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杨微微撑开一条眼缝，昏暗中几缕光线钻入眸中。

    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正半蹲在他身旁。那人一头银色的长鬈发在脑后飘荡，皮肤反射着水光，白得耀眼。

    他微微俯下身，逐渐在顾北杨视线里清晰起来。

    他整个人在水光的晕染下氤氲润泽，漂亮得绝美无暇。那脸庞就好似天神雕琢过般，每个线条都恰到好处。

    Y轻轻地用手臂勾住了顾北杨的脖颈，把人整个抱入怀中。

    顾北杨双臂无力地挂在他的肩膀上，由着人带领着自己朝上游动。

    这两人的动作惊动了水中的怪物，一声来自深渊的低吼声响彻耳侧。顾北杨的大脑又产生了撕裂感，不由低头躲避。

    Y一手朝上挥舞，另一只手轻柔地捂住了顾北杨的耳朵。奇迹般的，那怪物的低鸣似乎消失不见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同样撤销了。

    一股猛烈的水流涌了进来，冲刷在二人身上。Y搂着顾北杨朝前游动的动作丝毫没收到阻碍。那怪物的嘴不知为何被迫张开了。它随即又传来一声低吼。

    这声吼叫里明显包含着疼痛与恐惧。

    周围压抑的黑色渐渐消散，波光粼粼的水光重新落下来。两人逃脱了那怪物的深渊巨口。

    顾北杨不禁搂住了Y。他太累了，想在男人的身上多倚靠一会儿。

    可他的手臂渐渐收紧，却发现扑了个空。

    这一下猛地令他惊醒过来。顾北杨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水底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哪还见什么Y的存在。

    刚刚那……难道是一场幻觉？顾北杨正在疑惑，却听到水下传来阵阵悲鸣。

    这声音排山倒海袭来，痛苦的呻.吟里含着威胁。连海水都震出数道水波。

    顾北杨的心瞬间提起。那个怪物还在，看来一切还没结束。

    他连忙手脚并用朝上游动，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飞船坠毁时掉落的碎片，以及……萧言乘坐的休眠仓。

    这真是太好了。

    这个时代飞船里的休眠仓功能十分强大，为了避免类似飞船坠毁的事件，它们都是带有基本求生功能。只要找到它，就还有一线生机。

    顾北杨一扬手，朝上游动了几米。他伸出手，就差一点，就能勾到休眠仓的尾巴。

    可这时那时快，水下的怪物猛地扬起了一根触手，水底又被搅得浑浊不堪。顾北杨的身体被水流带着一偏，立刻离休眠仓远了好几米远。

    该死的！顾北杨在心中暗骂。

    那根触手故技重施，誓不罢休地朝他袭来。顾北杨避无可避，看来这次又要被触手拖进怪物的嘴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身影猛地拦在他面前，替他接下了这一攻击。

    那正是一号尼德霍格。

    顾北杨定睛一看，立刻脸色大变，他想大呼一声“不！”，可嘴里只溜出来一个水泡。

    一号的身体不堪这一击，被触手成两半，他的下半身碎得七零八落，在水里散作一片片零件。

    但即便如此，一号依旧用双臂紧紧抱住触手，并且将所剩无几的电流注入其中。

    触手被电击到，痛得大声哀嚎，声音震得水下的鱼群纷纷逃散。

    一号的眼中的绿光渐渐消散了，他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对顾北杨进行最后的告别。

    顾北杨心中猛地被刺中般，他明明已经逃过了怪物的追击，却像是发了疯，依旧游了下去。

    就在一号眼中的绿光消散殆尽前，顾北杨游到了他的面前。

    顾北杨伸出手，扯下了一号的后颅盖，眼疾手快将里面的控制面板以及芯片扯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马不停蹄地朝上游去。这次终于不再有阻碍，他总算够到了休眠仓的尾巴。

    顾北杨借着休眠仓的浮力，猛地钻出水面。阳光猛地在他的脸上，他宛如新生般大大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们走。”

    顾北杨按下了休眠仓侧边的按钮。休眠仓的玻璃滑开，他用尽最后力气翻身进去，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按下巡航键，随即手臂便像脱了力般垂落下去。

    他是在一阵哭声中苏醒的。

    顾北杨挣了几次，才费劲将千斤重的眼皮掀起，待视线慢慢聚焦，他才看清萧言趴在他身旁，哭得泣不成声。

    这鬼的金色大眼睛化作了流金，哭得泪汪汪的，泪水落在顾北杨的颈侧，染得那处湿漉漉一片。

    顾北杨不由放软了声调：“鬼，哭什么？”

    他此时面色苍白，嘴唇泛青，脸上还伴着几道细划痕，虽然看起来脆弱，但却留有韧性。

    萧言用手指擦了擦眼泪，声音因为哭声含含糊糊：“呜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命大着呢，就算要死也会死得轰轰烈烈，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挂掉。”

    “呜呜太好了，如果你死了，之前好□□分的钱谁跟我兑现啊。”

    顾北杨：……

    他脑袋上弹出来一个“井”字。他刚想敲萧言一下，结果动弹一下手指都牵着全身痛。

    见状萧言立刻惊呼一声：“叔叔！”

    “我没事……我只是被水泡皴了。”

    “呜呜呜呜……”

    萧言没因为他的逞强而好转，他的泪水扑簌簌落下，脸蛋和下巴都被染得亮晶晶的。

    看来这次是真的在担心了。

    顾北杨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鬼，有什么想吃的没？一会儿……我给你买。”

    萧言摇了摇头，他撇了撇嘴巴，有什么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发现了，叔叔你其实并不是坏蛋。”

    顾北杨顿觉有几分好笑，他这一生还没被人这样评价过呢。

    在过去，他因为缺乏共情能力而感情淡漠，以至于别人都认为他是个难以琢磨的另类。他也不知道经历多少次指指点点，多少次排挤在外。

    乖张跋扈，不守秩序，离经叛道这些才是他的标签。

    “你这子……又抽什么风？”

    “叔叔每次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丢下我，呜呜……而且，”萧言举起顾北杨的手，他的手紧攥着，那里面握着的是一号的控制面板和芯片。

    “你还救了他。”

    “这机器人都碎了，你还认得出来啊？”

    萧言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下，迟迟回答道：“认得出来，上面有条形码，一扫就能看出来了。”

    顾北杨轻轻笑了。

    他暗自庆幸：还好没让这鬼看见自己是怎么对付梵卓和四字特工的。

    “你看到得太少了，我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那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特别一些吗？”萧言扑闪扑闪大眼睛，试探着问。

    顾北杨心想：臭鬼还挺会顺杆爬。

    他并不给鬼甜头：“没有，因为我能一眼看出来，哪些人对我别有用心。而没有这些歪心思的人，才会让我……”

    顾北杨的眼神开始涣散了，一阵困乏袭来，他终是抵挡不住身体透支的警告声，又再次晕厥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顾北杨身体轻盈飘起，来到了一条幽长昏暗的道上。

    他扶着墙壁，上方斑驳的墙皮顺着他的动作脱落。莫名的，他的心跳倏地加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脚步虚浮间，他来到了一间九十年代栅栏防盗门前。里侧的门虚掩着，顾北杨还未拉开栅栏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的精神恍惚起来，像是被一个牵线木偶般机械性地将门拉开，迈进一只脚。

    房屋里的台式电视机上盖着白色的楼花衬布，上面飞溅上了一道鲜红。一旁柜子里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播着新闻，时不时钻出几个破音。一旁贴着泛黄的人物画像，上面一派正气的脸此时却显得有些诡异。

    顾北杨的鞋底传来一阵黏糊糊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看。

    是血。

    是一道血，红色中刮蹭出几道白色，那种血迹是什么被拖行了才会造成的。

    这时一声凄厉的女声突然传来，绝望的，崩溃的。

    顾北杨顺着声音寻过去，他站在卧室对侧的洗手间前。脚底被涌出的水流沾湿，刚刚黏上的鲜血着旋，被水流冲淡。

    他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那个男人的背脊不停供着，全身肌肉紧绷。男人的手一下又一下，狠狠地落在前方的某个物体上。

    顾北杨的目光朝他的手凝去，那里有个物体正反射着光。

    那是把刀。

    这时，那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慢悠悠转过头来，正对上顾北杨的眼睛。

    那张脸狰狞到扭曲，上面飞溅着血滴。完全看不出以往的英俊模样。

    顾北杨看着那张脸，嘴唇翕合间出声：

    “爸爸。”

    这场荒诞又诡异的梦到此为止，顾北杨的身体猛地一抽搐，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抬了抬眼睛，发现萧言正用一个热毛巾再给他擦拭脸颊。

    萧言见他醒了，赶紧跑到一旁拿过来一个面包。他将面包撕成一块，才递到顾北杨嘴边。

    “叔叔，吃。”

    顾北杨的眉头跳了跳：“你子哪来的食物？该不会是偷的吧？”

    “不是！”萧言大声辩驳，并指了指身后，“是他们给的。”

    顾北杨抬眸望去，只见休眠仓外的沙滩上齐刷刷跪满了人。他们都身穿白袍，头戴白帽，看扮相好似是欧洲的神职人员。

    其中一个领头的老者见顾北杨醒了，颤巍巍抬起头来，对着人行了个大礼。

    “神迹啊！”

    剩余趴附在地上的人随声附和道：“神迹！”

    那位老者上前一步，对顾北杨两人扬了扬手：

    “圣子与圣童从海洋深处飘来，这必定是海神赐予我们的神迹，请圣子与圣童随我一同前往拉莱耶城，神圣的吾王将在圣殿接待二位。”

    顾北杨嘴里嚼着的面包还未吞下，脑门立刻上弹出三个问号。

    “哈？！”

    而就在他下意识想要拒绝时，他脑中的意识海突然传来熟悉的滴滴声。

    [亲，你最好别拒绝。]

    顾北杨顿了顿，意识到系统上线了。

    [哎呀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史上最废系统吗？]

    [嘤嘤嘤，刚刚那是有不明电磁波入侵……]

    [行了吧，作为系统居然能被书里的NPC反入侵。你还有多少惊吓是我不知道的？]

    [别……]系统哼哼唧唧求原谅，[看在我们合作这么多次的份上，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顾北杨眼睛眯起来，内里满是精明。

    [可以，那把我的积分系数拉高一点。]

    [啊这……]

    [行了不逗你了，我猜这个星球有一位误穿书的目标吧。]

    [没错，我的测试仪正在闪。这个星球名为拉莱耶星，它藏在黑洞层后，是星际中最为神秘的星球之一。因为拉莱耶星极少与别的星球进行外交往来，从而被外界妖魔化，连所处的星云都被视为不祥的象征。

    [拉莱耶星只有一块大陆，名为拉莱耶城。这里的子民狂热地信仰海神，甚至信仰到疯魔得程度。据这座大陆每一百年都会诞下一名神子。这名神子能够与海神对话，安抚海神暴戾的性子，保护岛民不受到海啸的攻击。这名神子会被推选为王，现金拉莱耶城的王刚刚成年，名为泉先。]

    顾北杨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白袍使者身上。这些人虽然穿着与星际社会大有不同，但论相貌外形，妥妥是人类没错。

    他继续在脑中与系统对话。

    [这位误穿者是泉先吗？]

    [探测仪显示的信号范围很大，我也不能确定。]

    [不是吧，你告诉我你还能多不靠谱？]

    上次数据库更新的阴影犹在，现在又给他来这出？

    [嘤，本来在上次的故事线里，这个误穿者就神龙不见尾，原书受也不知怎么就落到他手里，穿书局可显示的资料太少了。]

    [算了算了，我知道他难搞定。这家伙这次是主动找到我的，而且还对你发动了攻击。]

    [目前看来，是这么回事……]

    [好不爽，我可不喜欢被人牵制。总而言之先去这拉莱耶城探探风声吧。]

    刚刚发言的老者语毕后再次垂下头去，似乎在等候着顾北杨的发令。

    除此之外，其余白袍人都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压根就不敢与自己直视。

    顾北杨敲了敲休眠仓的金属壳，对领头的老者点了点头。

    长老顿时喜笑颜开，大手一挥地下的白袍人便呈上了一艘飞行车供他俩乘坐。

    这艘飞行车跟两大帝国很不一样。

    远处看起来，它像是一只远古神话中的鲲，整体成流梭形，体型巨大，好似一头抹香鲸。

    细看上去，这艘鲲船由机械搭建而成，不知用了什么材质，通体透明，泛着莹莹蓝光，像是块上好的水晶，使得这些冷硬的机械产物看起来充满梦幻感。

    鲲船缓缓甩动着尾巴，轻轻停靠在顾北杨面前，并弹开了侧方的舱门。

    顾北杨等人上去后才发现，船舱内的装饰也采用同样的技术，座驾、船饰等等都宛如是宝石堆砌而成，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反射出数道光芒，美不胜收。

    待他们坐稳，鲲船发出一声闷哼，甩了甩尾巴晃悠悠飞上了天空。

    萧言当即脸都吓白了，紧紧抓住身前的防护杆。顾北杨倒是怡然自得，他身旁的窗户大开，身后长老是要方便他游览拉莱耶城的美景。

    顾北杨的脑袋探出窗外，黑发迎风而乱。

    碧蓝天空上，云朵层层叠叠，鲲船游进云雾中，惊得无数热带鱼从云层中穿梭而出，摆着尾巴朝四周散开。蓝天中顿时多了几抹亮色。

    除此之外，还有几只水母在空中慢悠悠地游荡。这座城当真神奇，所有的飞行类都化为海中生物，令人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空中还是在海水中。眼前一幕幕就好似新海诚影片里的场景，十分梦幻新奇。

    萧言的脸贴在玻璃窗上，鼻子怼得挤压变形，在玻璃上形成一片深肉色。孩子的心态极容易变化，当他看到眼前奇景，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身后的护卫队正襟危坐着，为首的长老名叫赞苏，正用通讯器跟王秘密通话。

    “殿下，神迹再次显灵，为您送上了新的新娘。老臣这就为您送到宫殿去，请您务必见上一面。”

    拉莱耶城城中的宫殿里，水晶装饰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一双晶莹透亮的手缓缓在窗棂上拂过。

    “让我猜猜，这次是从海里冲上来的贝壳？或者是缺了跟腿的螃蟹？要不就是从海边岩石上扣下来的壶藤？”

    泉先的声音宛如天籁，像是从天落下的洁白羽毛，又像是澄澈夜空中洒满的繁星，干净轻盈，仿佛能洗涤肮脏的灵魂。

    赞苏祭司立刻瞪大眼睛，来了个否认三连。

    “不是，都不是，这次是活着的人，我保证。”

    “哦，”泉先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海神可从不放过落入海中的异乡人，这次是什么情况？”

    “所以，海神一定是听到了吾等的祈祷，天赐神迹！”赞苏语气里有几分喜悦。

    末了赞苏还加了一句：“这位异乡人真的很完美很迷人，而且……”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看起来很好生养。”

    泉先的动作顿了顿，便未再搭话了。

    这艘漂亮的马车越过美丽的镇，停驻在一座宫殿前。

    顾北杨发现这个国家的人很喜欢用水晶材料。刚刚乘坐的飞行车是这样，越过天空俯瞰镇，平民的屋顶是这样，而现在，标志着国家王权象征的宫殿，也是用水晶建筑而成。

    只不过要更夸张一些，老百姓可能就在屋檐处用水晶点缀下，而王住的宫殿则不见一砖一瓦，通体水晶铸成。

    蓝天晴日，水晶反射出无数七彩的光，让这座宫殿无比璀璨，仿佛梦中所遇。

    顾北杨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好玛丽苏。”

    萧言则很没见识，他看着眼前的奇景，兴奋地眼睛冒出无数星星，不停哇起来。

    赞苏身躯保持着弯曲，头也卑微垂着。他对来到圣殿的顾北杨比了个手势，毕恭毕敬对人道：

    “圣子里面请。王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顾北杨扬了扬眉毛，指了指身边咋咋呼呼的萧言。

    “那他呢。”

    “圣童一会儿自有安排。”

    顾北杨转了转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朝赞苏祭司的方向瞥去，赞苏半弓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就连白色胡须都不带飘一下。

    顾北杨将通讯器塞进萧言手中，嘱咐了他一句有什么事随时跟自己联系，便朝宫殿大门走去。

    一越过宫门，一阵寒气便扑面而来。顾北杨吐出一口气，看着它们在空中凝结成白雾，随即双臂抱胸揉了揉胳膊。

    宫殿内部尽是哥特式尖肋拱顶与修长的束柱，营造出一种神秘高贵的感觉，由于是水晶构成，整个环视过去，晶莹剔透，别致冷艳。

    迎面而来几个侍从，他们朝顾北杨行了个礼，便请他去盥洗室整理仪容。

    顾北杨被簇拥着来到所谓的盥洗室。

    这里摆着一张檀木床，一旁摆了几盆绿植，还点着香薰，很有雅致。

    顾北杨几乎被人推上了床。一个佣人为他换下破损的衣裳，另一个佣人立马凑过来，开始往他身上抹护肤精油，还有个佣人生怕他饿了，站在一旁给他投喂食物。

    顾北杨一脸懵逼。

    就算他是去见王，也不至于这么大排场吧。

    他问那些佣人话，那些佣人也都缄口不答。

    很快他便形象大变。他头发上抹了一层蜡油，所有碎发都梳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皮肤经过脱毛加精油护养，变得水润光滑，吹弹可破。

    这还没完，一位佣人抬起他的腿，看到他腿上的腿毛，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喂，喂喂……”在顾北杨不情愿的惊呼下，佣人手起手落  ，他的毛被脱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还不是最离谱的，那位佣人脱完胳膊上和腿上的毛，还拿着脱毛膏端详着他双腿之间，露出了犯难的表情。

    顾北杨留下一滴冷汗：“这就不用处理吧……”

    顾北杨毕竟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体力还没恢复完全。几位佣人不与他讨价还价，直接蜂拥而至，按住了挣扎着的顾北杨，强行掰开了他的双腿。

    顾北杨那里一凉，手指猛地扣紧了床单，天灵盖险些没掀起。几分钟后，他不由留下辛酸的泪水。

    他的一世英名啊，就在这刻彻底毁了。

    身体调理好之后，几位佣人开始为他更衣。

    顾北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但当看到他们拿来的衣服时，还是惊恐地连连摆手。

    这那算是衣服，那只算是几条布条。

    可惜他的抗拒被几位佣人无声化解。他们“温柔”地把顾北杨按下，开始把那几缕布条缠在自己身上。

    只见两条白纱在胸前交叉缠绕，形成一个深V领，但后背却不着片缕。下半身更是离谱，只有两片薄白纱遮挡，像是高开叉的旗袍，这随便走几步都得走光。

    顾北杨不由嚷嚷起来：“喂，我可是圣子耶，你们给我穿这？”

    活像个野鸡好不好？

    佣人们不理睬他的抗议，取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精致夺目的水晶首饰。

    “嗯，这个我喜欢。”顾北杨伸手就拿，结果被一旁的老佣人敲了手。

    顾北杨难以理解了。他真的是圣子吗？怎么越发感觉他只是个任人宰割的祭品？

    几个佣人纷纷凑上前来，将一大串水晶身体链挂在他的背后。还有位佣人抬起了他的腿，将一个金色腿环扣在了他的大腿上。

    直到此刻，几位佣人才纷纷退下，他们为顾北杨指了个方向，便低下头不再应声了。

    顾北杨扯了扯腿间的布料，朝他们所指的房间走去。

    他的后背覆盖着大片水晶链，衬得他的肩胛骨与脊椎更加漂亮。随着他的走动，两片纱布左右飘拂，一双长腿若隐若现，大腿上的金环简直点睛之笔，令人浮想联翩。

    几位佣人看着他的背影，对视一眼，纷纷满意地为自己的作品点了点头。

    佣人所指的房间是一间寝宫。很离奇，里面没有一个侍从也没有一个仆人，偌大的空间里，显得顾北杨孤零零的。

    “哈喽~”顾北杨拖长了声音叫了声。

    回应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反弹回来的回音。

    顾北杨扁起嘴，有些无聊了，他拨弄起墙壁上垂落下的紫藤花流苏，弄得房间里叮铃作响。

    这时他恍惚间听到一声低叹。

    “谁在那里？”顾北杨警觉起来。

    宫殿里还是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顾北杨耸了耸肩，他用脚磨蹭了下水晶地面，将下半身纱布塞进大腿环里。这样好歹能起到点遮挡作用，免得他一迈腿就走光，刚刚他一路走过来都是夹着双腿，别提多难受了。

    这时他更清晰地听见一声笑。

    短促的，憋不住的笑。

    “我发现你了，别在装神弄鬼了，快出来。”顾北杨停下来动作，朝天花板喊了起来。

    “如果你是圣子，你应该知道我在哪？”

    那人也不再装神秘，终于开了口。

    听到这人的声音，顾北杨短暂地愣了几秒。他猛然间想起了他被困怪物口中的时刻，那个在他耳边呼唤的声音，就跟这人如出一辙。

    Y？是他？

    可怎么可能？

    系统果断出来，断了顾北杨的遐想。

    [亲亲，是泉先。他就藏在床头后方的暗室里。]

    顾北杨这才反应过来，他将刚刚涌出的情绪压下，轻咳几声，指了指床头后方。

    “你在这里。”

    那人低声笑了起来：“那里可没有人。”

    “但是有殿下。”

    那神秘人一时间没有答话，不知是气恼了还是无语了。

    顾北杨不管那么多，他一屁股坐在看起来就是钞票铺成的床铺上，并且翘起了腿。但他很快便想起了这个动作会让自己走光，便很不自在地把腿放下来。

    他听到一声唰响起，后方的挡板移开了。一双手撩开了挡板前方的珠帘，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泉先看见顾北杨坐在床上，还优哉游哉伸了个懒腰。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水晶链下舒张开的蝴蝶骨，漂亮又精致。

    这人丝毫对自己不好奇，连回头都吝啬给自己。

    泉先的内心突然涌出来一阵莫名不爽。

    顾北杨哼着曲，耳畔传来一阵叮铃铃的声响。他故意不往后看，就是想降一降泉先的傲气。

    一国之主就了不起了？什么待客之道啊，剃了他的毛，给他扮成这样，还在这玩弄挑逗别人，不能对他这个海神馈赠的圣子礼貌点吗？

    顾北杨十分迅速地接受了圣子的称号，完全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

    直到那声叮铃声清晰来到耳边，一股寒气也蔓延至周身，顾北杨才勉为其难地掀开眼皮朝旁看了看。

    落入他眼帘的是腾起的白雾。泉先的脚下如同加了干冰特效，仙气缭绕，根本看不清足下何物。

    顾北杨视线缓缓朝上，定在了泉先的脸上。

    这人如同这水晶宫殿般，皮肤晶莹剔透，白皙光滑，还透着蓝莹莹的光。他身穿白纱长袍，披着一件羽毛披肩，手腕间带着丝绸穿成的铃铛坠子。

    那人俯视着顾北杨，鸦羽般的白色睫毛覆下来，间缝里，泄出来眸中的透蓝。

    他及腰的冰蓝色长发顺着肩线落下来，荡荡悠悠的，发梢晃到了顾北杨的眼下。

    真的是语言难以形容出的美貌，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顾北杨的眼睛眨了眨，渐渐从美颜暴击里回过神来。

    这……简直就是玛丽苏界的王者啊！他内心发出一声惊叹。

    “我还以为你会头戴皇冠，手拿权杖呢。”

    泉先微微一笑，脸上的寒冰稍显溶解：“那你失望了吗？”

    顾北杨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浮夸的着装。

    “那倒也没有……”

    顾北杨的眼睛朝下探去，泉先的身下并非人腿，而是盘旋着一条两三米长的巨大鱼尾。

    那鱼尾底色为蓝渐变银白，上方的片片鳞片随着光影忽闪忽闪，闪烁着炫彩的偏光色。鱼尾与鱼鳍好似薄纱，又若蝉翼，落在地上微微张开，仿佛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裙摆。

    “你的尾巴可真好看，你的确实没错，是我大意了，你的确不是人呢，殿下。”顾北杨不由喃喃自语道。

    泉先：……

    这怎么听上去像是在骂人呢。

    见他无语，顾北杨贱兮兮咧开嘴，朝人笑了笑。

    他算是注意到了，他穿得跟面前的泉先不是毫无关系，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之前长老赞苏还有那些佣人的行为也都能解释清楚了。把他扮成这样，还送到泉先的床上，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吧。

    顾北杨由衷反感这种行为，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叛逆。

    泉先没有接他的话茬，不知是不是他以下犯上惹恼了自己。泉先很快转过身，滑动着他的大尾巴移到了一旁角落处。

    泉先偷偷开了耳麦，并接通了与赞苏的私人连线。

    赞苏长老十分期待：“怎么样，我的王。您们进展顺利吗？”

    泉先保持着高冷的表情，出的话却是：

    “一点都不顺利。他好凶，他还怼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他对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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