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刺客 赵韫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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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呼啸, 空荡的青云长道上,傅闻钦只身一人寂寂走着。

    自刺杀再发,宫中的守卫一直颇为严密,从宫门走到福宁殿这段距离, 傅闻钦身边已经经过了至少十几队的羽林卫。

    她行至福宁殿外参见陛下, 如今的舒眷芳草木皆兵, 一下朝,就龟缩在防卫最严密的福宁殿不肯出来。

    连宣寝,也是叫后君过来, 还要经过层层排查,才能近身。

    “这次的刺杀, 朕再也信不得外人了,傅卿。”舒眷芳神情严肃地批阅着手边的奏折。

    忽地, 傅闻钦问:“陛下每日要批多少本折子?每本都会仔细看吗?”

    舒眷芳一愣, 不满于眼前之人没听懂她的暗示, 居然还答非所问起来。

    但她还是不能翻脸,耐心道:“多的时候, 每日能有三百本。”

    三百?这个数字有些不可思议。

    “宋长雪一个人, 就能给朕参上数十本折子。”舒眷芳沉了沉脸, “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御史本就是如此,见事则大。”傅闻钦随口点评一句,平静道, “陛下, 宫中再三出现此刻, 每回羽林卫都不见其踪影,这回幸得华侍君愿舍身报于陛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得对。”舒眷芳沉思一阵, 道,“朕应该赏他的,改日着人提提他的位份罢。届时择个合适的地方迁宫......”

    着,舒眷芳忽然想起什么,沉声对身侧的李寻道:“云烟阁那边,什么时候做了一面琉璃窗?”

    李寻一愣,恭谨回道:“老奴当差以来,宫中并未用琉璃做过窗户,琉璃珍贵,若是各宫受赏了,势必会在账册上记录清楚的。”

    “那那东西是哪来的?难不成是赵家自作主张送进来的?”

    “云烟阁入主以来从未宣过内务府的工匠,华侍君身边那两个侍才八九岁,不像是能做这等活的人。”李寻缓缓着,不禁有些汗颜。

    他依稀记得,当初赵韫入主云烟阁时,好像并无琉璃窗,难道是他没有注意?他也忽然恍惚了。

    傅闻钦看了一眼,道:“陛下,眼下要紧的,还是速查刺客。”

    “朕交给你,如何?”舒眷芳抬眼。

    “陛下信得过臣?”

    “自然。”舒眷芳露出个假惺惺的笑容来,“你可是朕御赐亲封的冠军侯。”

    傅闻钦不再推辞,应声接下这个任务,望了眼天色道:“以防万一,今后傍晚时分,臣会自发过来替陛下守夜,陛下龙体为重,还请陛下安心休息。”

    “好,好,好。”舒眷芳连了三个好字,之前的愁云一扫而空,“有傅卿在,朕已安心许多。”

    看来,眼下旁敲侧击让舒眷芳更换宫中驻防人手还是十分困难。方才她暗示得那样明显,舒眷芳却对羽林卫一事绝口不提。

    李寻问道:“陛下今夜可要宣寝?”

    “宣。”舒眷芳想了想,道,“就宣华侍君罢。”

    接到侍寝宣召的时候,赵韫有些恐慌。

    他上回骗舒眷芳他来了月事,可今日才算是真的来了,这究竟要如何解释?

    沐浴过后,赵韫带着白梅和罄竹两人前往福宁殿,寒风裹挟,他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主子。”白梅偷偷望了眼赵韫微白的脸色,缓缓道,“奴方才听,今日黄昏时,卫将军去了福宁殿。”

    “白梅。”赵韫冷声断他,“以后这个人,不要再提起了。”

    白梅忙垂头回答:“是。”

    李寻守在福宁殿外,等着接赵韫的进去,赵韫望了眼殿门,飞速往李寻手中放了一锭银子,心地问:“掌事,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陛下心情不错,卫将军在里面跟陛下话。”

    她竟然还在。

    赵韫抿了抿唇,向李寻道谢后,收敛神色越入殿门。

    因为近日长时间的居住,福宁殿添了很多鎏金火炉,将偏于阴冷的前殿也烤得暖烘烘的。

    赵韫一走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气,燥得他整个后背都发起痒来。

    他缓缓步入内殿的书房,在门口看见了那个身穿乌衣的冷面女人。

    不过赵韫并未斜视,他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盈盈下拜。

    傅闻钦也没有看他,垂头专注擦拭着自己的剑。

    “到这儿来。”舒眷芳对他招了招手。

    不论是见几次这张脸,舒眷芳几乎能瞬间就欢喜起来。赵家送来的这个儿子实在过于好看了。

    赵韫起身走到舒眷芳身边,在舒眷芳用手拍过的地方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陛下身子无恙罢?上回陛下从云烟阁离开,臣侍担心了许久。”

    舒眷芳捏了捏他那张可人的脸,男人眼下的那颗泪痣格外勾人,若不是碍于还有人在此,舒眷芳真想就此亵弄一番。

    “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舒眷芳将手放在赵韫修长白皙的颈间,掌下的肌肤柔滑胜缎,惹得她爱不释手,多摸了几下。

    赵韫极力受着,面上端着怯然的笑意,极力取悦着舒眷芳。

    “上回的掐痕,消得怎么这般快?”舒眷芳摸着赵韫的脖子,忽道。

    “臣侍都有在好好用药的,生怕留了那样的印子,陛下会不喜欢。”赵韫笑着,将脸颊贴在舒眷芳掌心蹭了蹭。

    “嘴怪甜的。”舒眷芳贴近,将手指摸上赵韫微点朱脂的软唇,然后忽然将一根手指塞入赵韫口中。

    赵韫轻哼了一声,顺从承下,他目光微垂,瞥见舒眷芳那只手上还沾着墨渍,混着浓厚的龙涎香,带着微咸的味道,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都那样令他作呕。

    但他不能表露出半分委屈,只能无止境地顺从。

    舒眷芳伸手捏玩着赵韫的舌头,悠然地欣赏着这个男人因为她的动作露出那样弱势的表情,心情极度地愉悦起来。

    直到她将两根手指从赵韫口中拿出来,看了眼指尖上的晶莹,嫌弃道:“怎么这么多涎水?给朕舔干净。”

    “是。”赵韫心地应着,大气都不敢出。

    而守在书房外的傅闻钦,拳头捏紧又松开,面无表情地极力克制和隐忍着。

    “陛下。”傅闻钦侧目,冷淡的银瞳从门口望了进来。

    赵韫的动作停住,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她要干什么?赵韫心想。

    “怎么?”舒眷芳很不耐烦地回道,带着好事被惊扰的烦躁。

    “有声音。”傅闻钦缓缓道,“就在房顶,陛下注意安全为妙。”

    “声音?”舒眷芳低头瞥了赵韫一眼,将手上的湿润抹在赵韫的衣服上,仔仔细细跟着听动静。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听见了吗?”舒眷芳垂目问身边的赵韫。

    赵韫脸色白了白,声道:“好像是有。”

    真的有?舒眷芳一下子站起了身,她让赵韫跟着自己,跟在自己身边。

    傅闻钦看向舒眷芳,借过舒眷芳,她才敢好好看一眼赵韫的模样。

    男人的双颊透着薄粉,漂亮的眸子湿润着,低垂着目光俨然一副被欺负过的样子。

    “陛下稍安勿躁,有臣在这里守着,刺客不敢冒进。”

    想起傅闻钦的实力,舒眷芳逐渐安下心来,道:“有傅卿在这里守着,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着,舒眷芳一把抓住赵韫的腕子,将人带着往床上去。

    “朕与华侍君憩片刻,如何?”

    傅闻钦看着舒眷芳,没有出声。

    舒眷芳笑了一声,低声在赵韫耳边嘱咐道:“一会儿不准出声,知道么?”

    赵韫白着脸点头,一颗心却跌至谷底。

    陛下不会要当着傅闻钦的面,和他......

    赵韫半点也不敢深想。

    “朕今日不会碰你。”舒眷芳心里还膈应着傅闻钦她不准沾染旁人血迹一事。

    虽然她可以让赵韫自行解决完血渍,但那样就大失了乐趣。

    舒眷芳撩起赵韫的袖子,看着他臂上那颗暗红的朱痣,低笑一声,然后拉上了床幔。

    床幔是明黄色的厚帷布,可以抵挡住外面的视线,这样,就算傅闻钦就待在附近,她也不能看见什么。舒眷芳又嘱咐了赵韫不准出声,心安理得地解起赵韫的衣服来。

    “本来这些,是该你自己做的。”舒眷芳睨了赵韫一眼,好像自己赏了赵韫多大的恩惠似的。

    赵韫的双手被置在两耳侧,他不停地深呼吸着,一遍遍告诉自己总是要这样的,总是会走这一步的,千万不要露出难过的表情,千万不要哭。

    傅闻钦眸色晦暗,紧紧盯着被舒眷芳拉上的那面帐篷。

    她相信舒眷芳一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破戒。

    她甚至都不可能脱衣,只可能会单纯玩.弄赵韫。

    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傅闻钦不知。但傅闻钦知道,赵韫一定会疼,因为舒眷芳方才嘱咐赵韫千万不要出声。

    一时间,傅闻钦什么也不想管了。

    她手中自然而然出现一支羽箭,然后拉弓,对准那扇明黄色的床帏。

    凭借着热感效应,傅闻钦判断着二人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利箭离弦。

    舒眷芳正要低头去咬赵韫的颈侧,但她还没来得低头,甚至连赵韫衣服都只脱了一半,雪白的中衣还被赵韫好好地穿在身上。

    然后一支利箭猛然射入,从二人相隔的空隙间穿插而过,深深刺入木板中。

    赵韫看着那只羽箭,瞳孔骤缩,然后他听见舒眷芳大叫一声,瞬间收紧的五指掐得赵韫生疼。

    但他没有喊,他冷静地待在原地,等候着陛下的指令。

    “傅闻钦!”舒眷芳大叫,一把扯掉床幔,愤怒地寻找傅闻钦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傅闻钦垂着手,鲜红的血液从她掌心流下。

    “你在干什么?”舒眷芳皱眉怒视。

    “如若不是臣反应迅速,那支羽箭还要射得更准些。”傅闻钦面无表情地擦着手回话。

    舒眷芳被得哑口无言,她迅速穿鞋下了床,对外厉声道:“来人!快护驾!”

    傅闻钦没有动,她用余光往赵韫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男人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才提步跟上舒眷芳的脚步。

    赵韫大口喘息着,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庆幸。

    幸好来了刺客。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插在床身上的那支羽箭上,猛然想起傅闻钦对他过的话。

    不对,根本就没有刺客,刚刚,是她......

    赵韫连忙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望了傅闻钦远去的背影一眼。

    方才,傅闻钦完全可以杀死舒眷芳。

    甚至有一个完全得过去的理由。

    她怎会如此胆大妄为,真的不怕被陛下发现吗?

    方才傅闻钦还在手上做了假证,可见她是并不愿被发现的。

    那她是......为了自己?赵韫愣神地坐在床上。

    明明是被破坏了侍寝,但赵韫就是觉得庆幸,觉得高兴,他一直提着的心甚至终于落地,双手不可自抑地颤抖着。

    “主子!”

    罄竹和白梅进来,连忙查看赵韫是否受伤。

    “...陛下呢?”赵韫问。

    罄竹道:“出去了,正在发脾气,有人看到了黑影,但是依旧什么也没抓到。”

    白梅抬眸看了赵韫一眼,心领神会道:“和卫将军在一起,卫将军似乎受了点伤,并不严重。”

    “她有我如何吗?”赵韫低声问。

    白梅摇了摇头,“是李掌事让奴等进来,先接主子回去。”

    李寻?赵韫起身,隔着长长的金砖路,他望向那个立侍在门边的微胖身影。

    这位在深宫里生活了数十年的老掌事,是决计不会在这个档口这么好心的。

    ......

    “多谢掌事。”傅闻钦淡淡笑着,在舒眷芳背后,悄悄往李寻手中放入一串缠丝玛瑙。

    李寻笑而不言,无声收下。

    上次隐约觉出李寻对她表露的亲近之意后,傅闻钦便火速详查了此人的身世背景。

    李寻,早年给先帝做过床伴。他并不是因为家境贫寒才被送进宫来,而是先帝游历外省时,偶然认识的公子。

    因为怕惹人闲话,先帝将李寻装扮成内监模样,带进宫中,夜夜欢好。

    时长日久,李寻给先帝诞下一对儿女,因惧怕皇子夺嫡之争,李寻瞒下女儿的身份,将女儿偷偷送出宫外,几十年不曾相见。

    于是,傅闻钦又顺藤摸瓜,寻到了李寻的女儿家中。

    然后她告诉李寻,他的女儿不知所踪,家中只留下一个寡夫和一个儿,父子二人生活艰苦。

    李寻不甚惶恐,连忙嘱托傅闻钦关照,傅闻钦自然爽快应下。

    她没有收李寻递来的银两,所以交易便这样达成了。

    不过傅闻钦觉得,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告诉李寻,他那个流落宫外的亲女儿,是被她亲手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