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欢听到这话, 愣了愣，又将镜子递还给他：“多谢，但无功不受禄，此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我不能要。”

    成渝神色不变：“若留在我身上, 便是一件无用之物, 倒不如你拿着，还能让它有点作用。”

    玉华镜突然发出一阵银光刺向成渝，仿佛在诉它的不满。

    “它不喜我, 我亦不喜它，将它拿走, 莫碍我的眼。”

    白世欢听到他这么，一时也没了辙。再者, 她是真心喜欢这面镜子, 镜子在她手上发出微微暖意, 她捧在手心里，觉得浑身都暖乎乎的。

    “既如此, 白姑娘便拿着吧。”元路清忽然道：“何必放在成师兄手里让宝物蒙了尘？”

    白世欢想了想, 将镜子收了回来, “那我便暂时拿着，若成师兄哪日想拿回去了，再来找我。”

    成渝淡淡颔首：“嗯。”

    “它叫玉华。”

    白世欢轻轻戳了戳镜子, 满眼都是喜爱：“你叫玉华？”

    玉华镜微微亮了亮, 似乎在应和白世欢。

    白世欢忍不住在它镜面上摸了摸, 便见它镜身轻微扭动，她似乎还能听到若有若无舒服的喟叹声。

    “我们走吧。”元路清道。

    四人踏过最后一台阶梯，一座凡间的城池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出现得那样的突兀, 却又真实得仿佛它就应该在这里。

    白世欢看到城池的名字，心里一惊。

    北荣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姑娘，你为何不走了？”元路清回头看她。

    白世欢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低声解释道：“在凡人界时，我曾在北荣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如今乍然见到，想起它如今的惨状，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成渝目光闪了闪，没有话。

    云恒听罢，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了，北荣城城灭之后怨气太重，如今妖物横行，再不复曾经繁荣昌盛的模样。”

    白世欢忍不住问：“那现在，北荣城是何模样？”

    元路清挑眉：“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世欢其实不太想进去，无数百姓横死的场景瞬间出现在她眼前，她亲眼看见北荣城沦为人间炼狱，如今她不想再回忆一遍。

    但白世欢什么都没，她眨眨眼，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仿若没有一丝阴霾，“好，我们进去看看。”

    -

    北荣城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以为她会见到一座妖物和魔物肆意横行的邪城，但事实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场景。

    街上贩的叫卖声，百姓家门口的拉磨声，牛车路过的隆隆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样一座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城池，谁也不敢想象现在居然变成了一座死城。

    “桂花糕，新鲜出炉的桂花糕。”点心铺子里的二正在叫卖，看见他们一行人，热情地招呼道：“各位客官，来点桂花糕吗？”

    二的神情热情而自然，瞬间与白世欢记忆中的人重叠了起来。

    可他的脸又分明是另一张脸。

    白世欢记得，真正的二早就死在了无妄的手上，化为了无数亡魂中的一员。

    她突然问道：“我们要如何才能通过第五层？”

    元路清摊手道：“我是第一次进塔。”

    成渝言简意赅：“不知。”

    云恒挠挠头：“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我没遇到过这座城，而且，我没到过第六层。”

    也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通关。

    元路清沉吟半晌：“北荣城数月前城灭，邪修无妄亦死在那座城中，我有两个猜想，一是城灭与无妄有关，我们只用将无妄找出来杀掉避免城灭即可。”

    “二是……仙盟中人曾去北荣城调查得知，无妄之死并不是外界认为的被冤魂反噬而死，当时现场还有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既然能有第三人和第四人在场，很有可能有第五、第六人在场，他们怀疑是在场的其他人杀了无妄后在仙盟赶到之前离开了北荣城，我们需要将人找出来。”

    白世欢心里一惊，若无其事道：“可连仙盟都查不出来在场的人还有谁，我们如何能查出？”

    元路清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白世欢又道：“就算在场还有其他人，北荣城城灭乃邪修无妄所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与他人何干？不定在场之人在惩恶扬善，做了好事就走了呢？”

    元路清笑笑：“白姑娘得有道理，是我想多了。”

    白世欢越想越觉得这事和她没关系，再了，就算仙盟的人不肯相信他们无辜，仙盟还能找上徐望卿算账不成？

    云恒忽然道：“其实我觉得元兄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除无妄和那两具尸首之外的人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我们并不清楚，他们也许是好人，也许是和无妄一样的人，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定是为了还原真相？”

    成渝忽然开口：“我们在这里永远不可能讨论出答案。”

    “没错。”元路清沉吟，忽然看向点心铺子的二：“这位兄台，最近北荣城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二想了想，道：“你要这么问，倒是有那么一件事，前段时间咱们这儿来了一对夫妻，闹了一场，先下被关进城主府了。”

    “闹了一场被关进城主府了？”云恒抓住其中漏洞，“你们这儿的犯人都被关在城主府吗？”

    二支支吾吾道：“不是，只是这对夫妻比较特别。”

    白世欢的心提了起来，不应该啊，北荣城城灭，无一活口，仙盟都查不到他们的踪迹，为何这里可以将她和徐望卿的行踪无所遁形地展现出来？

    云恒立刻追问：“有何特别之处？”

    二支支吾吾半天不出来，随即带着点落荒而逃地模样赶人：“别问了，你们走吧，别问了别问了。”他着，转身进了里间。

    白世欢暗暗松了一口气。

    眼见问不出什么了，成渝淡声提议：“不如前往城主府看看。”

    云恒和元路清都没什么意见。

    成渝忽然看向白世欢：“白师妹有什么问题吗？”

    白世欢抬头：“？我没什么问题。”

    成渝眼神晦暗不清：“是吗？我还以为白师妹不愿意去呢。”

    白世欢一颗心七上八下，她试探着问：“成师兄为何会这样？”

    成渝神色冷漠，转过身去，“没什么。”

    她怎么觉得成渝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云恒凑到她耳边声道：“我怎么觉得成师兄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成渝忽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吓得云恒和白世欢立刻闭嘴。

    白世欢拒绝不了所有人的决定，不得不跟着队伍往城主府走，边走边声问云恒：“云恒，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九天玄塔可以将曾经发生过的事如此详细准确地重现？”

    云恒亦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在凡人界的时候隐隐听过这座塔，据这塔是天道的化身，天道想让你看见什么，你就能看见什么。”

    天道？

    白世欢惊了，天道为什么要将她和徐望卿的哪点事抖落出来？

    两人自以为声音很低，实际上他们的对话清清楚楚传到了成渝耳里。

    成渝目光微闪，天道又怎会插手这些事。

    -

    一行人来到城主府。

    “在下乃微云仙宗弟子，欲拜访城主大人，烦请这位哥通报一声。”元路清彬彬有礼地道。

    他们没有直接潜进去，倒是让白世欢松了一口气。但她转念一想，以徐望卿的能力，就算只有真身一层的实力，他们也绝不可能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闯进去。

    守卫听到‘微云仙宗’几个人，微微张大了嘴，修真界的修士们极少来到凡人界，更何况是微云仙宗这种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他忙不迭道：“各位仙君稍等，的这就去禀报。”

    他罢，匆匆转身进了城主府。

    几人耐心等在门口，白世欢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她总觉得成渝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她身上，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来，她尽量表现镇定。

    偶尔对上成渝的目光，她还会主动露出一个平静自然的笑。

    不一会儿，城主府大门开，城主亲自迎了出来。

    “诸位仙君亲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城主肥胖的脸抖了抖，看见几人腰上挂的腰牌，眼睛一亮，语气愈发亲切和蔼：“几位仙君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他虽长得与白世欢记忆中的城主不一样，但神情作态却几乎无甚区别。

    这仿佛完完全全复刻了北荣城所有人的幻境让白世欢微微心凉。

    她现在只祈盼她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细细想了想，徐望卿虽叫她名字的次数不多，但偶尔也会在缠绵缱绻的时候温柔地喊她一声‘世欢’。

    白世欢轻吐一口气，开始在心里琢磨着东窗事发后该怎么解释。

    城主领着他们来到正厅，众人落座后，城主陪着心问道：“几位仙君，不知来北荣城有何要事？”

    元路清微微一笑：“要事倒也算不上，只是我观天象，发现这北荣城似有邪祟作乱，故前来一看。”

    元路清这话也不算信口胡来，能让一城百姓化作冤魂的人，自然是邪祟。

    城主却想岔了，他想到自己府里住着的那人，心里存了疑，但偏偏那人又带给北荣城巨大的利益。

    他的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微微一笑，道：“是有邪祟作乱，只是我们有仙师坐镇，邪祟已经被清除干净了，各位仙君恐白来一趟了。”

    “可我们观其方向，那邪祟现下就在城主府里。”成渝忽然道，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城主，“城主大人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隐瞒为好。”

    城主目光躲闪，支支吾吾没有吭声。

    云恒突然一拍桌子，恐吓道：“你若再不老实交代，我们便将你绑起来直接搜府。”

    城主左右为难，半晌，头疼道：“罢了罢了，我便同你们吧，最近咱们府里确实住进了一个人，但算不上什么邪祟。”他声道：“那是一条龙。只不过，有些邪性。”

    “邪性？”云恒皱着眉问：“怎么。”

    城主道：“其实我也不上来，就是一对上他的眼神我就浑身渗得慌。”

    白世欢默默看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城主解释不清楚，干脆道：“我将人请出来，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白世欢一惊，她开始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