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娪乖,万事有我呢。……
曲妙妙又羞又恼, 闷在屋子里哭了半日。
崔永昌好话尽,又哼鼻子瞪眼地吓唬了底下人,凡有敢乱嚼舌头者,只死了拿卖身契去衙门口销命。
到半晚太阳落下, 这边才抽抽噎噎的缓过劲儿来。
“再没脸了……”曲妙妙哭的委屈。
她素日里行事稳重, 人前人后谁不称赞一句妥帖。
而昨夜……昨夜却……LJ
想到这儿, 她哽咽地抬头,狠狠在某位肇事者胳膊上掐了一把。
“都怪你……非要哄我吃那杯酒……以后……嗝……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她着哭嗝儿,又埋他怀里不肯抬头。
听两个丫鬟, 昨夜她吃醉了浑,夜里又哭又喊的, 西角门守夜的婆子都被惊起,还过来问了缘由。
饶是她再沉稳的一个人, 也不过是个碧玉年华的姑娘。
丢人丢的满府尽知。
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夏日里衣衫单薄, 崔永昌只穿着在家的常服, 薄薄的绸衣裳全是揪起的手印。
“阿娪乖,万事有我呢。”他一下又一下的给她顺背, “谁敢妄议, 我自折了他们腿!”
“就是有你才害我丢脸!”曲妙妙没好气地呛他。
崔永昌得了便宜还卖乖, 作势保证道:“下次我肯定不敢了,下次你再逼我就范,我誓死也得护住了自己……哎哎哎……疼……”
灯花燃起, 一屋子笑笑。
外头宝妆进来布饭, 有崔永昌哄着, 曲妙妙才算吃上几口。
哭累了,夜里竟忘了撵人去睡厢房。
明月楼里,秋彤把从香雪堂外面听来的一句半句给伍倩倩听。
在外头忙了一日, 伍倩倩这会儿正在用饭,听完只淡淡笑笑。
吃好了,接过底下捧上来的热帕子拭手,她才抿起嘴角道:“姑姑早就盼着抱孙子了,如今不使他们两口子操心旁的,尽心在子嗣传承上下功夫,也算是一件功绩了。”
这话不该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
她守的是望门寡,何况辛氏放出来的话,分明是有意给她另寻一主。
如今她却以妇人口吻戏言,明摆着是不算再嫁了。
秋彤一时不知如何答话,憨笑两声,算是附和。
伍倩倩看她缩头缩脑的样子,只觉晦气,拿眼梢斜睖:“怎么,这会子你倒记起府上的规矩礼节了?”
秋彤掩掩眼皮,大着胆子道:“我也是一心为着姑娘好,有夫人在前头站着,到时候肯定要再选一家世不错的人家。”
“为着我好?”伍倩倩远远地将帕子抛入水盆,怪声怪气地道,“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又岂会夜入苏永望的房间,做出那等不堪之事?”
“姑……姑娘!我是吃醉了酒,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秋彤脚底一软,就跪了下来,“好姑娘,您要绕我一回的。”
娇啻啻的身形伏在地上,莹黄的短襟儿袄下,露出半截儿桃红的腰带子。
伍倩倩捏起她的下颌,笑眯眯地盯着秋彤的眼睛道:“瞧你这丫头的记性,我真没饶你么?”
“曲氏放那两条狗儿在府里搜查,那会儿若没我护着,你当自己能躲得过去?”
秋彤怕的浑身发抖,听她又翻旧账,连磕两个响头:“姑娘大恩,奴婢下辈子结草衔环,也难报答!”
秋彤模样生的本就娇媚,又哭的梨花带雨,眼里泛起红晕,惹人的泪珠子顺着脸腮滚落,在袄上,洇晕开一圈圈的水色,倒显得那袄愈发明艳。
伍倩倩将帕子绕在手指,贴心的为其揾去眼泪。
她手劲儿不,帕子抚过,秋彤白嫩的肌肤上头就划出一道红痕。
秋彤又不敢喊疼,只声哽咽着落眼泪,跪坐在地上,任表姑娘一遍一遍的给她擦泪。
终于,伍倩倩累了,也乏了。
伸手拍拍秋彤的面腮,噤声道:“够了,再哭,旁人瞧见只当你在我这儿受了委屈。”
她言语和善,听在秋彤耳朵里,却比罗刹鬼音都要骇人。
“是。”秋彤哆哆嗦嗦地颤音,掐紧了手心儿,没敢再掉一滴眼泪。
伍倩倩要回屋休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出来,交代道:“陈掌事过几日要回晋宁,明天在汇佳楼设宴,他总放不下你,明儿你一道,吃过了饭,自去铺子里寻我。”
秋彤整个人怔在那里,一个字儿都吐不出。
自那回她随表姑娘出去,吃了两杯酒不省人事,醒来便见陈掌事躺在身边。
她有把柄在表姑娘手里,陈掌事又是表姑娘的贵人,她自是不敢声张。
然那陈掌事瞧着人模人样,实则却是个花中恶鬼,色里的阎王。
只一人也就罢了,尽还要二人尽兴,三人成局,更有甚者,还妄想哄她一道大团圆。
她虽是家生子出身,但仰仗着老子娘的身份,在这府里做了个丫鬟,却也要比外头那些户人家的姐来的尊贵。
因醉酒糊涂一回,破了身子,已经是肝肠悔断了。
而今又落入了那些人的手里,更是愈发憔悴几分。
上次回家,老子娘问起,她也只敢是跟着表姑娘走动,得了重用,才劳累至此。
秋彤脑袋垂垂,不愿应承。
她是要强的性子,当初连给路喜做媳妇她都看不上,依着她的美貌,再不济,也要做个大户人家的姨娘妾室才般配。
如今,竟然沦落了这般地步。
造化弄人!
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见了没?”伍倩倩声音扬起,又问一遍。
“听……听见了。”
秋彤这才点头应声,两手发颤地关门出去,唧唧索索地冒入廊下的穿堂风里。
次日一早,秋彤跟着表姑娘出府,她今天穿了一件娇黄的短衫,描眉鬓,模样再清丽不过。
伍倩倩看了看她的装扮,夸赞两句,还拿了自己的一件樱花三色丁香结连帽风衣给她,颜色更为相宜。
路上,远昭昭的听见路喜话的声音。
秋彤抬眼望去,路喜帮曲氏跟前那个叫宝梅的丫鬟抱着一方盒子,宝梅掐着腰骂他,路喜只笑嘻嘻地提醒她看路,两个人有有笑地没入月亮门后,再也瞧不清身影。
前头伍倩倩催促。
秋彤忙收回了艳羡,低着头紧步跟上。
月亮门儿后,宝梅骂着骂着就先自己笑出了声:“你个猴崽子,那里头是二爷给姐的点心,你仔细着些,莫要洒了!”
“你又糊涂,上回你跟宝妆姐姐两个在廊子下做针线活儿,我不是过的么,我比你还要大三个月呢,猴崽子?你可得喊我一声好哥哥才是。”
“去你的。”宝梅斥他,“你只摆出世子爷跟前得宠的身份,这府里的姐姐妹妹们,少不得要上赶着来喊这声好哥哥呢。”
他是路总管的儿子,早早的就指在世子爷跟前做事。
虽没有指明了讲,但日后十有八九也要承了他老子的职位,在这府里做个总管。
宝梅虽脾气不佳,却也知道自持轻重。
路喜只觉她掐腰唬人的模样好看,这会儿骂人,也一样好看。
“我不使旁个来喊,你若喊我一句,听南外楼前头来了个卖糖葫芦的,口味极佳,满城的贩都没他手艺好,我跟少爷出去,给你带两串儿可好?”
宝梅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零嘴儿。
曲妙妙不贪口腹,崔永昌买来的那些东西的零嘴儿,只吃三两口就丢下了。
其余的,则全进了宝梅的肚子。
听他道口味极佳,宝梅就开始嘴里泛酸了。
两人前后脚迈进内院,路喜没召唤不便进去,宝梅接过方盒,捧在怀里,快走到门口儿,又跑了回去。
“你回来!”宝梅声喊人。
路喜眉开眼笑地朝她走了几步,眼睛里净是清亮:“好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宝梅扭头看看四周,跟前没有旁人,才抬高了盒子,举在身前挡住一半儿,红着脸嘟囔一句:“哥哥。”
路喜乐的差点儿没一蹦三尺高,他故意沉下喜悦,看似为难的纠正她的疏忽:“好的是‘好哥哥’,怎么还带少字儿的?”
宝梅脾气急,岂能在这儿饶了他去。
举着拳头就要人:“你想赖账?”
路喜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又朝屋里探头,声地道:“我再守一刻,待会儿里头布饭,主子喊不到我了,我就出去给你买去。”
罢,他笑着出了角门,扭头,还能看见宝梅比着两个手指头提醒。
崔永昌躲在屋里,推了窗户一角,把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
“还是咱们宝梅厉害,替你训了我还不够,如今连我跟前的人都吃的死死的。”
京城送来了家信,曲妙妙正在书桌前低头看信,听见他话,一脸茫然地抬头:“吃什么?”
宝梅帘子进屋,捧着食盒放:“您怕不是生了天眼?我盒子还没放下,您就已经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了。”
宝妆拿了干净的盘子过来,取了四.五样摆在崔永昌跟前,又挑了曲妙妙爱吃的拼了一盘儿。
崔永昌吃着舅子买的点心,也不忘替人家操心终身大事。
“上回你谢家六姑娘不错,我还真想到一人,能替你问问虚实。”
“谁?”
道兄弟的正事儿,曲妙妙书信也不看了,走过来离他近些话。
崔永昌顺手把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子给她:“你尝尝这个,新鲜做出来的,竟然是好吃的。”
曲妙妙品了一口,觉得太噎,忙端起他的茶水,饮了一气,才算顺下。
“你别喂我,只快些使谁听?”她言语切切。
蓬莱谢家是盖天下闻名的清流门第。
若是放在以前,凭曲家的门第,她是不敢惦记谢家姑娘的。
只如今,映悬功名在身,又有他姐夫在跟前站着,若是能聘娶谢家女为妻。
夫妻和睦,自是一段佳话。
崔永昌朝大门一指,笑着提醒她道:“你忘了,对门儿那子,可是谢家卖过来的。”
“瑞宁爵府那位新来的世子?”
崔永昌点头:“谢安康近来闲的在府里发慌,昨儿不是还递帖子邀我出去吃酒。回头我去问他,不比找外头的人听来的更好?”
曲妙妙想了一下,点头道:“你也别出去,把人请来家里。”
外头炎热,吃了酒就更不舒坦。
她起身去外间架子上翻了一会儿,又进来道:“更不必吃酒,我有好茶三盏,他是个念书的哥儿,你请他来家品茶,岂不更好。”
知道她是为自己的旧疾担忧。
崔永昌笑着捉她的手,应声道:“都听你的,全凭夫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