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你来了。”
灼热的呼吸钻进耳道,沿着敏感的神经一路烧至大脑,以致姜北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恶魔般的低语还在咬他耳朵:“我等你好久了。”
姜北甫一抬手,脑后的枪口就用力一抵,钝痛霎时袭来。
“我劝你不要乱动,如果你想救林安的话,”江南的声音在雨中变得湿漉漉的,“我把他放在了一个好地方,我高兴了就告诉你他在哪儿,他要是死了,你应该会很伤心吧?我们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来,把枪给我。”
“你在威胁我?”
“嗯,”江南诚实道,“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
姜北僵在原地,身后的手暧.昧地滑过腰际,冰凉的指尖轻触着他的骨节,温柔地夺走他手里的枪,随手扔进奔流的江水中。
“手机呢?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
姜北吐出一口浊气,衣料阻挡不了任何触感,那只手在他口袋里搅动着,像在挑.逗一只猫,再顺着骨骼一寸寸滑到耳朵,绕着耳廓描绘出一个半圆,轻轻摘走了他的耳麦。
“好了,”江南放下枪,,“你可以回头看我了。”
“……林安呢?”姜北没有回头,甚至往前走了几步,“我来了,告诉我林安在哪儿。”
江南有些失望,垂着眼眸坐上围栏,身后就是流动的江水,一不心就会掉下去。他没有直接回答姜北的问题,边拿着手机编辑短信边:“你知道这条江最终会流向哪里吗?并不是所有的江河都会奔向大海,它们大多在半路就夭折了,比如府南江。它在下游分出了两条支流,一条通往火葬场,一条变成了臭水沟。”
滚烫的怒气积淤在胸.口,姜北再也听不下去他的废话,跨步上前揪住江南的衣领,迫使江南向后倒去:“我问你林安在哪?!”
半个身子悬在外面,江南突然想到了他妈,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他直视着姜北的眼睛,对方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在脸上,撩.拨着易感的神经。
“放手啊,别怂。”
领口倏地收紧了,江南呼吸阻滞,金属拉链划破颈肉,在痛苦到达顶.端时,飘渺的濒死感化为如刀割般的快.感。江南听到姜北捏得咔吱作响的骨节,一面痛快得要死了,一面又惧怕他放手。
他在笑声的余音中挤出几声呜咽,贪婪又悲伤地望着姜北:“……他在哪儿呢?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着,姜北刚要去夺,江南两指一松,手机瞬间没入江水中。
“你该跟我走了。”
“你就是个疯子,”姜北从后牙槽碾出一句话,双手不自觉地扼紧了江南的脖子,“你这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蛆虫。”
——
同一时间,望江公园。
王志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揪着老李衣领质问道:“你做的三角定位呢?你怎么把老姜跟丢了,是不是你不心挂断电话了?林安还没找到,又丢一个!”
老李面色发红,一巴掌拍上王志鹏脑门,挣脱魔爪后猛咳了几声,才:“……我怎么知道?估计是遇着信号屏蔽器了。对方是个神经病,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那你怎么不早?”
“我又不是神经病!”老李气不一处来,“赶紧的,给老姜电话,看能不能接通。”
电话还没拨出去,短信就来了,王志鹏精神一震,连汗毛都透着股严肃气息:“老姜来短信了,林安被嫌疑人放船上投江里去了!这么大的雨,估计这会儿都冲出宁安市了,难怪找不到人!快,搜救队!”
终于等到线索,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同时也起了十二分精神。水上救援难度大,况且救援目标处于移动状态,没法确定位置,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谁也没去想。
“用航拍。”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许正元撑着伞走出雨幕,左腿裤腿湿了大片,走路更跛了。他:“一旦发现可疑船只,即刻联系当地的救援队。”
王志鹏开车门,想搀他老人家上车。许正元摆摆手,只问:“姜发的短信?”
“对,短信。”
在场的人全默了片刻,都知道定位是需要以通电话为前提的。姜北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除非他没法电话,或者短信根本就不是他发的。
一想到这儿,王志鹏就直冒冷汗,忙不迭拨出姜北的号码,冰冷的机械音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办,关机了。”
许正元面色一沉:“老李,姜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最后的位置在哪儿?”
“在十公里外!”
许正元扔了雨伞,披上王志鹏递来的雨衣,“剩余人员沿江搜索!注意安全,嫌疑人很有可能携带枪.支,另外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惊动嫌疑人,都明白了吗?!”
风雨交加的深夜,远处的灯火一盏盏灭下去,许多人已然进入梦乡,然而在府南江岸,气氛却如江水一般,暗藏汹涌。刑.警和搜救人员地毯式的搜察,见到路过的耗子都忍不住想逮来盘问一番。
“一探组没有发现。”
“三探组这边没有线索。”
……
冰冷凝重的气息在众人之间弥散开来,许正元深陷于皱纹里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有嘴巴无奈地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半晌后,他:“扩大搜索范围,尽可能快的完成检索!”
——
嘭——!
得密不可分的两个人同时栽在桥面,姜北含着口血气,翻身去捡掉落在几米外的枪,迅速对准江南的眉心扣下扳机。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发生,江南抹掉脸上的血,遗憾地:“啊~忘了告诉你,我把子.弹拿出来了,你又被骗了。”
姜北暗骂一句,就着坚硬的枪托猛砸下去。经系统训练过的动作快准狠,但江南从混迹市井,早把各种歪门邪道绝世神功都学了个遍,一个侧身,反肘就朝对方面门击去!
姜北抬臂格挡,架住江南的手臂就要来个过肩摔,在快要腾起的那一刹那,江南屈膝勾住姜北右脚,一用力,双方轰然倒地。
扑起的水花迷了眼睛,姜北刚爬起身,一股巨力从后面绕上脖颈,生生锁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妈的。”姜北骂道,对方像牛皮糖一样挂在他后背,两条长腿还紧紧绞着他的腿,半点施展不开。
“我已经遵守了承诺,你也该跟我走了。”江南收紧力道,在想是把姜北晕拖走,还是直接断腿。
姜北挣脱不了,索性向后倒去。
嘭!
木质围栏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坏一角,断裂处呈尖刀状刺入皮肉,江南半身悬空,双手终于松开钳制,竭力扒住两边的木柱,下.盘一使巧劲儿,带着姜北一同滚回桥面。
姜北裹着满身的戾气,像一头被激发出原始野性的雄兽,怒红着眼抄起脚边的木棍,劈头盖脸砸下去!
咣!
如千斤重的悍力袭来,剧痛在江南用来格挡的手臂上爆开,骨头仿佛断了。他奋力抬起双腿绞紧姜北精悍的腰,微一偏头,木棍擦着耳廓落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应声而断。
江南扭住姜北的头,带着人翻滚几圈,扭在一起。两个实力不相上下的成年男子互殴拳拳都到肉,像未经驯化的野兽上演着一场弱肉强食的戏码,不死不休。姜北憋着口血腥气,发狠地重击江南颈椎处,同时他自己的脖子也被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骨骼咯咯作响。
江南闷哼一声,猛然抬高腿飞踹在姜北腹部,快速起身吐出血沫,扶着脖子活动了肩颈。雨水冲淡了脸上的血液,江南发白的皮肤上挂着几道伤口,衬得眉眼更加妖异桀骜。
他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捂腹不起的姜北,勾起半边嘴角,:“何必动手呢?反正结果都一样。”
姜北不答,皱紧眉头泄出几声痛喘。
“你没事吧?”
江南眸光一凝,快步上前想扶起姜北,刚一伸手,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倏地腾身飞踢,将江南的脸重重扫向一边。
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江南几个踉跄,以手撑住栏杆站定,无声笑着。血丝爬满贝齿缝隙,他就以这副狰狞的姿态抬起黑洞洞的眼睛。姜北的身影在瞳孔里疾速闪过,还未看清,一股大力就扼住腰身,逼着他撞向身后的栏杆。
砰!
围栏承受不住几百斤的重力,拦腰折断,江南重心不稳,霎时翻身而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坏种抓住了石桥边缘。
风雨未歇,江水急流,当年的一幕再次上演。江南悬在半空,仅靠一条手臂支撑着全身重量,他不在乎身.下是什么肮脏浑水,只仰起脸望向姜北凌厉的下颌角,嘴唇扇动:
“救我......”
咒语响起,姜北像是被线操控的傀儡,眼前又浮现出十三年前那个努力想活下去的可怜孩。
“水里还有个孩,他还活着,他那么想活!”当时他这么跟救援队喊道,可经过一夜的搜救,只捞到两具大人的尸体,孩不见了。事后所有人都跟姜北,孩可能只是他的幻觉。的人多了,姜北自己都信了--孩肯定半路就跑了,压根没去过江边,跳江的,只有他妈一个人而已,他也不再找孩了。
可现在孩就在他面前,着跟那晚一模一样的话。姜北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盯着江南的手看,当初没能抓住的手死死攀住桥沿,似乎在给他第二次机会。
“救我......”
姜北抬眼,眸底的寒光比冬风还冷:“十三年前你就该死了。”
此话一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姜北紧绷的身体逐渐舒展开来,随及捡了根端头削尖的木棍,对准江南的发顶,冷声道:“去死吧。”
江南不惧,狐狸眼里浮出笑意:“我们一起。”
那只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在最后关头握住了姜北的脚踝。
暴雨把桥面冲刷干净,雨水卷着血水向下流去,血腥味飘散在风中。黑夜沉沉,四下无人,只有那方损坏的围栏证明着有人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