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叙情 他刚刚,感受到了一个吻。……

A+A-

    两天之后, 瓦房主卧。

    衣末痛苦地站在衣柜跟前,看着里面满满当当挂着的衣服犹豫不决。

    她发誓自己不是有意想要扮的,她只是间歇性地不知道该穿什么而已。

    手指在林林落落的衣服之间滑来滑去, 衣末最后挑了一件短袖白T套在了身上,又走到洗漱池旁的镜子前照了照。

    十分钟后, 她又回到了衣柜门前,几经纠结, 最后拿出了一条白色连衣裙。

    她这回终于决定下来,换衣服换得很快。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半,还有一个半时沈辞的射击比赛就要开始, 现在过去刚刚好, 她可不能再耽误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临出门的时候, 衣末才发现, 自己竟然一双可以跟白裙搭配的鞋子都没有。

    一双都没有……

    衣末绝望地闭起了眼,再重新纠结穿哪件衣服已经来不及,快速思索应对之策, 最后果真被她想出一个办法来。

    沈辞这次射击大赛的比赛场地在恒运广场附近, 作为宁城最大的商业中心,那边肯定有很多鞋店,她临时到那边买一双, 肯定来得及。

    如此作想,衣末收拾好东西, 这便出了门。

    比赛前一个时,竞技场开始检票进场。

    应主办方要求,沈辞当天上午就在这里了。作为参赛人员,他上午跟着大家一起在练习区里练习, 等到开赛前半时,才得以进到真正的比赛区,提前热身和熟悉场地。

    他热身热得非常三心二意,时不时侧头朝观众席看看,却一直没有看到自己在等的身影。

    时间很快走到下午两点,随着锣鼓一声敲响,决赛正式开始。

    主持人当场宣布比赛规则:每个参赛人员卡位旁的竹筒里都插着十支竞技箭,每个人都有一次试手机会,比赛总共分为三轮,每轮三支箭,最后以命中率最高者获胜。

    进入决赛的八个人依次走向提前抽签决定好的卡位,轮到沈辞举起弓箭的时候,观众席上顿时爆发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她竟然还没来。

    沈辞脸色沉了下来,视线从观众席的方向收回,下一秒,随意捏了一根箭羽夹在指间,只用三分力道,缓缓拉开弓弦。

    只听得“砰”得一声,箭心直中靶心。众人有短暂的一瞬沉默,而后很快,齐齐爆出一片大笑声。

    沈辞蹙眉不解,认真抬眸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射中的,竟是隔壁卡位的靶心!

    沈辞当即深吸口气,耳尖绯红,沉沉闭了眼。

    简直是奇耻大辱。

    比赛都开始了,她到底还来不来?!

    沈辞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继射错靶心之后,其余几名参赛选手相继试手完毕,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沈辞抽签的顺序排在第一位,随着裁判的示意,他不得已再次抽起一只箭羽捏在手心。

    心里却止不住地又想,她昨晚明明答应好会来的,怎么突然就失了信。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耽搁了?

    过了大概十秒,裁判提醒道:“请一号选手发箭。”

    沈辞没将脸转过来。

    又过了十秒,裁判再次提醒道:“第二次提示,请一号选手尽快发箭!”

    沈辞不自觉蹙了蹙眉,观众席没有找到衣末,又转而看向了入场区。

    “第三次提示,请一号选手尽快发箭!倒计时后未发箭者,视为放弃此轮比赛。”

    “十、九、八、七……”

    裁判开始倒数,沈辞却仿佛没听见,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入口的方向出神。周围的观众一开始还议论纷纷,最后也跟着安静下来,一同朝他一直盯着的方向看。

    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五!四!三……”

    倒计时越来越少了,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会看看依旧不为所动的一号选手,一会又仰长了脖子瞧瞧入场的方向。

    裁判最后一个“一”字数得尤为铿锵有力,伴随着声落,众人终于看见,有一白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入场区。

    沈辞微微勾唇,女人眼神迎过来的那一秒,他刹那凝神,而后拉弓上箭,随着裁判的警示声落,箭心直直朝着靶面飞窜而去。

    “一号选手直中靶心,记十分!”裁判不知为何最为激动,喉咙都吼破了音。

    而伴随着那声吼,迟到一步的衣末愣了愣,视线很快锁定了比赛场上的一个人影。

    他刚刚将弓柄垂落下来,因为之前用力,发丝稍显凌乱,微微挡住他额下的眼睫,只留给众人一个遐想非非的侧影。

    他很快朝她的方向转过身来,视线交融的那一瞬间,衣末大脑登时空白一片,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病,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然为什么,最近每次见到他,都会止不住地脸红心跳,止不住地……想要放弃所有理智,放弃所有思考,只想和他在一起。

    盯着沈辞挺拔的背影,衣末整场比赛都看得心猿意马,恍惚至极。不过她从观众的喝彩声和其他参赛选手的哀叹声中猜测,他的成绩应该不错。

    事实却是,沈辞的成绩何止是不错,简直是传奇。

    他次次发箭都是直中靶心,两轮比赛过去,愣是一分没扣,直接刷新了宁城历届射击比赛的记录。

    按照规定,最后一轮比赛之前,有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其他选手为了避免最后输得太过难看,纷纷选择争分夺秒练手,而沈辞却在裁判鸣笛的那一秒离开了自己的卡位,转头就朝观众席的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周围的观众都叫得有些疯了,衣末自是知道他是想要过来找她的,她忍不住地涨红了脸,在他痞笑着伸手靠上她身前的金属栏杆的时候,她低下头去,开始翻弄起了身旁的黑包。

    “你迟到了。”沈辞第一个开了口。他嘴角依旧带着淡笑,定定地看着她,仿佛不想错过她的每一寸表情。

    衣末并没回答,一如既往的安静。没过多时,她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红着脸递到了沈辞的手边。

    沈辞愣了愣,看了眼那瓶水,又将视线移回来,看着她的眼睛:“这水……给我的?”

    衣末不好意思跟他直视,垂着眼睫点了点头。

    沈辞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不确信地又问:“你迟到,是因为……去给我买水了?”

    听到这里,衣末瞬时觉得自己的脸皮不仅涨,甚至要烧起来了。她是万万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迟到的真正原因,见他会错了意,所幸顺水推舟,昧着良心又将头点了下。

    沈辞呼吸明显乱了,指尖轻颤,将她手里的手接了过来。他竟有些舍不得喝,迟疑好一阵,才拧开瓶盖,轻轻抿了一口。

    明明是再过普通不过的一瓶矿泉水,他却觉得好甜。

    甚至止不住地又想,她的唇是不是也跟这水一样,清甜无比,沁人心脾。

    如此作想,沈辞不知不觉便将视线移到了衣末的双唇上。

    那处永远都是乖巧安静地闭着的,两片唇瓣粉嫩又巧,即使被欺负了,可能也只会委屈地紧抿着,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吧?

    想着想着,沈辞也跟着脸红开来,先是耳尖,继而是整个耳廓,最后双颊也飞上了两抹红晕。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沈辞不得不再次返回赛场,临走前,他将只喝了一半的水递回衣末手里,快速和她:“第三轮结束之后,可能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领奖,会耽误一些时间,你……你……”

    【我等你。】衣末抬起头来,朝他缓慢比划了一下。

    这时,周围盯着两人看的众人不知不觉又吃到了一个瓜。

    沈辞愣了愣,看懂衣末的手势,他的眼神一亮,按耐下心间所有旖念,笑着冲她点头,只了一个字:“好。”

    他没有任何顾虑地转身回到赛场,伴随着比赛开始的哨声,重新拎起弓身,一箭射得比一箭准。

    他知道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追随着他。

    而在他的身后,衣末第一次变得坚定,第一次敞露心扉,不仅追随,更是毫无顾忌地盯着沈辞看。

    她的目光明亮又闪耀,像是溢着满条的星河,温柔又缱绻。

    她是病入膏肓没错,不过却不需要去看什么医生,沈辞就是她的良药。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衣末应激性地眨了眨眼,飞散的意识被迫回笼。

    是陈平安来的视频电话,今天是周六,他早早地就去了郊外的葡萄园,如今载着满车的葡萄回来,想要她帮忙,一起分给福利院的孩吃。

    衣末不可能会拒绝这样的活,考虑一下之后,答应了。

    挂断电话,再去看台上,发现比赛已经结束,沈辞毫无悬念地得了第一名。

    他貌似又想朝她的方向跑,刚跑没两步,却有一个工作人员上前拉着他,让他去后台梳洗准备一下,待会还要领奖。

    沈辞被迫停下脚步,凝了凝眉,隔着人群看向衣末。

    衣末忍不住咧嘴笑,无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听话。

    沈辞极不情愿地跟工作人员去了后台,等人一走,衣末才想起来,刚刚好像忘记跟沈辞自己可能要先走一步。

    于是她只得发信息告诉沈辞这件事情,发完之后,又在座位上等了几分钟,直到陈平安再次视频过来,她才收拾好东西,有些不舍地离开了比赛场地。

    沈辞没想到一个破比赛的颁奖仪式要搞那么久,结束之后,他飞快折回比赛场馆,观众席间搜寻一圈,却没看见衣末的身影,只在她的座位上看到之前自己已经喝了半瓶的矿泉水。

    她跑哪去了。

    沈辞拿起手机,想要给衣末电话。

    这时,他才看见衣末半时之前发来的短信,:【福利院临时有事,我先走一步,抱歉,有事我们回家再。】

    沈辞指腹触了触那一行字,而后拇指轻点,收藏了。

    出来谁会相信,他们孤男寡女,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大半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至今沈辞都还没有要到衣末的微信。

    他们平时的交流也是少之又少,除去在纸上心平气和地交谈过几回,这还是衣末第一次主动给他发短信。

    而且话语还那么温柔,可不得好好收藏起来。

    沈辞收藏完信息,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的余光再次瞥见塑料椅凳上的那半瓶水,回味到之前喝的时候嘴间的那股清甜,他喉间动了动,而后拿起水瓶,仰头喝光,一滴也不剩。

    衣末那天忙到好晚。很辛苦,但很开心。

    张院长在宁城的郊外有块农用地,之前一直闲着,几年前,陈平安替她把那块空地改造成了果园,并且在果园里种满了葡萄树。

    衣末最喜欢吃葡萄,眼巴巴地等了那葡萄园三年,终于等来了今年的大丰收。

    她欢喜地跟着陈平安一起给福利院的朋友们派发葡萄,等到最后才发现,自己那份忘留了。

    她不由得有些悻悻然,心道这葡萄还真是难盼到,上次是因为沈辞意外受伤错过了,这次又因为自己大意错过了。

    其实她并没表现得多失落,一颗葡萄而已,不至于。但身旁的陈平安却捕捉到了,垂头问她:【你怎么了?】

    衣末冲他摇了摇头,指指天色,比划:【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陈平安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衣末没有拒绝。

    陈平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知道上次在医务室撞见的事情问起来会让衣末觉得尴尬,他纵使好奇,但这么多天过去,硬是一句也没问。

    陈平安骑着电动车很快将衣末送回了巷瓦房,下车之后,他冲衣末做了个手势,让她先等等。

    衣末狐疑看着他,而后便看见,陈平安开电动车的后备箱,变戏法样的从里面拿出一盒葡萄。

    衣末眼睛霎时亮了,惊喜地比划着:【你怎么会!】

    陈平安腼腆一笑:【我知道你会忘,所以提前留了一盒。】

    衣末心道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可爱。

    她欢喜地将葡萄接了过来,盒子是透明的,里面的葡萄颗颗晶莹饱满,深紫色的表皮上还沾着一些果粉,衣末光是看,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这葡萄肯定很甜。

    不知道沈辞会不会喜欢吃。

    她突然就想起了沈辞,想起下午的时候他在竞技馆的样子。她的脸色微微红了红,趁着天色黑尽之前,抬头想跟陈平安再见,却见他正看着自己身后的某个方向出神。

    她不明所以跟着回头,只一个照面,当场就顿住了身影。

    她看到了沈辞。他手里提着大袋袋,刚刚跟陈平安比划手势的时候,他就那样沉静地站在路灯下望着他们,好似在等她。

    衣末无声张了张唇,下一步抬脚,朝沈辞走了过去。

    陈平安神色复杂地拉住了她,衣末不解转身,却见陈平安对她:【你跟那租客住一起,你……你注意安全。】

    她早就乱了心思,并不懂陈平安的言外之意,也看不懂他眉宇间的复杂神色。她点了点头,而后没再看陈平安,直接朝不远处等着的沈辞快步走了过去。

    等近了才发现,沈辞这天也买了水果。他的个头生得比陈平安还要高大,这让衣末只能仰着头和他交流。

    她比划着问他:【为什么不进屋?】

    沈辞其实并不太懂哑语,等她比划完,他深吸了口气,回得牛头不对马嘴:“我你电话了,你没接。”

    衣末开始慌慌张张地低头找手机,拿出一看,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她这一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迟钝,意识到沈辞可能正在生气,她将手机扬在他的面前。

    沈辞一时无言,想了想,才腾出一只手,指着门,得理直气壮:“我没带钥匙。”

    衣末又连忙低头找钥匙。

    如此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两个人进屋,发现沈辞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停留在自己手中的那盒葡萄上,衣末试探地问他:【你想吃吗?】

    她着就将那盒葡萄往前递了递,沈辞倒吸一口冷气,耷拉着眼皮,灯光在他的眼睑下方扫出老长一道睫影。

    他一时竟有些忍无可忍,哼了一声,酸不溜秋地:“想吃又怎么样,不想吃又怎么样?”

    衣末不解看着他,再次试探地:【想吃的话,我送你?】

    沈辞嘴角当场抽搐了下,看向葡萄的眼神愈发冰冷。

    衣末下意识就要将刚递出的葡萄往回收,沈辞见状,当场出手将她拦下,:“我收了。”

    他几乎是用抢的,为了一盒葡萄。

    衣末感到有些震惊,他也这么喜欢吃葡萄的吗?

    沈辞抢完葡萄就兀自一人猫进了厨房,连并带着自己买来的大袋袋的水果。衣末双脸红彤彤地坐在客厅里等着他,等了许久,最后才见他端着几盘洗好的水果走了出来。

    他将所有的水果都摆在了木桌上,大大五六盘,却唯独不见刚刚的那盒葡萄。衣末困惑地斜了斜头,正要问,却见沈辞看着她,先一步:“洗好了,过来吃吧。”

    他看上去心情似乎好了些,特意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递给她尝。衣末有些不习惯地伸手接过,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在草莓尖尖上咬了一口。

    沈辞期盼地看着她,:“甜吗?”

    衣末红着脸点头。

    沈辞终于笑了,:“那我以后天天买草莓给你吃,你吃我买的就行。”

    衣末慌忙摆手。

    沈辞脸上的笑意一滞,:“为什么?”

    衣末怕他又生气,连忙着唇语解释:【会腻。】

    然后她便看见沈辞放松下来,继续笑着,:“那我每天换着买给你吃。”

    衣末这次没回话,头低下来,草莓吃着吃着,脸颊烫的厉害。

    他好像默认她是他的女朋友了,可明明他连表白都没有,就耍流氓耍了那么几次,难道这就算了?

    其他人处对象,也是这样开始的吗?

    衣末头一次为自己的恋爱经验不足而感到万分懊恼,正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刺探一下的时候,沈辞又不知从何处拎过来一个购物袋,摆到她的面前,对她:“开看看。”

    他话的声音低低磁磁的,不生气的时候,总能让人觉得温柔。

    衣末看看眼前的袋子,脑子又不经转了,比划问:【是什么?】

    沈辞勾着唇角,将桌上的购物袋往前推了推,温声:“开你就知道了。”

    他不知何时脸上腾起了一抹兴冲冲的神色,衣末舔了舔唇,听他的话,将购物袋上的封口慢慢开。

    下一秒,她看见了一条女士长裙,绸缎面料,白得就像冬日里的雪。

    她诧异指向自己,问:【送我的?】

    沈辞目光突然就闪躲了下,半晌才将头点了点,哑声问:“你……喜欢吗?”

    衣末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两手一拍,飞快将购物袋重新合上。

    沈辞看着她的反应,心下渐渐沉了下来。

    他会错了她的意,想问一句为什么。衣末却先他一步拿出纸笔,写道:【为什么想着送我裙子?】

    她脸上的神情万分郑重,沈辞凝着她,越发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是不想接受他的心意了。

    他的眼眸垂了下来,挡住失落,接过纸笔回道:【一条裙子而已,想送便送了。】

    笔锋稍顿,又强行掩饰,加了一行:【就像你当时救了我一样。】

    衣末这回也彻底懵了。

    什么意思?

    难道他刚刚……不是要表白吗?

    衣末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有些不死心地问:【你买裙子给我,是为了……报恩?】

    她的问号添得缓慢,沈辞愣然盯着那两个字,只觉得心头异常烦闷,索性搁了笔,无所谓地痞笑一声,:“是啊。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衣末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脸上的最后一点红晕彻变成惨白,顿了良久,她才写道:【当时救你,只是随手罢了。你不用挂在心上,更不用报答。】

    完,她抿着唇,又郑重万分地将纸袋推回给沈辞,要他退回商家,莫要为她浪费钱。

    沈辞拉扯了下嘴角,却终是再也笑不出来。他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直直将衣末望了好一阵,才开口:“所以对你来,你当时救我,只是随手而已对吗?”

    大概心间情绪波动太大,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堪。见衣末不回话,他吞咽了下喉,目光更凉一分,哑声:“于你而言是随手,于我而言却是命。”

    衣末头低得很下,窘迫难当,不知作何回答。她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要听到一句表露心意的话的,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报恩。

    终究是自作多情,想多了吗?

    可明明,明明他前晚才……

    衣末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而另外一边,沈辞又何尝不是。

    天知道下午拿到奖金的时候,他是多么欢欣雀跃。

    他像个被人下了降头的白痴,来来回回逛了恒运广场五六趟,最后才挑了这条裙子,想着作为礼物送给衣末。

    可到头来,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她又和那个人站在了一起,只为了一盒葡萄,她就愿意那样冲着那人笑。

    冲着那人笑……

    冲着那人笑……

    冲着那人笑……

    沈辞沉痛地闭起双眼,双拳紧握,强行压抑内心早已波涛汹涌的躁郁。

    他觉得自己又快犯病了,头疼得厉害,里面有声音在叫嚣着杀人。

    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那样一来,衣末就不会要他了。

    沈辞沉沉换着气,努力迫使自己镇静下来。他忍下逐渐猩红起来的眼角,将购物袋重新推回到衣末跟前,耐着心思:“你不用报答,我以后不报答就是了。但这件衣服已经买了,你让我无故退回,商家会认吗?”

    屋里安静得出奇,只有沈辞一人觉得脑子里快要被吵炸了。

    他急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见衣末欲言又止,他直接将纸笔也推了过去,示意她写。

    衣末果真提笔,疑惑写道:【难道那家店,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吗?】

    看清她写的字,沈辞都快被气笑了。他闭目吸气,沉沉地:“没有。”

    衣末蹙起了眉头,心道果然,沈辞又被坑了。她沉思一阵,而后局促地看了一眼纸袋,突然问:【这条裙子花了多少钱?】

    顿了顿,又写道:【我把钱给你。】

    沈辞自是不会告诉她的,:“没花多少。”

    衣末:【没花多少是多少?】

    被这么一闹,脑子里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叫嚣,但沈辞气得要死,干脆不答了。

    衣末想到刚刚沈辞大手大脚地一次性买了五六种水果,心里痛苦暗道,他可能不仅被坑,而且还被坑惨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重新拆开纸袋,这一回,将里面的裙子拿了出来。

    沈辞眼神不解地看着她。不是拒收了吗?怎的又收了?终于……想通了?

    没等沈辞阴转多云,衣末已经将裙子反了个面,将吊牌抓在了手上。

    沈辞盯着那个吊牌,一瞬间恍然大悟,突然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原来……原来她不是想通了,是要看价格,还他钱!

    沈辞又惊又气,眼疾手快地起身,一个大步过去,越过一整张桌子,直接跨到了女人的跟前。

    他的动作相当迅猛,衣末还没将吊牌上标着的价格看清,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重影,下一秒,手里便空了。

    而再去看男人,只见他脸上腾起一片应激性的潮红,裙子抢到手,终于勾起嘴角,劫后余生般地轻笑出声。

    沙哑又低磁,意外好听。

    衣末蹙紧了眉头,经他这么一抢,她更想知道那条裙子到底花了多少冤枉钱了!

    衣末跳着想要去抢,沈辞自是将吊牌高高扬起,就是不给她看。

    他越不让她看,她便越抢。

    她越抢,他便越不让她看。

    一来二去间,两人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他们跳着,闹着,出了满身大汗都毫不察觉。

    意外就在那一刻发生了。

    沈辞纯然忘了自己腿脚不便,在某个转身的瞬间,重心不稳,直直就要往前跌倒。

    衣末当时就站在沈辞的正前面,眼见着他的身躯压过来,她下意识就张开双臂想要挡住他。

    可她怎么可能挡得住,沈辞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比她长出老大一截,倒下去的时候,就像一座山一样,完全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衣末瞬间闭紧双眼。心里想着,她这回没有病死,兴许要被压死了。

    而下一刻,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衣末无声惊呼,等到尘埃落定,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和沈辞掉了个面。

    男人以身为盾,牢牢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而她压在他的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两个人的嘴唇……嘴唇……

    他们的嘴唇,竟然碰到了一起……唇缝对着唇缝,就那样,亲上了!

    这边,衣末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另外一边,却是深潭一般地沉静。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猝不及防,太过意外。

    沈辞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刚刚,感受到了一个吻。

    无比柔软,一触即开,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衣末就在他的身上,与他紧紧相贴,他们的气息彻底交织在了一起。

    周围安静得出奇,只余砰砰的心跳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女人才开始奋力挣扎,他仿佛被人抽走了魂,一时不查,竟真的被她挣脱束缚,只得蹲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匆匆跑远的背影。

    他良久都缓不过神来。

    那个吻太软了,触在他的唇上,像棉花糖一样。

    他的胸膛止不住地快速跳动起来,起起伏伏间,默默闭上双眼,一遍又一遍在心间默念——

    别见了。

    别再见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

    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