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花了好久才适应飞行器内的光线, 能通过R物质几乎没有的微光芒来隐约看见舱内的轮廓。

    其实飞行器内部并没有多大，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什么操纵杆也没有显示屏幕, 更没有窗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过分。

    就像是进了一个盒子。

    【……这整艘飞行器都是你制造的？】霸刀看向拉尔模糊的轮廓问。

    他估计这玩意儿整个都是R物质，要操纵它只用操纵R物质的移动就行。

    R星人的能力真变态。

    【对, 】拉尔回答，【不过你没有类似的能力。】

    霸刀根本控制不了R物质。

    真菜。

    【……不用你提醒，】霸刀左右看看，什么也看不见, 反正拉尔想对他干啥他也没法反抗, 他索性原地靠墙坐下，毛毛在墙壁的压迫下探到了他脸侧，【我们现在在哪？】

    【在宇宙飞行, 】拉尔回答, 【我修改了飞行器的重力参数。】

    所以现在霸刀还感觉像是在地球上，全无惯性压迫感。

    霸刀已经习惯拉尔层出不穷的能力了。

    【……你怎么观察外界？】霸刀问。

    【我是R星的女王，能力是所有人民的总和, 】拉尔大方地解释，【我能透过飞行器看到外界, 也能判断自己当前在宇宙中的方位。】

    她站在飞行器中央通过能力对飞行器进行操控, 与霸刀的交流丝毫不影响她的工作效率。

    【还有……】霸刀继续发问, 【身为一个星球的王, 你犯得着亲自带我过去吗？】

    这不合逻辑。

    布鲁斯以前过，拉尔的思维方式完全是利益化的，她总是计算所有取舍，然后得到最佳方案。

    那么她身为一个星球的王，就不该亲自前来带霸刀去R星。

    不，应该她不该对霸刀投以关注的。

    就算霸刀是她的儿子。

    一定有其他原因……

    【你值得，利奥。】拉尔早有准备般地回答。

    你值得。

    霸刀不会被这种鬼话感动。

    【……那么，在那件事之前，】霸刀想了想，换了个法，【在大都会被氪星人入侵的事件以前，我值得吗？】

    未来有两个极大的分叉，一个是他在大都会扑街回归的，在这个未来，拉尔出现在了他的人生里，但在另一个他没有在大都会扑街的人生，拉尔根本没有要找他的意思。

    【不。】拉尔回答。

    这个外星人倒是很诚实。霸刀想。

    只有在氪星人入侵的事件后，他才有价值。

    霸刀努力服自己不能对拉尔抱有期待，如果没有利益，那么她根本不会管他。

    【……为什么？】霸刀问。

    他现在已经冷静很多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他往墙角挤了挤，试图离拉尔远一些，即使他知道这并无作用。

    拉尔深不可测，她让他感到危险。

    【你是特殊的，利奥。】拉尔给出了与之前同样的回答。

    【只有在我从鬼门关回来以后，是吗？】霸刀问。

    【是。】拉尔回答。

    霸刀在角落仰头看向拉尔，他只看得到隐约的轮廓，看不见生母的表情。她大概依旧是那样，不冷漠更不冷酷，但是霸刀却觉得这样的拉尔才更显得可怕。

    要不是现在他处于建模状态，他的汗毛恐怕都会竖起来。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

    【……你很紧张。】拉尔突然发话。

    她直直看向霸刀，黑暗的空间里，霸刀只能看到她模糊的、黑洞洞的双眼部分，像是夜晚择人而噬的鬼怪。

    鬼……

    霸刀突然眨了下眼，被吓到似的撇开头。

    他感到了冷。

    不，他不该感到冷的。

    【当然，任谁突然被装进一个黑暗的盒子里带离地球都很难安下心来，】霸刀，他的脑波莫名有些发颤，【……而唯一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还想些什么，然而仅仅是一晃神，拉尔已经近在咫尺，她弯着腰凑近缩在角落的霸刀，那双漆黑的眼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她很漂亮。

    但是霸刀被吓到了。

    这有些奇怪，但是他现在的确有些失控，他找不到原因。

    【你的状态很不好，利奥，】拉尔声线清冷地分析，一字一句在霸刀脑海里回荡个不停，【过于剧烈的情感与宇宙间的高速飞行、空间跳跃对你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是长时间灵魂离体的后遗症。】

    长时间灵魂离体？是指那一年半的平行世界之旅吗？霸刀艰难地思索着。

    他现在感觉莫名其妙，他莫名的害怕，莫名的惊惶，脑子像是裹上了浆糊，花了好久才处理完“自己目前状态不好”的信息。

    长时间灵魂离体可能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吧，但是……

    霸刀咬紧牙关。

    【……我乐意。】他从迟缓的脑子里奋力挤出这句话。

    就算只是为了和溺亡怨魂、和破晓诡灯相遇，他也无悔这段旅程。

    他的蝙蝠妈妈……

    拉尔停顿了一下，霸刀的大脑没能处理她这一举动所代表的意思。

    【但是你很脆弱。】拉尔。

    她缓缓伸出双手，环抱住了缩在角落微微发抖的霸刀，雪白的毛毛有少许蹭到了她的脸与下巴上。她在霸刀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淡淡的、熟稔的、似是无奈又似是纵容的微神情。

    她的拥抱并不温暖，但是霸刀感觉好些了。

    【……这是你的又一个能力？】霸刀问。

    他安静地待在原地没有动作，慢慢等待刚才那一波难以形容又难以忍受的古怪感觉过去。

    【是。】拉尔回答。

    她没必要回答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但她也仅仅是回答，没有深入解释。

    【我现在的状态，管他是什么，】霸刀抑制不住地往拉尔怀里靠过去一些，茫茫空洞中唯一的臂弯给了他超出预想的安全感，【这也在你的预料中吗？】

    【是。】拉尔再次给出回答。

    她什么都知道。

    那么……

    【……我……我时候，我流落在外的时候，】霸刀试探地问，【你在看着我吗？】

    【一直都在。】拉尔。

    【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因为没有价值。】

    霸刀算是看透了这个可恶外星人的价值观。

    他决定从其他方面发问，反正拉尔现在看上去什么都会回答，他大可再装得脆弱一些，博取拉尔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同情心。

    或者是也许存在的、作为母亲的天性？

    总之，他从一开始就装出了比实际更痛苦的样子，现在看来收效不错。

    【如果我时候就面临死亡，你会拯救我吗？】霸刀问。

    【不。】拉尔的答案依旧简洁明了。

    霸刀并不太意外。

    【你会为我伤心吗？】他继续问。

    他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他在捉摸着剩下的问题中哪个比较有价值、哪个需要先被问出口。然而拉尔的回答断了他的思索。

    【……会。】外星女人不疾不徐地回答。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霸刀。不，不该是这样的，拉尔破了从一开始就在营造的人设，她应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静理智的、唯利是图的君主、佣兵之王，而不是……

    霸刀想问的话纠缠成了一团，他就这么呆住了。

    【……你谎。】他。

    【现在没有。】拉尔。

    她结束了这个拥抱，退开半步直起身，毫不留恋地回到了飞行器中央，霸刀差点没忍住伸手挽留她。

    ……这算什么？

    他把事情前前后后思索了一遍，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影。

    【……你都知道，】霸刀木木地，【你是故意的。】

    她知道霸刀在装得比实际上难受，她知道一切，也知道霸刀的计划，然后她在霸刀问出更重要的问题以前把他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她完全是故意的，霸刀的套路被嵌在她的大套路里。

    【你发现了。】拉尔冷静地回答。

    她的确是故意的。

    霸刀想人。

    也许贸然出手实在不明智，但他就是想捶拉尔一顿，这个可恶的、讨厌的、肆无忌惮的外星人就是缺少一顿削，他霸刀才不是什么软绵绵任捏扁揉圆的白兔，他是貂，肉食性的！

    反正R星的女王大概不会直接反手把他干掉，她不是会为他伤心嘛。

    电光在他手边闪耀，这次他装备上新亭侯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漆黑的刀刃转瞬间就出现在他的手上，跳跃的蓝色电弧照亮了整个狭的空间。

    然后刀脱离了他的手。

    霸刀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的双手一松，双刀已经稳稳落在了拉尔手里，高挑美艳的外星女人在蓝光照耀下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隐藏的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嘲讽。

    哦，熟悉的缴械。

    霸刀差点愤怒地Rua出声。

    拉尔弯腰把刀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冲他勾勾手指。

    她在邀请他架。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霸刀飞身扑上去，在拉尔做出格挡动作时一个闪身到她身侧踢出一腿，拉尔矮身躲过顺便冲他扫腿，霸刀快速向旁边跳起来算翻滚一周继续回来攻击，拉尔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就着矮身的动作猛地向前，把翻滚到一半的霸刀死死摁在地上，一手按压他的双手手腕，一手捏住他的后颈，膝盖曲起来抵在他的脊柱上，让他毫无挣脱的可能。

    霸刀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不科学，怎么这么快就……

    拉尔并未使用她那超乎寻常的速度与其他怪能力，她做的一切都在人类范畴内。

    但是短短几招，她就把现在即使面对蝙蝠侠都不一定会落败的霸刀给放倒制服了。

    ……发生了啥？

    霸刀在拉尔的压制下勉强侧过头，在肩上毛茸茸的缝隙间用余光去看她。

    拉尔在微笑，平和、淡定，一点儿也没有两下放倒霸刀的自得与喜悦。

    ……真不给面子。霸刀想。

    但勉强还行吧。

    他放弃了用散流霞窜开的算。

    她笑起来挺美的。

    ※※※※※※※※※※※※※※※※※※※※

    谢谢萧萧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