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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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贤王去哄心尖尖的王妃,南星去找了庞昱问白玉堂的事情,诺大的王爷府,只剩下侍女侍卫各司其职。

    在王府里生活了两辈子的赵宁,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孤寂感。

    在遇到展昭之前,她觉得她早已习惯了深宫高墙后的生活,忍得了寂寞,咽的下枯燥。

    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黑白两色,书就了一生。

    而展昭的出现,一抹红色,点出了一轮冉冉而生的朝阳,绚烂又夺目,是她平淡的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她以前从未觉得,华美的宫灯之下是冰凉。

    赵宁抬头望月,七月初的月色皎皎,清凉如水。

    美景美酒,总要有人陪着才不算辜负。

    赵宁饮下最后一杯酒,准备回屋。

    侍女提着羊角琉璃灯,照亮了回去的路。

    路途尽头,一抹蓝衣一闪而过。

    赵宁笑了起来,从侍女手里接过了灯,道:“你下去吧。”

    侍女应声退下。

    赵宁拎着灯,那抹蓝色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我想见你,而你恰好出现。

    展昭手里捏着一朵花,俯身给她簪在发间,道:“今天的。”

    这花是他在王府转悠了半日,才摘下来的。

    开封府里住着一群大老爷们,没甚心情去收拾花草的,院子里种着桐树与松柏,经年常绿,看不到一点花红。

    公孙先生初到开封府时,还府里太简单了些,侍弄了一些花花草草,这样一来,花红柳绿的也颇为好看,但好景不长,就被府衙里的马匹啃了个干净。

    开封府里,除了公孙先生与包大人,其余人都是骑马出行的,因而马匹众多。

    可开封府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马匹们的生活也颇为艰难,时不时地就会有几匹马跑到花园,蹭蹭树皮,啃啃花草,过的好不可怜。

    经此之后,公孙先生发觉了开封府就不是一个能风雅起来的地方,于是彻底收起了侍弄花草的儒士心。

    开封府没花,展昭便来王府找花。

    八贤王是个极其风雅的人,花园里的花,你方开罢我登场,经年长红,找上几朵花,倒是极容易的事情。

    赵宁抚着鬓间的花,低头抿唇一笑,而后又慢慢抬起了眸,眸光流转,脉脉柔情。

    展昭忽然就觉得,人面桃花笑春风,大抵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展昭从她手里接过了灯,剑柄挑开会扯到她鬓发的枝叶,离得近了,便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与她身上的檀香味融合在一起,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异香。

    展昭觉得他在哪里闻到过这种香气,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遇到的。

    展昭的声音里有几分关心:“你喝酒了?”

    “恩。”

    赵宁点点头,笑眼弯弯。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让展昭无端便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一处喝酒时的样子。

    赵宁的酒品,可是不大好的。

    展昭停住了脚步,对着赵宁伸出了手。

    赵宁微微抬眸,清明的眸子里略有些迷惑。

    展昭声音柔柔的,道:“我扶着你。”

    赵宁笑了起来,把手交给展昭。

    他的手掌很温暖,让赵宁有一种就这样一直让他牵着手,慢慢走过一生的冲动。

    “你来王府,是为了给我送花吗?”

    赵宁问。

    展昭刚回到开封府,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赵宁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的,所以并没有派人去找他,怕影响他做事情。

    更何况,他们刚分开一天,赵宁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找他。

    展昭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前后不一的动作让赵宁有些疑惑。

    赵宁抬头看着他,映着月色的眸子盈盈的,展昭就笑了起来。

    “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

    展昭看着赵宁,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道:“郡主祭祀归来,可否与展某一同去赏河灯?逛庙会?”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是不亚于除夕的大型祭祀节日。

    七月地里的庄家成熟,百善孝为先,所以人们会在这一日向祖先汇报收成,并且请老祖宗尝新。

    等到了晚上,便去河边放荷灯。

    据传这一日地狱大门大开,已故的亡魂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因此七月十五又被称为鬼节气。

    点荷灯,便是为亡魂们照亮回家的路。

    赵宁抬眸看着展昭,有些想不明白,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节日,邀她去放荷灯逛庙会,展昭莫不是脑袋进了水?

    展昭给她摘花送花,待她温柔体贴,时间久了,她便觉得,展昭其实是一个颇为浪漫细心的人。

    然而今日展昭的一番话,彻底击溃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虽然七月本就是鬼月,没什么适合出游的节日,但七月初七女儿节,也比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鬼节好吧?

    自幼闯荡江湖的侠士,多是不忌讳节日节气的,只觉得那日热闹,便来邀她一同出行了。

    赵宁心思转了百转,在展昭满是期待的目光下,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虽她自出生便被钦天监断言八字过弱,不易长大成人,容易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但若是与展昭这个天煞孤星的人走在一起,孤魂野鬼们,大抵是不敢近她的身的吧?

    看到赵宁点头,展昭松了一口气。

    他来之前,公孙先生就跟他过,那日不好,郡主不一定会愿意与他出行,不若换成女儿节那日,陪郡主绣绣花,看看景,也就是了。

    展昭觉得公孙先生得颇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绣花看景,哪里有逛庙会看荷灯来的热闹?

    而且穿针引线绣花什么的,也太无趣了些。

    所以他虚心地接受公孙先生的提议,扭脸便跟赵宁,中元节一起放荷灯。

    他觉得,赵宁一定会喜欢河面上漂浮着万盏荷灯的景象。

    果不其然,赵宁点了点头,目光盈盈的。

    展昭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被他捏过的地方飞上一抹红晕。

    赵宁又低下了头。

    衣领里,微微露着粉嫩的脖颈。

    她总是这样,极为怕羞,展昭牵牵她的手,捏捏她的脸,她便满面通红地垂下了头。

    与当初鼓足勇气着那些不顾世俗愚礼话的状态,判若两人。

    她很胆,又很勇敢。

    展昭送她回到她的房间。

    瑞兽里,飘着他所熟悉的熏香。

    展昭在门口站定,想起与包大人的事情,微笑道:“明日包大人前来拜访八贤王。”

    “恩?”

    赵宁微微蹙眉,迟疑了一会儿,道:“是为了太后的事情吗?”

    她不知道李太后的事情展昭知晓多少,事关皇家机密,她也不敢的太透。

    因而赵宁只是道:“只怕包大人要失望了。”

    想起她父王过的话,赵宁觉着,包拯不可能如前世一般,在她父王这里寻求到帮助。

    “我父王讲,大位已定,如今的局势,便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展昭没有接话,只是拿那双明亮的眼睛瞧着她。

    赵宁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李太后的事情,展昭到底知道多少呢?

    展昭素有侠心,爱好锄强扶弱,李太后遭人陷害,孤苦无依地在民间过了二十年,以他的性子,多半是会帮她讨回一个公道的。

    想到这,赵宁又有些难受,扪心自问,她是不喜欢李太后的。

    李太后这个人实在太糊涂了。

    她能被人陷害离宫,是有原因的。

    李太后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在皇宫生存,当年若非她父王的看顾,李太后连孩子都不可能生下来。

    看似鲜花着锦姹紫嫣红的皇宫里,背后是累累的白骨。

    赵宁揪着帕子,心里难受极了。

    她在皇权深宫养成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三观,注定与展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三观不同。

    正在她难受的当口,展昭终于开了口。

    展昭道:“我来到包大人身边,不是为了参加皇权争斗的。”

    赵宁的睫毛颤了颤,搅着帕子的动作停了一瞬。

    展昭继续道:“谁为帝,谁为后,于我来讲,并无太大的意义。”

    “他勤政爱民,福泽百姓,我便觉得他是一个好皇帝,也愿意为他效劳,但若是他愚昧糊涂,这个位置,不得便要由旁人来坐了。”

    “届时别人不动他,我手里的巨阙,也要出鞘了。”

    展昭看着赵宁担忧的脸,眉目舒展开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世上奇葩之事,对于侠义,对于锄强扶弱,他有他自己的一套定义。

    并不是每个弱者都值得你去帮扶,这个世道上,仗着我弱我有理而横行于世的人,太多太多了。

    那种人,比恶人还要可恶。

    “恩。”

    赵宁轻轻地应了一声。

    没有什么会比这更让她开心了。

    展昭和她虽然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生活习性完全不同,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她是养在金丝笼的雀。

    然而这些并没有让他们渐行渐远。

    他们三观相同,爱好接近。

    这种感觉比初见时的惊艳更美妙。

    一见钟情看的是脸,能够长久相处下去的,靠的是脾气秉性。

    赵宁笑了起来。

    她本来就生的好,暮然一笑,如江雪初晴,霁月风轻,锦绣河山于她眉间展现,红尘十丈的繁华被她尽收眼底。

    展昭呼吸一滞,藏于心里的话就了出来:“包大人明日造访,不单单为了此事。”

    “恩?”

    赵宁歪着头,干净的一眼能叫人看到底的眸子里,装载着几分疑惑。

    展昭没有话,只是瞧着她。

    想起他曾经过的话,赵宁清澈的眸子乱了一瞬,忙垂下了眸,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心地抬起了头,看着展昭带着笑意的脸,她贝齿轻咬着唇,直将那毫无血色的唇咬出了一丝红色。

    她的睫毛微微颤着,眼睛湿漉漉的,心翼翼道:“是为了咱俩?”

    话刚话,赵宁又红了脸。

    赵宁的那句“咱俩”,让展昭听得极为舒心。

    展昭爽朗一笑,道:“你可愿嫁我?”

    这句话他问过一次,那时的她昏昏沉沉,并没有回答。

    而现在的她,也没有回答。

    赵宁喝了酒之后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像聚了水,映着夜空里的漫天星河,忽闪忽闪的,能将人的心都给化了去。

    赵宁又低下了头。

    她想张口愿意,但喉咙里像是被糖裹住了一般,怎么都开不了口。

    所以她干脆低下头。

    展昭见她低头,便往前走了一步。

    展昭比她高上许多,压迫感袭来,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后面便是墙了,夏日里穿的单薄,肩膀若撞上了墙,也是会疼的。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展昭环住了她的肩膀,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递了过来。

    展昭将头埋在她纤细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将她的脖颈染得通红。

    展昭贴近她变得粉红的耳垂,低声道:“你愿不愿意嫁我?”

    赵宁的心跳停了半拍,而后骤然加速。

    因二人挨得极尽,她还能感觉到,展昭的心跳如她一般,都在狂跳不已。

    七月的月初,月半缺,星明亮。

    赵宁抬头看着展昭身后披的漫天星河,心慢慢静了下来。

    “我愿意。”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场景,只要展昭问,她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愿意。

    不管展昭是仗剑天下的南侠,还是四品的带刀侍卫御猫,她都愿意。

    听到赵宁的回答,展昭笑了起来。

    慢慢地松开她,看着她通红的脸,与眼里聚着的星光,心中一动,吻了上去。

    她已经学着会回应他了。

    一吻而终,展昭笑了起来,道:“那我明天再来。”

    “恩。”

    赵宁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展昭一声轻笑,身影消失在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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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城庞太师府邸,一抹白色的身影穿梭在绮丽的琉璃瓦上。

    琉璃瓦下,琉璃灯盏盏,来去匆忙的侍女们身影婀娜,精致的饭菜如流水,被送入庞昱的房间。

    白玉堂看了一会儿,依着他往日对庞府的判断,这是庞昱又新得了一个美人。

    白玉堂因御猫封号来到东京城,在东京城等了半月有余,仍不见展昭的回转。

    东京梦华,寸土寸金,他的盘缠用完之时,便没少来富丽堂皇的庞府“借”东西,如今庞昱新得了一个美人,他若是不去看看,倒有负他与庞府的“交情”了。

    鹤起兔落,白玉堂来到庞昱的房顶上,轻手轻脚揭开了一扇瓦。

    屋里宫灯闪闪,红纱绕绕,瑞兽飘着熏香,着实是个鸳鸯共枕的好地方。

    而那坐在庞昱旁边的女子,白玉堂看不到她的脸,但只瞧着那身姿,也觉得是个颜色不错的。

    只是这动作粗狂了些,不像个侍女,倒像是个习武人。

    白玉堂转念一想,许是庞昱腻了那些娇娇柔柔的女子,换了口味也不一定。

    女子脸颊通红,显然是没少喝酒,她一条腿伸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荡一荡的,一只胳膊勾着庞昱的肩,与庞昱脸挨着脸,正与庞昱着桌上的几只瓷瓶子。

    许是喝多了酒,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这东西...真有那么好用吗?”

    对方是个美人,按理,依着庞昱一贯好色的性子,早就扑了上去,然而这一次,却颇为反常。

    美人入怀,他居然坐怀不乱了,甚至还将女子不断喷着酒气的脸往一旁推了推,语气里也是有着几分嫌弃的,道:“有用有用。”

    “一柱擎天,金抢不倒。”

    白玉堂眉头一挑,心思立马就歪到另一方向了:庞昱这个风月中的老手,居然有被嫌不中用的一天?

    可见是在女人身上使的功夫多了,铁杵磨成了绣花针。

    白玉堂心中好笑,嘴角抽了抽。

    “那...那怎么用?”

    “混在酒了,喝了也就是了。”

    女子哦了一声,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瓶子,看了半晌,又道:“会不会闻出来味了?”

    “不会不会。”

    庞昱连连摆手,将身子往旁边又挪了挪,道:“这东西无色无味,任谁也闻不出来。”

    女子又哦了一声,转念又问了一句:“若是遇到了武功高强的人怎么办?”

    白玉堂的眉头又是一挑,和着这女子是给旁人用的,来向风月老手庞昱取经的?

    这样想着,就听到了女子略有些担忧的声音:“白玉堂武功那么高,若是他闻出来了,该怎么办?”

    房顶上的白玉堂:“...”

    白玉堂笑不出来了。

    “不成不成,还是不要了。”

    女子把瓷瓶一丢,大刺刺地往椅子上一躺,脸朝着房顶,然后就看到了房顶漏了个窟窿,窟窿里露着白玉堂那张俊美的脸。

    脸是好脸,眉目也是如墨如画的,只是那张脸的神情,却是有些气急败坏的。

    南星揉了揉眼,推了推旁边的庞昱,道:“我好像看到白玉堂了。”

    庞昱头也不抬,道:“你喝多了。”

    下一秒,一柄剑穿破空气,刺破桌面,直直地立在庞昱面前。

    寒光闪闪,庞昱从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庞昱立马就缩到了南星身后,改口道:“你没喝多。”

    “真是白玉堂。”

    白玉堂踏破房顶而入,一袭白玉,恍若来自九重天外,在这个金碧辉映的房间里,遗世独立。

    白玉堂扫了一眼被南星扔了的瓷瓶,而后目光缓缓移到庞昱与南星的脸上,冷冷道:“这东西,是给白某准备的?”

    南星卡了壳。

    她想这个东西她原是不算用的,她虽年少丧母,但最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根本就不屑于用这种东西。

    今日也就是喝的有点多,跟庞昱吐槽了几句,谁知庞昱一听,立马就从房间里拿出了这个东西,还神秘兮兮地跟她,保证能叫白玉堂爱她爱得死心塌地。

    着着,白玉堂就来了...

    她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跟他相处?

    倒不如一剑被他杀了来的痛快。

    酒精充斥着南星的神经,南星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道:“你杀了我吧。”

    白玉堂抽出了剑,杀气顿现。

    夜风吹动着他的白衣,屋内风声凛凛,山雨欲来!

    而他对面的南星,安详的闭上了眼,是生是死,毫不在意。

    庞昱了一个哆嗦。

    他虽跟南星不对付,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南星死在他面前,他还是做不到的。

    但他的武功又不是白玉堂的对手。

    庞昱有心想唤侍卫,可自从他跟杏花闹得动静太大,引来了侍卫救主,结果看了满床春/色,被庞昱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以至于侍卫们一听他又领女子回来,都自觉退避三舍,连眼都不往他屋里瞟一眼。

    庞昱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静下心神。

    侍卫是指望不上了,南星现在这个状态,也是指望不上了,而求暴怒中的白玉堂饶命,那是更不现实。

    在鸡鸣狗盗的时刻,庞昱的体能以及智商都极其容易发挥超常。

    庞昱看着眉目如画姿容似雪的白玉堂,淡定地从怀里摸出了唇脂,将唇点的鲜红,而后保养得极好、不曾沾染过阳春水的手指,慢慢掐成了兰花指。

    庞昱从南星身后走出,桃花眼微眯,冲着白玉堂抛了个媚眼,道:“侯爷看上了你,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玉堂手上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刺了过去。

    然而他这一剑却刺了个空——庞昱被南星一拳倒在地上。

    南星一记漂亮的倒勾拳,将庞昱的嘴角出血来,其态度比被男人调戏了的当事人白玉堂还要愤怒:

    “你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作者有话要:  阿宁:幸福的转圈圈~

    暴走的南星:朋友妻不可欺

    庞昱你还是去死吧!

    明天开始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