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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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办公室的门倏地被人撞开,几人应声看去。

    林安带着火气冲进来,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油头此刻乱得像个鸡窝,衬衣扣子也掉了好几颗。他提着警.棍,脸红脖子粗的。

    老王是见过世面的人,品了口茶,不急不缓地:“干仗去了?等着扣工资和处分吧。和你架的人是谁,我要上报,顺便在过年前薅点奖励。”

    林安啐了口血沫,气还没消下去:“是谁?还不是我们组新来的那个崽子!劳资看他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还挺能!”

    姜北的目光从画上移到林安脸上,脸色煞白。

    “我你没事老盯着人家干嘛?被你老大传染了?”王志鹏把杯盖一拧,忍不住替刑警支队的实习生两句,“人家刚来,先是被你老大扔进去关了一个星期,刚出来没多久你又去挑事,大家都是一个组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没地儿泄火就出门右拐!”

    王志鹏是局里的老人了,见证过无数新人的成长,但总觉得最近的年轻人一点儿都不稳重,空有用不完的精力,就是不用对地方。

    林安委屈,挥着棒子解释,吓坏了在场的两位青年:“呵,您老太看我们组的实习生了,他不仅敢跟我架,还敢跟老大架!”

    姜北神色一凝:“好了别了。”

    林安正在气头上,什么也没听见,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口沫横飞:“他就是气不过老大带他去做创痕检查,大家都是男人,不就扒个衣服,至于吗?他还记上仇了。我们老大,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大冷天的去区蹲点儿保护他,他不但不领情,还趁机报仇,就欺负我老大年纪大呗!你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能!”林安眼睛都红了,“我好生跟他讲道理,他不听,张口就是歪理连篇,我一个没忍住,我就……我就……”他叹了口气,姿势潇洒地抹了把头发,“别看我这样,那子也伤得不轻,谁也没占着谁便宜。”

    “你还挺得意的是吧,”王志鹏拿眼睨他,“创痕检查上报了吗?这事兜出去你和你老大一个也别想好过,真是不嫌事大。”

    林安不与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姜北:“姜哥,那崽子是个刺头,得好好教训,不然哪天他就骑你头上了!您老……”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姜北声音不大,威慑却力不,林安立马闭了嘴,抱着他的棍子气呼呼地坐在一旁。

    话题被断,过来线索的青年也是一愣一愣的,直呼刑警支队果然不一样,在局里就敢干仗。

    发愣之际,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姜北。

    只听姜北:“你老家在哪?”

    “南门,”青年如实回答,“不过当时拆迁,全都分了房子,大家伙早就搬家了。要现在的地址的话,就是南三环望江府邸那片儿。”

    此话一出,王志鹏差点被茶水呛到,捂着嘴咳嗽,一边还瞧着姜北愈发阴沉的脸色。

    “望江府邸……”姜北侧身盯着窗外,市局的办公楼不够高,视线全被高楼大厦挡住了,他望不到那条江,也不想望。

    沉默须臾后,他问:“望的哪条江?”

    青年回答:“就管我们喝水的那条,府南江。”

    姜北瞳孔震动,那些刻意藏起来的回忆被拉扯出来,牵动着神经绞痛。

    南门,府南江,江南,姜北。

    是你吗?朋友。

    因为当初没有抓住你,所以要惩罚我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跟姜北的背影一样冷,在场的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只有王志鹏还算淡定。他拉过青年,:“好了,回去工作吧,李,把你徒弟带走!”

    “让他跟我走,”姜北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声音哽咽,“跟我去望江府邸。”

    李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王志鹏着手势,让李赶快把人带走,一边还:“人都了,不确定是同一个亭子,去了可能也是白跑一趟。再,哪条江河上没个亭子,你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姜北手上还拿着那幅画,亭子里的人像是在等人,坐着一动不动。

    他把画举到王志鹏面前,情绪翻涌:“你不是这幅画是几年前画的吗?是五年前还是十三年前?画这幅画的人叫江南,他为什么叫江南?凶手作案从不留痕迹,却偏偏留下这些东西,他在暗示我。”

    “你没有证据证明李珍珍是被邻居杀害的,”王志鹏,“什么翻阳台进到被害人家里都是你推断出来的,外边那么多记者都看着,离过年就只有几天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剩下三人一脸懵逼,好在林安出头当了个和事佬,忙圆场:“刚还叫我别跟新人吵,转眼你们又吵上了,老王……”

    “再叫我老王信不信我弄死你?没大没。”

    林安的嘴了急转:“王哥,鹏鹏!都了凶手是个神经病,常人是理解不了的,既然有了点线索当然要去看看,总比天天带着一群人在啥也没有的案发现场东瞅西瞅要好。”

    “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没证据,首先星苑区的保安案发当天没见有外人进入,那么凶手肯定就住区里,而且那个叫江南把出租屋扫了一遍,清理手法和案发现场一样,你要这是巧合我都觉得牵强。”

    王志鹏带来的俩弟也不帮他话,他“孤立无援”,只道:“就你俩穿一条裤子是不?那你们去吧,最好看好你家老大,不要让他跳江了!”

    林安满头问号:“此话怎讲?”

    王志鹏一个扭身,不欲再。

    姜北收拾好东西,匆匆出门:“林安,带人跟上。”

    他走到办公区,天气冷,大家把窗户都关了开空调,泡面味和烟味久久不散。姜北敲敲桌子,这下装假没看见他的人也不得不抬头。

    他:“大家帮忙找找案卷,具体的我已经发给你们上级了,找到后即刻把文件发给我。”

    姜队话言简意赅,完就走,不带走一桶泡面或者一支烟。

    程野坐在休息室,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姜北离开的背影。

    他擦净嘴角的血,理了理衣服才走出去。在场的女警不住偷瞄他,下一秒就被上司喝住:“看什么看,让你找东西。还有你,那个新来的,过来帮忙。”

    “我吗?”程野眼珠一动,“好的,需要找什么呢?”

    ——

    近几年南门发展势头正旺,已经成了宁安市的新贵,房价也比别的区域要高出许多,而望江府邸,则是南门的凤头,以拔高的价格成功跻身宁安市十大豪宅。它能炒到如此高的价格,府南江功不可没,当初出的宣传语就是“毗邻府南江畔,纵享鱼米之乐”。

    为了更符合主题,开房商直接把府南江南岸那块地拍了下来,造成望江公园,曾经污水泛滥的府南江摇身一变,成了市民的休闲胜地。

    私家车开到公园门口就不让进了,跟着一起来的青年找了个停车位,三下五除倒车入库。

    “子可以呀,开车技术不错,”林安夸赞道,“你叫什么名儿?干脆来我们队上算了。”

    “吴子川,”吴子川开门下车,环望四周,不禁叹道,“我好久没来这片儿了,真的大变样了。”

    “可不是,现在的城市发展多快,几年不回来估计连家门都找不到了。”林安揽过吴子川的肩,兄弟俩靠在车门感叹岁月易逝,世事变迁,故人亦不复往初,其中烦闷,让他俩决定今晚去喝台酒。

    姜北没有马上下车,坐在车里,拇指摩.挲着画上的人,直到林安唤他,才回过神。

    “姜哥,走啦。”

    新年将近,望江公园四处挂满了红灯笼,一派喜气。老人带着孩在公园里散步,情侣在拍照卡,闲散之意正浓。

    林安让吴子川带路,奈何此处变化太大,吴子川也找不准方向。三人跟着指示牌走,半时后,一条绿江出现在层层枯枝之后。

    姜北对比画上的萧瑟景象,如今的府南江水波漾漾,干净整洁,岸边还有人垂钓。绿波之上,仿古长廊连接两岸,中间的六角亭才刷了新漆,故无人闲坐摆聊,清寂感倒和油画上的景象重叠起来。

    “是这儿吗?”林安问完吴子川,又问姜北,“姜哥,是这儿吗?”

    府南江以南,是这儿了。

    姜北点点头,眺望江面,眸中映出波涛,越涌越烈。

    “所以嫌疑人引我们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林安啐了口,“他妈的他就是个神经病!算了,来都来了,那边有个保洁,我过去问问。”

    他拉上吴子川,走出几步后发现自家老大没跟上,回头大喊:“姜哥,走啦。”

    “姜哥!姜哥?”

    “姜。”

    天色很暗,暗得像夜,姜北似乎又听到了那晚汹涌的水声。滚滚江水激流,拍着浅滩里的岩石,水把土壤浸得松软,姜北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其中,就快要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