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铮敲门进去的时候, 宋如兰正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

    “妈，”宋卫铮上前把煤油灯拿得离她更近一点，“这光太暗了, 晚上你就别忙了，那衣服我自己可以缝。”

    “没事, 我就差最后一道了。”缝完最后一道, 她咬断线了个结, 又抻了抻衣服检查了一遍，道，“妈整天在家闲着, 你这不让干那不让干，我缝个衣服还不行了？你时候的衣服还都是我帮你做的呢。”

    宋如兰把衣服递给他，道：“肩膀上磨破了都不知道，再穿就要露膀子了。”

    宋卫铮接过衣服，摸了摸针脚，道：“嗯，以后注意。”

    “今天去镇上帮工了？”宋如兰一直以为他每回出远门是去帮工。

    “嗯。”宋卫铮应了一声，俊朗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累不累？妈最近身子感觉好多了，也能做点事了, 那些药我看不用买了。”

    “不累，比下地还轻快, 你不用担心。”宋卫铮道，“药还是要继续吃, 大夫你以前伤了身子, 后面要一直补着。”

    “哎……”宋如兰叹了一口气。

    “你别叹气，大夫也了，愁多了伤身子。”宋卫铮补充道。

    宋如兰闻言失笑着摇摇头：“知道, 反正我怎么你都不会听的，我也不烦你。你只要记住，先顾好自己，你和雪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心情才会顺畅。”

    “嗯。”宋卫铮应下，随后又道，“我听雪你操心我娶媳妇的钱。”

    “不然呢？我不操心你自己会操心吗？”宋如兰开始念叨他，“你呀，脾气硬，也从来不爱考虑这些事，能有那么好的姑娘看上你，我也是谢天谢地了。”

    “那么好的姑娘？”宋卫铮重复道，“你见过她了？”

    “那是！要等你安排，那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宋如兰提起这个，又对他有些不满，“看看人家岁岁，多乖巧多懂事，主动上门来，还带着雪出去玩。你呢？你也要学着对人家好，明白吗？男孩子要主动。”

    宋卫铮倒是不知道这事，姜岁岁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上过门了？而且看起来还挺讨欢心的。

    宋卫铮想起姜岁岁有时傻傻的，有时又狡黠机灵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带了点笑意。如果她一直是这样的，那确实很容易讨长辈欢心。

    “所以啊，”宋如兰继续道，“咱们不能委屈了人家，结婚这事得好好准备。聘礼酒席，都是男方家要置办好的。咱们家虽然困难，但是这些年你交给妈存着的钱，妈都好好收着，一点没动，虽然不多，但是……”

    “妈，”宋卫铮断她，“那是家里留着应急的钱，你自己存好。我现在手头有钱，你不用操心。都会按照标准的来，不会委屈了人家。”

    宋如兰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做事妈放心。这几个月就先好好攒着钱，妈的药材你先少买点，不用急着天天补。”

    “知道了，我心里都有数。”宋卫铮心里有数，他还记得前段时间姜岁岁会和他划清关系的话。虽然有些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但看她的意思，不定，最后这亲事成不了。

    “对了，”宋如兰还有话，“你抽空，给岁岁家送点东西，或者帮着干点活。上次岁岁还给了雪一个鸡蛋呢，咱可不能占女方家的便宜。”

    还有这事？宋卫铮微微挑眉。

    “行，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宋卫铮扶宋如兰躺下，盖灭了煤油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

    因为腿伤，姜岁岁被姜奶奶要求在家歇了几天。

    在家的日子非常无聊，乡下生活没有任何娱乐，连书也没有。

    姜岁岁已经把原身学初中的课本全看过一遍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意思。

    但高考应该不止考语文和数学，还有政史地理化生吧？这年头考不考英语呢？

    姜岁岁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最后在政史地上画了个圈。

    前世她就对文科比较感兴趣，后来中途辍学，也没参加过高考，对理综她实在没什么自信。

    可就算是文科，现在她也没复习材料啊……姜岁岁歪着脑袋苦恼。

    大堰村的学和初中都是几个村凑在一起办的，很落后，只有语文和算术两门课，其他的科目如果要复习，还得有这个年代的官方课本。

    姜岁岁拿笔头敲了敲脑袋，突然灵机一动！镇上应该有卖书的，而且陈翠竹是在镇上读过书的，镇上的学校应该都是官办，实在不行，还可以找陈翠竹借书。

    决定了，下个月去镇上淘书！

    问题解决，姜岁岁在纸上写下淘书两个字，心情愉快。

    “既然现在没事干，找几件衣服缝补缝补吧。”姜岁岁一边碎碎念一边遐想，“练练手艺，万一下次还能搞到订单赚个外快呢？嘿嘿！”

    “上次摔了的时候裤子好像也磨破了，正好拿出来补补！”

    就在姜岁岁拿着裤子手指翩跹穿针引线时，外面的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没有村里人院门大敞的习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是会关上院门才有安全感。

    听到敲门声后，姜岁岁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边朝门口跑过去一边喊道：“来啦！”

    将插栓抽出开门，她朝门外探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宋，宋卫铮？”

    门外站着的正是宋卫铮，他似乎是刚干了活，短衫的袖口都被撸到肩膀处，露出完整的手臂肌肉线条，显得精瘦又结实。

    宋卫铮左手边还拎着一个篮子，见姜岁岁开了门，便抬手递给她：“早上刚捞的菱角秧，雪把上面的菱角都摘下来了，你拿去吃吧。”

    姜岁岁满脑子问号地看着篮子里的菱角，有点迟疑：“为啥给我吃啊？”

    “我听，你上次给了雪一个鸡蛋。”宋卫铮解释道。

    “啊，对……”姜岁岁听明白了，“这是回礼？”

    她还是没接篮子：“不用这么客气，我给雪鸡蛋，是因为我挺喜欢她的，没别的意思。这些菱角，还是留着给雪吃吧，孩子要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宋卫铮淡淡道：“礼尚往来，这些菱角不值当什么，随手捞的。你要是不喜欢吃，可以留着你奶奶他们吃。”

    姜岁岁听得有点憋气，她声嘟囔道：“我没有不喜欢吃……”

    “那就收着吧。”完，宋卫铮将篮子放在门口的地上，准备离开。

    “哎等等！”姜岁岁喊住他，“那个，谢谢啊……这个菱角，还有之前的药酒。”

    “那药酒我用了一次就差不多好了，挺好用的。你先别走，我拿出来还你。”

    宋卫铮：“不用了，我记得那瓶没剩多少了，你留着吧。”

    “别别别！”姜岁岁赶紧道，“我平时用不上，你不是经常要用的吗？别浪费。”

    宋卫铮心里失笑，道：“别听雪胡，我很久不架了。”

    年轻人，还挺要面子。

    姜岁岁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了个哈哈：“没你架，你干活不得经常磕啊碰啊蹭啊什么的吗？受伤是难免的事。”

    “你等等我，那药酒好像被奶奶帮着收起来了，我得去找找。要不，要不你进来坐会吧，外面晒。”

    姜岁岁心想着宋卫铮特地来送东西，她还让人家在外面呆站着，真不太好，便热情地要迎他进门。

    宋卫铮见她坚持，又想到他妈嘱咐的到姜家态度要好要有眼力见，便没再拒绝。

    姜岁岁把他带到堂屋让他坐着歇会，还倒了杯水，接着便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找药酒去了。

    宋卫铮没坐，他看到桌上堆了一件衣服，上面还有没取下来的针线，显而易见，刚刚有人正坐在这里缝衣服。

    姜岁岁还会缝补？宋卫铮心里有些奇怪，他虽然不太和村里年轻人来往闲话，但也听过不少村里人的七道八，其中关于姜岁岁的，就是她又懒又馋，除了吃和玩，其他什么都不会。

    至于他自己，应该是又凶又恶，没人想搭理。

    所以村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定论，宋卫铮娶不到媳妇，姜岁岁没有婆家要。

    想到这里，宋卫铮突然莫名想笑，某种意义上，他们看起来还挺配的，居然还真的凑成了一对。

    他又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也有些好笑。

    他抬手捞起那件衣服看了看，发现针脚还挺整齐，也很细密，看上去不像是初次缝补的手艺。

    又仔细量了一下，发现这的补丁上，居然是缝了个笑脸的模样。

    挺有意思，宋卫铮心里评价道。

    随后他又低头一看，看到了这衣服下面盖着的书本和纸笔。

    宋卫铮顿了顿，看着桌上的书本微微有些出神。

    这时，姜岁岁从房间里冲出来，急忙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好像找不到了，可能不在我房间，应该就被我奶奶放在堂屋，你等会，我……”

    “嗯？”她看到宋卫铮在看她的课本，莫名有点激动，“你，你也感兴趣吗？”

    姜岁岁记得，原著中对几十年后的宋卫铮的描述是，家境一贫如洗，没读过书，从底层拼出来的商业大亨。

    所以，宋卫铮心里，会不会也是渴望读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