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误解
赵宁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八贤王会这样。
赵宁快步走到八贤王面前,几乎是质问般道:“我被人哄骗?”
“我被人哄骗?”
赵宁喃喃道,纤瘦的身影退了一步,摇摇欲坠。
“我确实是被陈世美哄骗了。”
上一世她不识陈世美的真面目,以为他是赵安的良人,在赵祯还未赐婚前,曾当过二人的信使红娘。
陈世美在开封府人头落地,赵宁才知他家中尚有妻,为攀富贵,竟狠心对妻下杀手。
陈世美死后,赵安心如死灰,诞下一子之后,便遁入道门,身体一向康健的她,竟死在了赵宁的前面。
忆起往事,赵宁悔恨不已,若不是她在中间牵线,或许赵安便不会对陈世美情根深种,更不会在陈世美死后郁郁而终。
到底,还是她信了陈世美的花言巧语,以为他值得让赵安托付终身,这才误了赵安的性命。
赵宁泫然欲泣,八贤王不解其意。
仔细想来,赵宁长到一十五岁,他从未过一句重话,今日他气极了,话得有些重,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宁才会这般失态。
八贤王自以为懂了赵宁的心,花厅里坐着的包拯三人他只当看不见,用锦帕去擦赵宁的泪,柔声哄道:“乖女,莫哭,为父错了,不该这样凶你。”
包拯一脸的惨不忍睹,谁能料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八贤王,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能这般拉下架子,去哄那娇滴滴的寿宁郡主。
公孙策瞧瞧俯下身子哄赵宁的八贤王,又瞧瞧微微皱眉的展昭,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低头喝茶只做看不见了。
展昭眉头微锁,食指不自然地弯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赵宁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八贤王看着赵宁委屈落泪的模样,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心里不住地埋怨陈世美,嘴上却不停地哄着赵宁。
谁知他越哄,赵宁哭的越伤心。
赵宁并无姐妹,旁的皇室嫌她身子弱,不愿跟她玩耍,只有赵安与她交好。
赵安待她如亲妹一般,而她却错信了陈世美,害得赵安青春早逝。
赵安被情所困,为情而死,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世痴恋,一朝赴了黄泉。
泪眼朦胧中,赵宁抬眼去看展昭。
展昭就坐在那,一袭红衣,一如初见时的英气逼人模样。
也一如与她的距离,她遥遥相望,再无进展。
春风拂面,彻骨生寒。
赵宁身子一软,南星手疾眼快,连忙抱紧了她。
展昭离座的动作静止在半空。
八贤王顿感不妙,一边去扶赵宁,一边吩咐侍女:“御医呢?快去请御医!”
包拯道:“公孙先生也懂医术,可先让公孙先生请脉看诊。”
赵宁喉中腥甜,吐出大口鲜血,两眼只瞧着展昭,却不出话来。
八贤王府邸鸡飞狗跳忙活到半夜。
八贤王对包拯三人没有了好脸色,原本儒雅的脸拉得比马汉的脸还长。
八贤王道:“包拯,你虽然是开封府府尹,但无权去管皇家之事,此事孤王自会向皇上明,你就不要多问了。”
包拯正色道:“陈世美的发妻秦香莲本是民女,自然在包拯的管辖之内,还望王爷将秦香莲交予包拯,包拯也好提前结案。”
八贤王气得直哆嗦。
若事实果真如此,陈世美抛妻弃子,以着包拯的性子,陈世美多半是要人头落地的,如此一来,赵安新婚未满三月,便成了寡妇。
八贤王素来待赵安如亲女一般,如何舍得见她如此?
又气赵宁不知听了谁的谗言,一意孤行地想让包拯去决断此事。
如今倒好,事情还未明,她先气得吐血昏倒。
八贤王越想越气,看着包拯,没有好气道:“你秦香莲被王府侍女带走,可有凭证?”
展昭道:“展某便是见证人。”
八贤王道:“孤王若没有呢?你难道还想搜王府不成?”
“这...”
包拯退了一步,道:“包拯不敢。”
八贤王拂袖冷哼一声。
公孙策看了一眼展昭,又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八贤王,沉吟片刻,给包拯使了个眼色。
包拯道:“既然如此,包拯先行告退。”
回到开封府,包拯问公孙策:“八贤王执意如此,先生有何良策?”
包拯一生刚正,平时最见不得无辜之人受屈受苦。
公孙策捻着胡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郡主为八贤王贺寿而起,自当由郡主去解。”
思及赵宁花厅中吐血,包拯又问道:“敢问先生,郡主这是何病?”
公孙策道:“郡主乃是一时激愤所致,并无大碍,只是她先天不足,脾虚体寒,若是长久如此,恐非...”
话到一半,公孙策连连摇头,语气满是惋惜:“可惜了。”
展昭抱着巨阙剑,抬头去看皎皎的月色。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福旦夕,那位郡主,许是命里有陈世美这一劫。
八贤王府邸,赵宁悠悠转转地醒来了。
床畔狄娘娘正在垂泪,不住地埋怨八贤王做事糊涂,气得爱女昏迷不醒。
八贤王神色哀伤,一句话也不去反驳。
南星扶赵宁起来,狄娘娘忙道:“你再躺会,这会儿头还晕不晕了?”
赵宁摇摇头,脸色惨白,道:“让母妃父王担忧了。”
狄娘娘的泪滚滚落下,抚摸着赵宁的脸,道:“若你真体谅我与你父王的不易,那便赶快好起来才是。”
赵宁握着她的手,不住地咳嗽。
狄娘娘满面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泪却不住地落下来。
八贤王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好生道:“你哭什么?女儿又不是好不了了。”
屋顶上,展昭屈膝而坐。
夜凉如水,微风吹起巨阙剑的剑穗。
不知过了多久,八贤王与狄娘娘才从赵宁的屋子里走出来,展昭跳下屋顶,叩响了紫檀木的门窗。
南星开门窗,见是展昭,便开了窗户,放他进来。
展昭对她微微点头,跳了进来。
厚厚的纱幔垂落在地,赵宁透过纱幔目不转睛地看着展昭。
南星看看纱幔后的赵宁,又看看长身如玉的展昭,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赵宁回过了神,虚弱的声音透过纱幔传了过来:“南星,你去瞧瞧药有没有好。”
南星瞧了一眼展昭,应声去了。
“展护卫请坐。”
红烛落泪,一室荧光。
隔着纱幔,赵宁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展昭忽然就愧疚起来,寿宁郡主白天吐得那口鲜血,未尝不是悲情所伤,彼时他又来问其陈世美的原配妻子,多少有些伤口撒盐的不合时宜。
虽然此事是包拯所吩咐,他也只是服从,然而听到赵宁那无力的声音,以及红烛下,纱幔后隐约映着的单薄身影,展昭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展护卫所来,可是为了秦香莲?”
没等展昭开口,赵宁便破了沉默。
展昭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赵宁轻咳,过了一会儿,道:“明日我会派人把秦香莲母子三人送往开封府。”
事情办得这般顺利,让展昭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深感赵宁虽贵为皇家郡主,却无半分骄纵之气,通情达理的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展昭有些摸不准她的脾气,依礼抱拳谢过赵宁,然后从怀里摸出赵宁的腰牌,放在桌上,转身欲走,却又被赵宁叫住了。
赵宁的语气有些急:“展护卫...”
话未完,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展昭止住了脚步。
展昭拱手道:“郡主...”
想了想,实在不知该些什么,最后展昭干巴巴地道:“保重凤体。”
赵宁的咳嗽请轻了些,声音又比刚才低了些:“此事若交予了开封府,陈世美...会死吗?”
展昭的眼皮跳了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都这个模样了,还有心惦记陈世美的死活,这位郡主,着实痴情了些。
斟酌了半日,展昭方道:“展某不知,此事应由包大人来决判。”
帷帐后传来一声叹息。
赵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你改日见了我皇姐,替我向她道个不是。”
“那个腰牌,方便你进出驸马府。”
展昭最终收下了腰牌。
次日清,赵宁果然没有食言,派南星将秦香莲母子三人送来了开封府。
秦香莲牵着一双女儿,低着头跟在南星身后。
南星道:“我家郡主让我转告包大人。”
南星站在开封府后院,早起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声音朗朗:“陈世美隐瞒婚姻欺君罔上,是为不忠国君,高中状元之后任由父母饿死饥荒,是为不孝父母。”
讲到这,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秦香莲,道:“此等不忠不孝之人,请包大人秉公办理。”
南星的话音刚落,秦香莲便搂着两个孩子跪倒在地,抽抽搭搭地问道:“敢问大人,他会不会死?”
包拯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香莲,犹豫了一会儿,道:“此事若是属实,按律当斩。”
“不...”
秦香莲连忙摇头,将怀里的两个孩子搂得更紧了,她道:“民妇不告了,民妇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要丈夫的命的。”
南星疑惑地看着秦香莲,道:“你这妇人,好生奇怪,那陈世美不但不认你和孩子,还乱棍将你从驸马府里出来,你难道不想讨个公道吗?”
秦香莲泪流满面,道:“他不认我,我却不能不认他,他若是因为此事死了,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交代?”
南星叹了口气,问道:“你确定不告了?”
秦香莲点头。
南星见状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秦香莲,道:“郡主早就料到你不忍心陈世美死,她你若是不告了,便让我把这五百两银票交给你,回到家乡,或置几亩田地,或做些生意。有银钱傍身,你领着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秦香莲含泪接了。
包拯看着秦香莲不语。
苦主都不愿意告了,他再怎么看不上陈世美的所作所为,也只能就此罢手。
秦香莲让两个孩子朝着驸马府的位置磕了一个头,然后上了王朝找好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秦香莲抱着两个孩子泣不成声。
南星目送马车离去,叫住了面有薄怒的包拯:“包大人,我家郡主借展护卫一用。”
包拯看了一眼展昭,道:“请讲。”
南星道:“我家郡主请展护卫护送秦香莲返回故里。”
“陈世美既然能忍心饿死父母,便能狠下心对妻女下手,我家郡主恐秦香莲遭遇不测,请展护卫一路相送。”
展昭一怔,问道:“郡主既然知道陈世美会对秦香莲母子下杀手,又为何给她银钱让她返乡?”
南星奇怪地看了一眼展昭,答道:“若是不然,秦香莲怎么会对他死心,又怎会继续上告陈世美?”
“为了让秦香莲对陈世美死心,便以秦香莲母子三人性命为饵,郡主此举,恕展昭难以从命。”
一瞬间,展昭对赵宁的怜悯全消失了。
这哪里是个平易近人通情达理的女孩,这分明是一个为情所伤丧心病狂不顾他人性命的蛇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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