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把折纸拆开，全身血液瞬间倒流。

    【恭喜你答对了第一题，现在准备好作答第二题，倒计时开始……】

    【这次你能抓住我吗？】

    白纸黑字字字诛心，似乎在责备姜北当初没能抓住他，所以用更极端的方式给了姜北第二次机会。

    姜北突然捂脸笑了起来，肩膀止不动颤动，捏着纸条的手指骨节已是青白。

    他没能抓住的孩还活着，可惜长成了杀.人.犯。姜北曾把孩当做那起事件中的救赎，他无比希望孩活下来，好弥补遗憾。

    孩也想要弥补儿时的遗憾，顺便告诉姜北——看，这就是你抓不住我的后果。

    “疯子。”这句话被姜北碾碎在唇齿间。

    林安从未见过自家老大如此状态，一时慌了神，夺过纸条一看，霎时出口成脏:“他妈的他就是一精神病！我c&#￥！还整倒计时，啥意思？我他妈+#*&，劳资非弄死他不可！”

    吴子川吓得不敢话。

    姜北平复了情绪，大步朝治安亭走去。

    一张工作证拍桌上，正在瞌睡的保安立马醒了神。

    姜北言简意赅：“带我去监控室。”

    入室杀人案在宁安市闹得沸沸扬扬，被传出了数个版本。有人凶手是个中年大叔，郁郁不得志，所以干出这丧心病狂的事来搏关注；也有人杀人的是个孩，以天真面孔骗被害人开门，再将其杀害。总之，广大人民群众以惊人的想象力把各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编排了个遍，一时间人人自危。

    望江公园安保组组长高度配合警方的调查，亲自调出了监控：“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在这里了，录像是15天自动清理一次，之前的已经没有了，您看看有用得上的地方吗？”

    “今天都25号了，”姜北捏着鼻梁，“公园的灯笼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安保组组长：“元旦之前，大概12月30、31号的样子。”

    一进入到新年月，不管是哪个地方都喜欢挂上灯笼添喜气，但监控只保留了15天内的记录，意思就是，从挂上灯笼到现在，至少有10天的监控录像丢失。

    李珍珍是17号被害的，嫌疑人把时间掐得很准。

    姜北把六角亭附近的监控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一个可疑人物都没有。

    江南，你在哪呢？

    安保组组长也不敢懈怠，毕竟杀.人犯跑到他的管辖区域来了，光想想就瘆人，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坐在一旁睁着牛眼陪姜北看监控。

    “那个……没有找到吗？”组长递去一支烟，替姜北点燃，监控室里烟雾缭绕。

    姜北抖落一截烟灰，眉间夹着冰雪，直到烟燃尽了，眉头才舒展开来。

    “银行……”姜北倏地扣住组长的肩，问，“公园里有ATM机吗？或者，公园入口附近有没有银行？”

    过了几秒，安保组组长才：“是有家银行。”

    姜北松开手指，陷回座椅里，一直绷紧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他喊道：“林安，吴子川。”

    兄弟俩正躲在门外仰头叹息。林安觉得他家老大状态不对，不放心，便问了王志鹏，老王把当年的事一股脑全了，最后还补了一句“老姜没跳江吧”？

    “这不关姜哥的事呀，”吴子川摇着头，，“那种情况下，想要把人从水里捞起来根本不可能，姜哥没必要因为这事而责怪自己。”

    林安给老王回了句“没有”，旋即摁灭手机：“哎，一个是待他如亲哥的前辈，一个是差点就能救上来的孩子，可惜都被水冲走了，换我，我也得心梗好几年。你知道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就是‘差点’。”

    他指着吴子川鼻子：“这事儿咱俩什么都不知道，待会儿见了姜哥别哭哭啼啼的，把你的鼻涕收收，也不嫌丢人。”

    “我这是冻出来的！”

    林安推门进去，一口一个“姜哥”叫得很是亲热，腆着脸就往人身上贴：“您老有什么吩咐？”

    姜北推开他，林安觉得他老大变了。以前黏着姜北，姜北最多不耐烦地叹口气，现在还会推人了，老大不爱他了。

    林安满脸委屈，看得吴子川想呕，严重怀疑这哥们的性取向，并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里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姜北起身拿上外套，“你们两个跟我去银行。”

    林安眨巴眨巴眼：“去银行干嘛？”

    “公园入口附近有家银行，银行里的监控可以保存三个月。”

    众人秒懂，林安揽上吴子川的肩，了句“好勒”，拖着人出门了。

    姜北前脚跨出大门，后脚一顿，转身问安保组组长：“这附近有教堂吗？”

    “以前有，”组长鬓染银白，看样子在这片儿待了有些年头了。他，“但很早之前就拆了，神父也搬了地方。”

    “您知道神父现在在哪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组长，“不过你可以问问以前住这的人，那时大家都爱去教堂做祷告，有些信徒应该知道神父现在在哪吧。”

    姜北颔首：“好的，今天麻烦您了。”

    ——

    在监控室看监控费了大半天，出门时天已黑尽。夜空无星，万家灯火和霓虹灯点缀着冰冷的城市，路上行人匆匆，都赶着回家，倒添了些烟火气。

    三人顶着寒风站在银行门口，紧闭的铁栅门告诉他们来晚了。

    林安猫着腰往里瞧，几个监控摄像头正闪着猩红的光，看角度，大厅中央的那只正好能拍到大门口。

    他嘟囔道：“这银行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姜北在一旁刷着地图，发现五位被害人居住地附近都有教堂。凶手不是随机杀人，他有自己选人的标准。其一，必须在太阳福利院待过，且年纪不能超过25岁，其二，被害人是神的信徒。

    但他选中的程野，只符合第一条，程野住的区附近也没有教堂。对凶手而言，程野是特殊的，还是，他压根就没有选程野，一切都是大家空无凭证的猜想？

    暂且不论程野，凶手的“标准”就只剩福利院和教堂，这两个地方到底有什么联系？

    姜北招呼来吴子川，问：“你老家那片儿，有没有特别信神的人？”

    吴子川啃着大.肉包，含糊道：“有啊。”

    “谁？”

    “我妈。”吴子川咽下包子，“我妈可信了，每周末都去做祷告，反正我是不信。姜哥，你吃包子吗？我这还有一个。”

    “不用了，”姜哥眉眼微动，闪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精光，“你之前，你老家有个教堂，后来被拆了，那伯母现在是在哪个教堂做祷告？”

    “额……这个我不清楚，我不拜神，没跟我妈一起去过。不过听我妈，好像是在东门那边，反正离我家挺远的。”吴子川剥下包子底下的油纸，正准备下口，一只大手就伸过来抢走了包子。

    林安两三口吃完，又跟监控眼对眼去了。

    姜北面沉如水，盯着来往的车辆出神。

    ——吴子川的母亲为什么不就近选教堂做祷告，偏偏每周大老远地跑东门？

    “你问下你妈，在哪家教堂做祷告，神父是不是当时你老家的那个？”

    “哦，好，我这就跟我妈电话。”

    林安跟监控对上眼了，兴奋道:“姜哥，我看了，这监控摄像头能拍到外边。你看呐，这里是单行道，马路窄，除非那子是从花坛上过去的，不然绝对能拍到他！”

    他跑到马路对面，开手机电筒观察花坛:“没有发现可疑痕迹，凶手走马路进到公园的可能性比较大。”

    姜北像是想起了什么，摸出手机，准备电话，一边还对林安:“找人来开门。”

    “啊？”林安心道，银行又不是我家开的，我上哪找人开门去？但嘴上却，“这么晚了，能找到人吗？”

    “找隔壁商家，一般社区为了统一管理商铺，都会建个企业群什么的，或者问问看有没有认识银行工作人员的，再不行就找当地派出所联系工商局，要法人电话。”姜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眸光沉沉，“只有两天时间了，要抓紧。”

    林安当然明白姜北所的“两天”是什么意思，那是凶手给出的倒计时，多年前的1月27号晚上，那个孩没能等到姜北抓住他，像枯草一样被卷入了茫茫江水中。

    他在没有整治过的府南江里和垃圾一起飘游，最终从阴沟里爬了出来，长成了一个杀.人犯。

    “明白，我这就去找人开门。吴子川，川川！”

    吴子川了好几通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姜哥，我妈不接电话，估计在麻将呢，我晚点再看。”

    “好，”姜北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行动了，转头又拨通了局里的电话，很快就有人接听，姜北直接问，“案卷呢？还没有找到吗？”

    接电话的是局里值班的警.察，估计在吃泡面，听筒里传来哧溜哧溜的声音:“是姜队吗？那个十三年前府南江溺水案的案卷你没有收到吗？奇怪了，你们组的实习生已经发给你了，你问问那个实习生吧，是他找到的。”

    姜北掐着眉心，浑身都透着疲惫:“好，我知道了。”

    十三年前溺水而亡的女子局里刚开始怀疑是他杀，给立了案，后经证实，是自.杀。就为了这么一个人，白白搭上条性命，姜北每每想起，都为许十清感到不值。

    他就不该听到落水声，就让那女人带着她儿子死在江里好了，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姜北立在风中，叨着烟，握着火机的手在抖，怎么也拨不燃，气恼地把烟一掷，用脚碾了个稀碎。

    他按下程野的手机号，满腔怒火没地儿撒，什么难听的话都想好了，可对面的程野语调柔软，轻唤他“阿北”。

    “阿北，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鸡蛋羹，过来吃饭吧。”

    姜北胸腔涌出酸水，强忍反胃感，冷淡开口:“资料呢？马上发给我。”

    “想要的话就到我家来拿吧，”程野，“我一天没见你了。”

    姜北听到了狗叫，程野养的那只博美犬总是不消停。“程野，你别太过分了。”

    程野笑了一声，坦然道:“我们做过更过分的事，你忘了？我现在只是想让你陪我吃顿饭，这不过分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做，过来陪我吃饭好吗？吃完我把案卷给你。”

    “阿北，你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