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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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宇贴着狄青的背,脸埋在他的脖颈,对着他的脸吹着气,道:“将军~”

    狄青微微皱眉,肩膀僵了一瞬,道:“你安分些。”

    倒不是杜宇这样子有伤风化,自她来到将军府之后,一路鸡飞狗跳,体统二字早就被她糟蹋得连渣都不剩了。

    而是狄青觉着,骏马飞快,若是手抖将她摔了出去,估计杜宇不死也要残废了。

    “好,我安分。”

    杜宇搂着狄青的腰,微微眯着眼,眸色一明一暗,问道:“将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

    骏马飞驰,寒风呼啸而过,狄青宽阔的身体为杜宇挡去了凌冽的冬风。

    “将军,你为何...睡觉时也不解甲?”

    杜宇的手指在狄青脖颈耳垂处游走,灵活的手犹如一条蛇一般。

    狄青不自然地避了避,控马的速度未减,道:“刺客太多。”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杜宇呵气如兰:“好巧。”

    狄青瞳孔骤然收缩,多年被刺杀的生涯,他的身体条件反射性地瞬间前倾。

    杜宇的声音消散在风霜中:“我也是。”

    杜宇手腕突然发力,狄青前倾的身体堪堪躲过杜宇的削他脖颈的匕首,然而下一秒,鲜血自他腰中流出。

    杜宇的左手,不知何时握了一柄匕首,匕首巧妙地穿过狄青厚厚的盔甲,于盔甲相接的缝中,狠狠地插/入了狄青的身体。

    狄青一声爆喝,抽剑向后猛送,大片的海棠色的衣衫落了下来,顺着寒风飘向远处。

    杜宇滚过在地,蓄力抢了一匹后面军士的骏马,扬长而去。

    山间的风呼啸而过,杜宇这一次终于没有再捏着嗓音话,她的声音清洌,贯入狄青的耳中:

    “将军有将军的君臣之义,杜宇也有杜宇的士为知己者死。”

    “还有。”

    “杜宇从不恨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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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新年了,这一年,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年头。

    襄阳王叛乱的消息传来,各地藩王都有响应,地方厢军剿灭这些藩王尚且自顾不暇,更别提勒兵回朝勤王了。

    因战乱四起,朝中分成了几个派系,一部分臣子讲请求刘太后出面调停,另一部分臣子讲抽戍边军前来救援,还有一部分保持沉默了,无论怎样都是赵家的江山,谁做皇帝差别并不是很大,因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由旁人吵了个热火朝天。

    公主府里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屋里到处都是暖洋洋的一片。

    展昭挑帘进来,带来了一身的寒气,他将巨阙剑挂在剑架上,在火炉旁烤了一会儿火,觉得自己身上不再像刚才那般冷时,才往里面走。

    赵宁正对镜贴着花黄。

    瘦瘦的人梳了妇人鬓,展昭第一次见时尚有些别扭,如今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觉着这样的赵宁,别有一番妩媚风流。

    像是一朵含苞绽放的花,花瓣上还挂着颤颤巍巍的露珠。

    展昭走了过去,从梳妆桌上的妆匣里挑了一支凤钗,插/在她的鬓间。

    展昭道:“这便要进宫了?”

    赵宁昨夜跟他讲,她要进宫劝一劝刘太后跟赵祯。

    “恩。”

    赵宁点点头,看着镜中的展昭,展昭垂着眉,手掌轻抚着她的脸。

    “如今也只有我能劝皇兄了。”

    赵宁侧了一下身子,抬起头,仰脸看着展昭,道:“皇兄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好好与他分,他必然会明白的。”

    “而太后娘娘,性情虽然刚强,行事强势,但素来以国家为重...”

    听到这,展昭微微皱眉。

    刘太后之前何等的威风,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如今被赵祯这般对待,脸面尽失,纵然赵祯诚心诚意相请,只怕刘太后也不肯出面帮忙。

    再了,彼时的赵爵,出的名号是为刘太后平冤。

    赵爵人还未至东京,战报便已经传了过来,他若为天子,仍尊刘太后为后。

    这种情况下,刘太后真的会为一个让她颜面尽失的赵祯,去调解战争,劝赵爵退兵吗?

    更何况,如今赵祯得知他的生母被刘太后所害,现在视刘太后为仇人,又怎么会拉下面子去求仇人刘太后呢?

    展昭觉得赵宁想的太过乐观,待赵宁完,展昭道:“若无法劝动太后与陛下,你也不要太过内疚。”

    “赵爵早有异心,若没有陛下禁足刘太后之事,也会有其他的事情成为他反叛的原因,刘太后纵然出面调停,只怕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我知道。”

    赵宁点点头,眸色闪了一下。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若是连她都不去劝赵祯与刘太后,就真的没有人去劝他们俩了。

    八贤王身份太过敏感,这种事情,他躲避尚且来不及,更别提进宫劝赵祯刘太后了。

    其他的皇室,左右摇摆不定,对于这种皇家内讧的事情,明哲保身才是王道,谁也不愿意去趟这门浑水。

    所以也只有她,才能去劝劝赵祯和刘太后了。

    她是赵祯最为疼爱的妹妹,也是让刘太后青眼有加的阿宁,她的话,他们或许会听一些。

    “我必须要去。”

    赵宁攥紧了手帕。

    她不信刘太后是因私废公的人,她也不信,只手遮天的太后居然束手就擒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不在棋局中的人,才能洞察出这诡异莫辨的风起云涌。

    藩王势强,天子赢弱,久而久之,一场战乱再所难免。

    而精明强势的刘太后,以天下为棋,做了一场豪赌,世间之人人都被她诓进去了。

    战乱四起,彼时还能保持清醒的,除了下棋人刘太后,也就只剩下赵宁了。

    江湖之大,庙堂之远,唯有两者都不沾染的人,才能洞察出刘太后真正的意图。

    赵宁就是这样的人。

    如今赵宁需要做的,是点醒赵祯,让他跳出局外,避开刘太后布好的陷阱,守护好这赵家江山,祖宗家业。

    “我送你去。”

    展昭道。

    展昭把赵宁送到皇宫内,看她怀抱着暖炉的背影走进赵祯的宫殿,天空开始下起大雪,她的脚印很快就被雪花遮盖。

    展昭握紧了巨阙。

    虽新婚不过三月,但展昭也感觉到了赵宁身体的变化。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越来越嗜睡,葵水来的也不准时。

    最开始展昭还以为是赵宁怀孕了,兴冲冲地找了公孙策来给赵宁把脉。

    公孙策把完脉,私下告诉展昭,赵宁的脉象,比上次他给赵宁把脉时更弱了。

    展昭闭上眼,赵祯去大相国寺时,赵无眠曾找到他,给了他侍养不死草的方子,让他照着那去照顾不死草。

    两月有余,不死草终于抽出一片绿色,假以时日,不死草或许真的能长成传中的那样,但是赵宁的身体,能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烈风扬起展昭的衣摆,他想起赵宁昨夜跟他过的话:霜雪落满肩,白了鬓发,柔和了眉眼,这样的话,是不是也就算白首了?

    赵宁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热气扑面而来,太监们连忙去解她的披风。

    赵宁摇摇头,太监便退了下去。

    许多日未见赵祯,赵祯一如从前,只是那深深皱着的眉头,让他显得有几分憔悴。

    他见赵宁进来,苦笑一声,道:“阿宁,你是来劝朕的吗?”

    赵宁点点头,太监给她沏了热热的茶,她抿上一口,觉得五脏六腑都慢慢开始回暖了。

    热气从茶杯中升起,萦绕在赵宁脸前,赵祯有些看不清她的眉眼,只是觉得,今日的阿宁,似乎跟往日有些不同。

    具体哪些不同,他也不清楚。

    或许是赵宁的妇人鬓让他看得有些别扭,又或许是赵宁微微翘起的指上的鎏金护甲闪着的光太过刺眼。

    赵祯挥手,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尽数退下,赵祯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戍边军将领写的奏章,递到赵宁面前,道:“阿宁,你看看。”

    赵宁接过来一瞧,那字迹并不算好,略有些潦草,一看便知道是久经沙场的人所写的,收笔提笔间,那金戈铁血的气息便顺笔画留了下来:

    只待尘烟报太后,满头霜雪为君知。

    简单的两行字,力透纸背,点明了自己忠于何人,分毫未提赵祯要他带兵勤王的事情。

    赵祯眸色黯然,道:“阿宁,朕是不是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皇兄,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你的人生太顺了。”

    赵宁合上奏折,淡然道:“你出生没几日便被先帝立为太子,不曾经历过兄弟同室操戈。”

    “你懵懂无知时,先帝撒手西去,不曾经过父不父,子不子的朝不保夕。”

    “你长大成人理朝政时,你的叔叔王爷们被太后收拾得服服帖帖,对你不敢有半点不敬,你没有经历过削藩时的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赵宁的声音越来越冷,赵祯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皇兄,若你经历过这些,便不会有今日的疑问。”

    赵宁将奏折随手丢在火炉里,看它转眼间烧成灰烬,平静道:“先帝为你留下的烂摊子,太后已经尽数帮你摆平了,今日这场藩王之乱,是太后最后能帮你做的事情了。”

    “阿宁...你,你什么?”

    赵祯有一瞬的慌乱,赵宁笑了一下,道:“走吧,我们去请太后。”

    “自此之后,我大宋朝江山永固,天下承平,世间再无能威胁到皇权的藩王,也再无功高震主的武将。”

    赵宁挽着赵祯的手,抬头去看外面的雪花飞舞,道:“皇兄,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

    没有皇子夺嫡,没有皇帝猜忌,平安长大需要理政了,摄政多年的太后也甘心放权,甚至连他最后的后顾之后也一并解决了。

    赵祯的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他的经历,可谓是能气死无数个后世的披荆斩棘才能登上皇位的天子。

    “我若是你,做梦都能笑醒。”

    赵宁觉得,赵祯大抵是传中修了十世的大善人。

    作者有话要:  想起跟基友讨论的,

    唐朝的皇帝是最惨的

    防兄弟,防父王,防文臣武将

    还要防母亲、姐妹和妻子

    哦,太监也要防

    唐朝还有被太监弄死的皇帝...

    唐朝的太子是最高危的职业

    唐朝有32位皇太子,列历朝之最

    19位继承皇位,其他13位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相比于唐朝

    宋朝的皇帝在不做死的情况下

    真的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