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囚雀 爷有一个心愿,他说他做不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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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真为了一个陈平安, 如此恨我?”

    他痞笑着咧着唇角,虽然在笑,看上去却是那么苦涩。

    他的眼瞳很黑很黑, 此刻却无半分亮色。他低垂着头,一直看着衣末, 等了良久,都再没等来她的只言片语。

    她用无言回答了一切。

    沈辞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那就一直恨我吧。恨我, 也总比忘了我好。”

    他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背影沉沉,一瞬之间, 竟似老了数年。

    衣末血目猩红地盯着他,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她才行尸走肉一般地平躺在了床上, 看着天花板上的昏黄吊灯,任由盈眶的泪水默默流下。

    沈辞最后选择放手,让衣末重回宁城。魏进知道这个消息之后, 立马从外地赶回, 当面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沈辞并没回答魏进,他当时正站在半山别墅书房的落地窗前,紧盯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出神。

    他眼里含满了留恋, 含满了不舍,可直到衣末弯腰坐进轿车, 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他都没有改变主意。

    他只是悄悄的目送着她离去,并且悄悄的,重新把自己杀死, 重新变回那个冷情冷性、高高在上的爷。

    魏进那天没有听到答案,却好像一切都懂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一切,却又那样不同。

    回到宁城之后,衣末去哪里都会有人暗中跟着保护,曾经一直给她治疗嗓子的医生,也会定期过来给她复诊。

    衣末没有抗拒,她惯会自欺欺人,就像生命里从没出现过沈辞这号人一样,该上班的时候上班,该休息的时候休息。

    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甚至抽空去看了陈平安的墓地,给他生平最爱的葡萄园除了草,施了肥。

    她看上去并无异常,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的家门口看见一个人。

    “姐姐,我、我被爷……”青习惯性地唤了一声“爷”,又觉得不太合适,立马改了口,“我被沈辞赶出来了,他我干事不利索,所以就不要我了。”

    青着着,开始低着头啜泣了起来,她身旁的地上放着一个手提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不像在撒谎,还真是被赶出来了。

    虽然青没有明,但衣末一听就知道“干事不利索”那五个字的含义。她愧疚地看了眼青,忙比划着:【他有没有为难你?】

    青立马摇头,:“没有。爷只是嫌弃我,不愿意再让我伺候了,他并没有发难我。”

    衣末稍稍松了口气,又看了眼她的行李。这回,青没等她问,先一步:“姐姐,我是个孤儿,十二岁的时候就待在沈园那边做仆人,我除了沈家的那些规矩,除了照顾人,其他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家人和朋友,除了姐姐你这里,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她又开始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哭得情真意切。衣末也爱哭,见她这样,又是自己造成的,心里千百个过不去,直接跟着红起了眼眶,然后拎着她的手提包,开屋门,人走在前头,一边招手让青进来,一边热络地给她倒水喝。

    一切似乎都无比顺利。当晚,衣末同意青短暂留宿。也是当晚,青沈辞给了她一笔钱,她想用这笔钱的一部分,租下衣末的一个房间。

    可衣末却拒绝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也不避讳,直言:【我想重新开始,你……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她把与沈辞有关的一切都归结为了“不好的事”。青听完,红着眼睛张了张嘴,想要替爷解释些什么,可是最终,都没出一个字。

    爷有一个心愿,他他做不到,想让她帮帮他。她答应了。

    青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开始在巷瓦房附近转悠。钱多好办事,她很快用两倍的租金租下了一套房子,就在衣末家对门。而后又通过问路的方式,找去到了衣末前一晚跟她提过的奶茶店。

    奶茶店就在巷的路口,地理位置不错,因此生意还行。衣末前一晚跟青分析,奶茶店里有很多跟青一样大的女孩子在那里工,她可以过去看看,碰碰运气,兴许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青当真去了那家奶茶店,表明来意之后,里面的人告诉她,这里并不缺人。青一气之下,直接暗悄悄地把奶茶店给买了,之后又去到网吧,自己给自己发了个招聘公告……

    只用两天的时间,青和衣末成了邻居,并且如愿成了奶茶店里众工者的一员。

    青开始默默地守护着衣末,衣末几点出去,几点回来,青都会无比细致地记在脑海里,等到方便了,再用手机给沈辞发过去。

    青还会用手机抓拍衣末脸上偶尔的笑。衣末并不爱喝奶茶,却因青在奶茶店工的缘故,会时不时地走进店里照顾一下生意。而每每此时,青都会缠着衣末聊上一会,逗着逗着,衣末笑了,她便用手机帮她拍照。

    她还经常去到衣末家里串门,会时不时地给她送些好吃的,也会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默默地帮她一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切似乎都无比顺利。

    与此同时,沈辞靠着那些只言片语的汇报和照片支撑了下去。他手段狠戾,雷厉风行,前后总共四个月,便将沈氏集团的毒瘤挖了个一干二净,强势地将整顿工作推向了尾声。

    沈淮南狗急跳墙。看见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势力一个又一个倒下,再也兴不起风浪,又有警察一直在追捕,他兵行险招,亲自现身去到宁城城北,见了一个人。

    邱强完全没有料到有一天传中的沈总会来找他,他兴奋又忐忑,得知沈淮南处境,二话不,直接集结了所有的兄弟,拍胸脯保证:“只要用得着我邱强的地方,沈总尽管吩咐!”

    沈淮南无声地笑,他手里夹着根烟,透过金丝眼镜框,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好,好。”沈淮南一连了两声好,慢吞吞起身,走到邱强跟前,干燥的手掌拍了拍他瘦削的肩,:“那替我办件事。”

    沈淮南脸上一直带着阴恻恻的笑,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不疾不徐地摆到了茶几上。

    邱强微微一愣,很快抬眼,看着沈淮南,不确定地问:“沈总,这是?”

    “明天下午三点,带她到五公里外的化工厂。注意,别出岔子。”

    沈淮南特意叮嘱不要出岔子,临走之前,朝茶几正中央扔了一包白/粉。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沈淮淮南嗤的一声笑了,又拍了把邱强的肩,:“年轻人,几口粉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这里多的是。明天的事情,别出岔子。”

    沈淮南再次叮嘱别出岔子,得了邱强的点头,他才扣上手中的黑帽,慢吞吞地走出了门。

    衣末如往常一样去福利院上班。

    那天是冬至,为了给孩子们准备下午包饺子的活动,衣末忙里忙外,当有人叫她去福利院的后门拿点东西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放下手中的活计,独自一人过去了。

    后门停了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车门大敞,门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衣末化成灰也认识,是邱强。

    【是什么东西?】她不由得变得警惕,不再朝面包车靠近。邱强这半年来好像从了良,终于不再做那些坑蒙拐骗、恃强凌弱的下作事情,可是衣末依旧不太喜欢他,不上来为什么。

    邱强嘴里叼着根烟,看到猎物即将到手,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眶犯青,脸颊两边的肌肉陷得很深。

    他不知何时来到衣末跟前,眯着眼睛看了眼她在手机屏幕上的字,痞笑着:“是什么东西,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他妈问个屁啊问?”

    他的痞笑跟沈辞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目光涣散,言语极度不耐烦,话没完,直接朝衣末背后猛地一推,衣末趔趄着朝面包车的方向跨进了一大步。

    衣末突然感到很不对劲。车送货走后门可以过去,但今天只是冬至,并不是过年过节,福利院订的东西并不太多,根本不需要两个人过来送。

    可那一切都晚了,就在她感知到危险,想着尽快离开的时候,邱强和车门边守着的另外一人几乎同时朝她拥了过来。

    衣末恐慌地张大了嘴,踉跄后退,挣扎,再后退,再挣扎……口鼻之中挤进刺鼻的气味,紧接着麻袋套头,眼前忽地一黑,似乎有人在她耳边骂骂咧咧兴奋地话,而后车门砰地一关,她被无情地扔进车内,他们发动车子,匆匆离开。

    衣末不知道自己被拖去了哪里,直觉却告诉她,这次劫她走的,不是沈辞。

    她似乎睡了一阵才清醒过来,那种感觉她很清楚,自己是中了迷药。

    “醒了?”有人在跟她话,衣末睁开双眼,愣神的下一秒,惊恐地蜷着身子后退。

    沈淮南却对她的恐惧视而不见,甚至很满意。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蹲下身来,镜片下的眼神带着审视,上上下下将衣末量数遍,最后才捏起她的下颌,:“原来我大侄子喜欢的是这种类型,你瞧我这个做叔叔的,竟然今天才知道,真是失职。”

    他着着又摇起了头,神态像是真的感到万分懊恼。可他很快又振奋起来,双眼重新变得有神,期待地看着衣末,对她:“要不我们一起送他一份礼物吧!你也应该很爱他,应该也想和我一样,想送他一份大礼,对吧?”

    他拉着衣末起身,衣末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起身之后刚想转身退却,后脑勺却被沈淮南一把按住,紧接着毫不迟疑地推着往面前的铁柱上一撞!

    哐当一声,一股热流很快顺着衣末的脸颊淌落下来,是血。

    衣末整个人都被撞懵了,一时没做反应。沈淮南发狂一般,抓着她的头发,又往铁柱上撞了第二下,第三下……

    哐、哐、哐!

    一切都来得那样快,猛烈的刺痛开始在脑中蔓延,像是爬了万千只蚂蚁,共同撕咬着她的全身。

    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已被唤起。衣末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她用残存的一点意识,努力保持清醒,身子往前倾斜,双脚跪地,以一种绝对匍匐的姿态,肩膀死死地抱着铁柱。

    别再撞了,不能再撞了。再撞一次,她就要死了。

    沈淮南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很好!”他一边称赞,一边用手机录下自己的杰作,“来来来,大侄媳,抬起头来,看我这边。”

    “我他妈叫你看这边,抬起头来!”

    沈淮南就是个变态,他抓着衣末的头发,一边狂笑,一边自言自语地摆弄着。

    衣末满身是血,周围的血腥气极重,一旁的邱强瞧见了,怕真的闹出人命,声提醒:“沈、沈总,您悠着点,这妮子不经的,她对我们还有用处吧?别玩坏了……”

    邱强是直到上午才自我揣测出沈淮南为什么要抓衣末。这段时日,沈氏集团的内斗闹得满江湖都沸沸扬扬,邱强不久前因缘巧合得知之前逼迫自己从良的沈辞就是沈家一把手,他跟衣末是相好,此刻沈淮南又抓了衣末过来,用屁股想也知道,沈淮南必是想把衣末当棋子使了。

    而至于图的是钱还是势,邱强不知道,他只需要记着自己图的是什么就够了。

    沈淮南哼笑一声停了手。

    视频很快发过去。江城警局内,正在与警方商讨如何对沈淮南进行地毯式搜捕的沈辞点开视频,腾地一下从会议室的座椅上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