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囚雀 沈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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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晚之后, 沈辞一直留宿在衣末的寝房。

    他开始越来越忙,经常脚不沾地地连轴转,奔走于各个城市, 可是只要入夜,必会重新回到沈园。

    衣末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 沈园的安保太严了,进出只有一个大门, 牢固得就像铜墙铁壁。

    一连三天,衣末都没能走出园子一步。

    一连三天,她都被那人从背后手脚并用地搂在怀里, 虽然实质性的进展没有发生, 但两人之前在巷瓦房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却是一件都不落下, 不管回来多晚, 都要来来回回地缠着她做无数遍。

    衣末夜不能寐。心里想着,可得赶紧逃了,不然非死在这里不可了。

    她很快迎来了一个机会。第四天天微微亮的时候, 沈辞才终于呼吸不匀地移开唇角, 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对她:“衣末,今天陪我去个地方, 好不好?”

    衣末自然不会搭理他,感受到他臂弯的力道稍松, 她立马往床边上钻,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

    沈辞却没放过她,下一秒,他手臂一捞, 轻而易举就又重新将她困回了怀里。

    衣末轻微地嘤咛了一声。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腹部贴着的那只滚烫的大手上,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何异常,可身后的人听见,却倏地不动了。

    沈辞想起了医生的话。医生,她的嗓子快要好了。

    从此哑巴不再是哑巴,可瘸子却依旧是那个瘸子。

    他快要配不上她了。

    有一股不该有的戾气在心间蔓延,沈辞长睫轻闪,掌间用力,忍不住地将怀里的人扣得更紧。

    “睡吧,我不欺负你了,天亮了再叫你。”他最终把所有的心事都咽了下去,轻拍着衣末的背,和所有时候一样,用尽温柔,哄着她入睡。

    一连三天都没有睡好,此刻衣末是真的困了。沈辞抚慰的动作很有节奏,衣末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到醒来,沈辞已经洗漱完毕,正端坐在不远处的藤木椅上,很安静,看样子是在等她。

    衣末很不自然地在他的注视下起了床。脚刚搁到床边,他飞快地给她拿来一双拖鞋。她抿了抿还有些火辣的嘴唇,他又立马给她递了一杯温水……

    他殷勤得就像一个狗腿子,最后衣末拿着衣服去到卫生间,在他想要跟进来的前一秒,砰地一声关了门。

    直到两个时之后,衣末才终于知道沈辞这天为什么会这么狗腿了。

    他那天没有征求到她的同意,直接带她去了一个地方:沈氏陵园。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万物凋零,百花齐闭,这个时候的陵园,连只鸟都没有,看上去比所有时候都要来得孤寂。

    沈辞带着衣末一起去祭拜了他的父母。

    没有焚香,没有烧纸。去到陵园之后,他把所有的护卫都留在了陵园外头,而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驻足在三块墓碑跟前,看着上面的照片,良久不发一言。

    衣末那天站在沈辞身后,同样看着三个孤零零的坟墓没话。她不知道沈辞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却无比知道,自己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她不想再心疼他了,于是没过多久,她便转了个身,抬头看起了远处翻涌的云景。

    她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后却发现,自己失败了。

    她的脑海里面全是身后沈辞落寞的背影,并且止不住地心想,他应该也会难过吧。

    应该也会和她一样,在很多团圆的节日里,在很多特殊的日子里,就会加倍地想念已经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吧。

    想着想着,衣末的余光又从飘渺的云端落回了实处。沈辞并没回头,她眯着眼睛量了一圈四周,最后的视线却随着沈辞一起,又落回了墓碑的照片上。

    男相端正,女相柔和。第三张照片是个男孩,笑得天真又烂漫。

    原来他的长相是随父亲。就是不知道那阴晴不定的脾气随了谁。

    衣末想得有些出神,就在这时,沈辞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四目相对,那一瞬间,衣末差点就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她飞快别开视线望向远处,发现不知何时,云彩已经悄悄变换了一个形状。

    沈辞轻声笑了起来,他向前一步,默默牵起她的手,带她站到坟前,和他肩并肩。

    衣末诧异地看向他。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他终于了第一句话,因为太久没开口的缘故,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之后便又恢复了沉默。他点了一根烟放在沈淮瑾的坟头,而后没再干站着,撸起袖子,转而开始去拔坟头周边的杂草。

    轮到衣末独自一人尴尬了,上前帮忙不是,干站着也不是,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沈辞主动对她:“可以帮我把杂草堆到边上去吗?”

    衣末蹙着眉头照做了,心间的情绪比云潮还要汹涌澎湃,双脸变得很红很红。

    那天并没有安保跟在身边,是衣末最好的一次逃跑机会,可她没有那样做。

    她那天给沈辞了一个下午的下手,他们一起给坟地拔草,之后又用一场大火将那些杂草焚之殆尽。在火光最亮的时候,沈辞再次与她并肩,再次默默牵起了她的手。

    衣末这次没有挣脱他。她必走无疑,但总有些感情发自内心,让她想要和他好好道别。

    他们十指相扣,含着留恋,含着不舍,就像世界末日里的一对恋人。

    他们一起在沈园待了五天,五天之后,开始折返江城。

    衣末等来了第二个逃跑机会。

    因为路途原因,到达江城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魏进在码头附近找了个餐馆,安排大家前往就餐。

    那是一个餐馆,老板本地人,可能是淡季的缘故,餐馆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魏进想要包场,却被沈辞制止住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衣末,随后清了清嗓子,对魏进:“省着点,别浪费。”

    衣末表情愣了愣。

    魏进觉得沈辞无可救药了。

    衣末被沈辞牵着走进一个包厢,二楼靠里,很安静。

    饭菜很快上来。沈辞气场极强,大家和他共桌,谁都不敢话,低头默默吃着饭。

    吃到中途,衣末捂着肚子,突然有些不太舒服。青很快问她怎么了,她不好意思地冲青做手势,自己想去一趟卫生间。

    青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将眼神望向了沈辞,沈辞吃饭的动作不知何时顿住,沉默几秒,最后点了点头。

    衣末在青的陪同下一起走了包厢。她不曾发现,沈辞那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执筷子的右手已经微不可查地抖了起来。

    他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将视线收回,垂下闪着异常光芒的眸子,若无其事地将碗中剩下的一半米饭吃完。

    衣末何其聪明,其实早在走进这个餐馆的时候,她便已经瞧清楚,餐馆的卫生间只有一个,且在一楼,老板为了通风设计,特意在厕所的后面,开了一扇窗。

    衣末觉得这是天意。冥冥之中,连上天都替她做了决定,让她尽快远离他。

    衣末快速走进了卫生间,这是她第二次用想要方便的借口开逃,为了不让青起疑,衣末故意没关卫生间的大门,只将最后一道厕所的门给锁了。

    她轻巧地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放在门边,从外面看过来,就像她一直都在。

    衣末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翻窗也能翻得这么溜,闻到外面空气的那一瞬间,胸腔之内长久的压抑被一扫而空,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兴奋得沸腾了起来。

    “好玩吗?”不远处,突然有阵冷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刹那之间,衣末整个人都凝滞住了。她怔怔回头,只一眼,便看见沈辞手里夹着根烟,半倚在餐馆的墙头,正透过若有若无的烟雾,定定地盯着她。

    他朝她走了过来,面色冰冷,嘴角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好玩吗?”他又问了一遍,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很近,他捏起她的下巴,逼迫着她仰头与他对视。

    衣末从未感到如此害怕过,她的眼角很快被激起一层水雾,本能地想不好玩,喉咙却像被人扼住,让她觉得干涩又窒息。

    他生气了。他很生气。

    她浑身开始怕得抖了起来,身前的人却不再怜惜,他眸色异常,就像变了一个人,她没回答,他便当她默认,然后笑着对她:“乖,你玩够了,该轮到我了。”

    他几乎是拖着她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店面,十分钟后,又拖着她出门,右手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

    衣末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绝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从来没有想到过,沈辞会这般对待她。

    他疯了。

    他们又回到了半山别墅。沈辞也知道自己疯了,但他克制不住,也不想再克制了。

    他愿意给她自由,甚至安排好了一切。可她却一点都不信他,无时无刻不在欺骗,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远离他。

    凭什么?

    他不想再克制了。

    她不乖,那他便让她乖,让她服从,除了在待他的身边,哪里都不让她去!

    沈辞近乎病态地想着,渐渐变得有些残忍。将衣末甩在床上之后,他麻利地拿出黑色袋子里的东西,一头拷在床柱上,另一头拷在了她的脚上。

    衣末歇斯底里地开始反抗,但是无用。他的力道太大了,轻而易举就将她彻底治住,不管她怎么踢怎么闹,都再难翻腾出半分水花。

    不知多久过去,夜幕再次降临。整座半山别墅都静悄悄的,屋里屋外,沉寂得就像一座死城。

    【沈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衣末眼眶猩红,忍不住朝外涌出泪水,将身下的被角浸湿了一大片。

    沈辞大口喘着粗气,他一直强压着她,她终于不再动弹,躺在床上,有如一条濒死的鱼。

    他因此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茫然地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看着女人已经红肿的脚踝,良久,才恢复一丝神智,颤着指尖快速给她松绑。

    他不想回答那个问题,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避无可避,又过了良久,才哑着声音向她承认:“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他把她绑了起来,占有欲极强,甚至试图对她进行伤害。

    他就是一个大魔鬼。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因他而变得不幸。家人如是,魏进如是,衣末也如是。

    “我知道。”他重复着自己过的话,看到女人满脸挂满眼泪,颤抖地缩成一团,他自嘲一笑,:“可怎么办,从到大,他们教会我的,只有强取豪夺。”

    “不如你来教我……”他的眼里燃起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话语多有停顿,忍下红起的眼角,忍下所有的心乱,他强撑着笑意,近乎祈求一般,对衣末:“不如你来教我,教教我,让我学会如何爱你。”

    衣末淡漠地看向他,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同样变得沉静,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给出了她的答案——

    【休、想。】

    沈辞眼里的光,彻底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