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异客 赵韫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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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药效失效前, 傅闻钦解开了舒眷芳身上的绳子。

    她坐在门外的一把椅子上,等着外面的宫人进来,为舒眷芳服侍洗漱。

    这一整个早,舒眷芳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不光上早朝时少言寡语, 等罢了朝, 还是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华君何时回的?”舒眷芳问李寻。

    “天快亮的时候。”

    “朕让他回的?”

    “是。”

    几句简短的交谈过后,舒眷芳眼前又浮现出昨夜那个男人艳极的美好模样来。

    他似乎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

    别的那些侍君,被她弄疼了, 就只知道哭,亦或是青白着一张脸, 一点也不好看。

    但赵韫却不一样,他一直都是笑盈盈的, 不论她怎么对待他, 他都摆出一副盛情邀请的姿态, 令舒眷芳欲罢不能。

    “今夜,还叫他过来。”舒眷芳懒声道, 尾音带着几分愉悦。

    “是。”

    最近这段时间正值漠北都护府重建, 重新拨了人马和银两过去, 上了数道折子言明情况。舒眷芳看着那满案的奏折,十分头疼。

    烦躁道:“宣赵韫过来。”

    傅闻钦轻而又轻地睨了舒眷芳一眼,善意地道:“陛下不如用过早膳再行批阅。”

    舒眷芳却道:“不急。”

    约莫半个时辰后, 赵韫越进福宁殿, 他低垂着眉目, 直至走到舒眷芳身旁才敢抬头,笑道:“参见陛下。”

    “起来。”舒眷芳心情好了一点,将砚台推给他, 道,“磨墨。”

    “是。”赵韫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拿住墨锭在砚中盘旋。

    傅闻钦一直在看着他,她并未回头,只是用余光看着他,看初阳的余晕耀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柔和又甜美。

    然而这样的宁静并未持续很久。

    舒眷芳看了半个时辰的折子,便丢下奏折,一把抓起赵韫的手。

    “陛下。”赵韫垂眸。

    “马上就该送早膳过来了,你随朕一起用。”

    赵韫随舒眷芳起身,时隔几日,他还是十分厌恶这个女人的触碰。

    思及她昨夜那荒唐的模样,赵韫不由抿紧唇,心道这早膳,却还不知是个什么吃法。

    傅闻钦自然要跟上的,她像个悄无声息的影子,因为太过安静了,舒眷芳有时几乎想不起她。

    但赵韫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她。

    他有时觉得女人在看他,逮着空隙心翼翼地看她一眼时,她却又神色平平,注视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都下去罢。”舒眷芳吩咐一声,对赵韫指了指桌子上的粥碗。

    赵韫会意地托起那只碗来,舀起一勺莹白的米粥,吹凉了递至舒眷芳唇边。

    舒眷芳前伸,将东西吃了下去。

    傅闻钦又开始浑身燥热起来,她烦躁极了,不由自主攥紧手心。虽然往昔并不是没有享受过赵韫给她喂饭,但是在这一世,这个赵韫身上,却是前所未有的。

    她的躁动不安,舒眷芳丝毫不觉。

    但是赵韫却感觉到了,他一勺一勺给舒眷芳喂粥的动作忽然缓慢下来,整个人从内到外地心虚着。

    满心都在想,要是她不在这儿就好了。

    “不错。”用完了早膳,舒眷芳捏了捏赵韫的脸,道,“朕今日有些乏了,你陪朕进去歇歇。”

    舒眷芳起身,赵韫便掺着她。

    从这里要卧房约莫要用十几步的路程,然而舒眷芳才走了五六步,就彻底软下身子,将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赵韫暗惊,正待要扶稳她,傅闻钦忽然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舒眷芳,一抬手将人扛上肩,如昨夜一般粗暴地将舒眷芳丢上了床。

    赵韫呆呆看着,这下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此刻走,好像很不合时宜,无论如何,他也该等陛下醒过来。

    在潜意识里,赵韫已经将傅闻钦给舒眷芳下药这回事当作了习以为常,庆幸还好方才舒眷芳没有让他吃粥。

    “去吃点东西。”傅闻钦看了他一眼,“药只在舒眷芳那碗里有。”

    赵韫并不怎么想吃,因为那粥里掺了牛奶,他最讨厌喝牛奶粥了。

    但他也不想和傅闻钦同处一室,只能先行去了桌子旁坐着,随手拨弄着自己的那只碗。

    约莫坐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冷艳的女人又出现了,递给他一碗山药粥。

    赵韫看了一眼,道:“我不吃你做的东西。”

    傅闻钦否认:“不是我做的。”

    赵韫狐疑地看着那碗粥,将信将疑地放在口中尝了一口。

    味蕾十分熟悉这种绵密口感,赵韫才尝了一点,就知道这就是她做的!

    哼!骗他。

    赵韫生了些气,但是山药粥很好喝,他又的确是饿了,佯作不知地把整碗都吃干净了。

    从早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下午,两个人一直一言不发,互相视若无睹,好像这殿中无人一般。

    然而只是表面上的视若无睹,赵韫没少拿眼角瞥她,每回看过去,她都是那一个姿势,变都不带变的,也不嫌累。

    真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赵韫还是忍不住要看。

    傅闻钦就省事许多,她手中有一面镜子,堂而皇之地看着被折映在里面的赵韫,还不忘伸手摸一摸。

    镜子又滑又冰,一点也没有赵韫好摸。

    但是很快,这种僵局就被赵韫破了。

    他抿紧了唇,来来去去地在殿内走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傅闻钦瞧着他,完全不知道赵韫是怎么了。

    呜。赵韫在心底哀鸣一声,他好想解。

    他已经被迫在福宁殿呆了要一整日了,真的很想去解。

    在福宁殿传恭桶一事,对赵韫来绝对不可能。

    他心翼翼看过了,舒眷芳床底下没有那种可以用来解手的东西。

    男人的表现愈发焦灼起来。

    傅闻钦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赵韫立马冷淡了神色,背过身去不跟傅闻钦话。

    可是傅闻钦还是注意到了他微微颤动的身形。

    “...要嘘嘘吗?”傅闻钦猜测。

    “你放肆!!”赵韫脸颊立刻烫了一片,什么嘘嘘!她话怎么这般不雅。

    傅闻钦被赵韫吼得忍不住摸了下后颈,低声道:“我带你去。”

    “我不去!”赵韫觉得丢人极了,闹着性子道,“我要回披香殿去!”

    “好好好。”傅闻钦只能答应,唤来了等在外面隔间的白梅,让白梅把赵韫带了回去。

    太丢人了,赵韫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丢人过。

    哪怕是以前在傅闻钦面前来了月事,赵韫都没觉得这般丢人过。

    “主子,陛下让您回来了吗?”白梅问。

    “......没有。”赵韫抿了抿唇,一会儿还得回去呢。

    这宫里到处都是羽林卫,要是他被看见了,被了闲话捅到陛下面前可怎么好?赵韫忽然又有些后悔,不该如此任性的。

    但他的脚步并未有丝毫迟滞,仍然健步如飞,冲进了披香殿。

    “罄竹,给我烧热水!我一会儿要沐浴。”赵韫进来,气呼呼地对罄竹交代了一句。

    他简直忘不了傅闻钦看着他问他是不是要......那什么时,当时那个表情。

    哼,一会儿他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一定要去女人跟前晃一晃,让她知道他是多么的......

    顿了顿,赵韫的眸子又黯然下来。

    那又怎么样呢?

    他都和傅闻钦分开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他理应不再跟她一句话,这样才对。

    福宁殿内,傅闻钦静静地站着。

    赵韫一会儿还会过来的,她在等他。

    她的眉眼稍微地弯了起来,想起赵韫方才委委屈屈的模样,觉得心情格外地好了起来。

    内殿响起些声音,傅闻钦回眸,见是舒眷芳醒了,沉着脸色,问:“华君呢?”

    “回披香殿了。”傅闻钦如实禀赋,“托臣转告陛下,他沐浴焚香后再过来。”

    赵韫伺候起她来倒是殷勤。舒眷芳这样想着,脸色缓和了些,继续去案边坐着批折子。

    今日傅闻钦一直闲着,要不是舒眷芳刚下早朝就唤了赵韫过来,她肯定早就跑了。

    稍晚了一些,赵韫换了身新的衣服过来。

    是件蓝羽暗纹绒服,颜色很衬他的肤色。

    傅闻钦有些懊恼,她买给赵韫的衣服,一次都没见赵韫穿过。

    “陛下。”赵韫褔礼。

    舒眷芳应了一声,示意赵韫过去。

    傅闻钦面无表情地半蹲在地上,失意极了,她和赵韫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如初?舒明安让她千万耐心,徐徐渐进,可她成日看着赵韫被舒眷芳又摸手又掐脸的,实在闹心极了。

    正是御膳房派晚膳的时候,外面有些嘈杂,下午舒眷芳算是认认真真批了几个时辰的奏折,赵韫便跪在案边一直给她磨墨,递茶。

    傅闻钦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当真表现出来,只能尽力放空自己,不去多想多看。

    倏地,嗖一声鸣响,混杂在一些人声中,不算清晰。

    傅闻钦猛地站起身,她刚从地上起来,就看见一柄弩.箭,捅破窗户纸,直冲舒眷芳过去了。

    “心!”傅闻钦呼吸一紧,心跳骤停。

    因为她看见舒眷芳在第一时间一把扯过赵韫,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几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连冷静伸手判断弩.箭位置将其截断都无法做到,第一时间挡在了赵韫面前。

    但她好歹能及时作出反应规避要害,弩.箭刺入她的左肩,傅闻钦连哼都没哼一声,满心都是后怕。

    怎么回事?

    傅闻钦警觉地看向身后,注意着那个窗户纸被捅破的位置。

    外间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大喊:“抓刺客!”

    赵韫脸色煞白,仅差分毫,他差点被那一箭当胸穿过。

    “怎么回事!”舒眷芳又发起怒来,外面冲进十数个羽林卫,禀报道:“陛下,有人在政殿墙围上射箭,已经去捉拿了。”

    宣政殿和福宁殿的位置,是一条直线。

    而且距离不算远。

    能从宣政殿那里拉足弓力穿墙进来,那人必定臂力超人,而且还熟知舒眷芳的动静,知晓她的方位。

    傅闻钦心脏狂跳着,她不能情绪过分波动,受惊时的心跳要比常人快上很多。这种程度的心悸,让傅闻钦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不心猝死在这儿。

    左肩处被刺入的地方生疼,傅闻钦白着脸色,用力掰断了箭尾,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深喘着。

    她吓坏了。

    以至于都不敢回头去看看赵韫,都不敢瞧瞧他的状况。

    舒眷芳命人传了太医,阴沉的眸子暗中注视着傅闻钦和还愣在她身后,面色发白的赵韫。

    这好像是第一次,傅闻钦以身体挡箭。

    虽上次她也受了伤,舒眷芳没有看清她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刚刚,她看清楚了。

    她从那张冷静淡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恐。

    甚至在扑身过来挡剑的时候,将赵韫往她身下扯了一下,作出完全保护的姿态来。

    两个人的接触一瞬即分,但那样近的距离,舒眷芳看到傅闻钦的手在发抖。

    “...多谢将军。”赵韫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恭声道谢,然后迅速与傅闻钦拉开了距离。

    他自然知晓方才那支箭,是冲舒眷芳去的。

    舒眷芳拉他过去挡身,他反应很快地想要从舒眷芳手中挣扎出去。

    他不能死,更不会为了这个女人死。

    但傅闻钦的反应好像更快,赵韫看到了,她不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挡箭。

    她是过去接的,仿佛生怕那支箭射中的不是她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赵韫的心口窒息似的发疼,他整个鼻腔中都漫上一股酸楚。

    但这场刺杀是傅闻钦自己谋划的,或许她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但她还是做了,没有十分考虑他的生死,带着一丝那样的庆幸。

    可她还是替他挡了箭。

    可万一没挡住呢?他或许已经死了。

    赵韫心中急剧地矛盾着,他不敢当着舒眷芳的面去看傅闻钦,只能频频望向殿门,祈祷太医能快些来。

    “陛下没有伤着罢?”傅闻钦回过了神,问道。

    不过她并未侧目去看舒眷芳的脸,她知晓自己现在意欲杀人的目光极盛,实在不好叫舒眷芳瞧见。

    上回在长岭,她就让李槐给她挡箭,没想到这次换作赵韫。

    傅闻钦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若不是她极力强忍,真的很可能现在冲过去徒手掐死舒眷芳。

    “不曾。”舒眷芳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收回探究的目光,笑道,“让将军受伤了,朕实在于心不忍。”

    傅闻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的。

    她没有去管舒眷芳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只是一遍遍努力平复着心情。

    舒眷芳应该庆幸赵韫没有出事。

    如果她让赵韫出了事,傅闻钦绝对会毫不犹豫杀死舒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