微风钻 过窗子将云锡额前碎发吹的轻轻摆动。

    画面过于美好,景铄没忍住俯身在云锡唇上印了一吻,还是记忆中那般甜软。

    云锡睫羽微动却还是没醒,只从嘴角溢出一声轻喘。

    景铄心中大动,十分想就此什么都不顾的将人压在身下吃干抹净,到底克制住了,景铄可 不敢保证要是真的那么做了云锡会如何。

    景铄贪恋这样的安静,他生怕云锡下一刻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神又全是失望和恐惧,景 铄从前也从没想过那样做会将云锡伤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