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姆斯卡拉, 战场。

    戴安娜的剑刃再次被卡尔徒手接住，这次神之子不算再一味后退抵挡，他如澄澈天空般的蓝眼睛逐渐染上了赤红，惊人的热量在其中汇聚。

    不祥的红光照亮了卡尔的脸, 也激起了多次试探他的戴安娜的警惕。

    亚马逊女王迅速停止自己的步步紧逼，抽身后退举起了盾牌。

    她的判断是对的，灼热的红光从卡尔双眼喷射出来，撞击在盾牌上，这件神器表面坚硬的皮革装饰立马在“呲呲”声中散发出阵阵焦灼的糊味儿。戴安娜在弥漫到周围空气的惊人热量与盾牌上猛烈的冲击力度下选择了暂避锋芒, 她顺应热视线的推力往后退去，直直砸进后方的大楼。

    “砰”的撞击声之后是“噼里啪啦”令人牙酸的钢筋扭曲断裂声, 大楼从撞击处往四周蔓延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本就饱经战火冲击的建筑终于不堪重负地垮塌倒下，碎石块向四周飞溅而去, 把一名来不及逃脱的亚特兰蒂斯人死死掩埋在其下。

    不及伤亡、不计战损。卡尔记得之前蝙蝠侠给自己的要求。

    他只需要做到霸刀要求的，其他事无足轻重, 因为这个世界会迎来毁灭, 他自己与蝙蝠侠都一样会在不久后消亡。他会在新世界中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而蝙蝠侠也会变成另一个更年轻、更正义的、无愧于“英雄”这一称呼的人。

    但是, 在他心里的某个部分，他依旧不想要如此多的伤亡在自己眼前产生。

    那会让他感觉不舒服、让他有负罪感。

    他明明可以救下他们的。

    ……这是多余的情感, 在这个世界是多余的。

    卡尔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悬在空中没有动, 他开启了X视线关注废墟下的戴安娜, 警惕她的任何动作, 不让她有任何伤害自己队友的可能。

    但是，卡尔想，既然在这个世界拯救谁都没有意义，为什么他还要与亚马逊女王为敌呢？

    闪电侠、蝙蝠侠、霸刀、夜魔侠，他们合伙欺骗了所有人。钢骨、雷霆队长还有所有相信他们会为人类带来转机的反抗军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

    他们要毁灭这个世界，为了那个更好的未来。

    蝙蝠侠，他们此刻在这儿为了人类而战只是因为霸刀的请求，霸刀不想辜负钢骨的努力，他想要让这个注定毁灭的世界变得更好。

    ……真的只是这样吗？

    要知道，计算缜密、把一切都安排在内、甚至能安排到卡尔自己头上把他从天上捶下地的霸刀从不做无用的事，霸刀是有可能一时感情用事，但他绝不会仗着蝙蝠侠对他的容忍而把团队推向险境。

    除非霸刀有什么方法可以造就更好的结果，他可以让这个世界存在下来，因此，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蝙蝠侠不相信霸刀的做法能够成功，所以还是要求他提前搭建好跑路用的传送门，以便在计划成功后直接离开这个世界。

    也因此，霸刀总是向玛莎抱怨蝙蝠侠不相信他。

    ……霸刀到底想做什么？

    卡尔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也许现在做的事并不是无意义的，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想的来，而不是严格遵守蝙蝠侠的指令，大不了事后再道歉嘛——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他就顺应本心啦！

    大红披风不再静默地悬浮在空中，而是在瞬间抵达了刚才被戴安娜撞倒的建筑边，掀开砖块救出了刚才刚好处在建筑材料的间隙中而没有当场被砸死的亚特兰蒂斯人。

    “你……”被救下的士兵半是得救的喜悦半是惊疑不定，他看着眼前瘦得皮包骨的前敌人，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友方还是敌方了，“你是谁？”

    卡尔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

    没错，无论属于什么物种，无论是海底人、亚马逊人还是人类，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的灵魂，他们理应被拯救、理应活下去。

    他们有权利选择生存。

    “我是……超人。”卡尔有些生疏地。

    他是超人，他就是霸刀、夜魔侠与闪电侠口中的那个英雄。

    他应该能担此名号吧。

    他胸口的大S仿佛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更加张扬有力，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阳光的超级英雄。

    没等被救下的士兵再什么，超人已经化为一阵风消失在原地，继续去拯救其他人。

    在人类看来强烈到致命的撞击没有伤到戴安娜分毫，她猛地掀开头顶的巨大砖块从废墟中爬起身，然而她的对手毫无战士对敌人的尊重，早已撇下她去……

    ……那个干瘦的大块头去干什么？

    他去救人，救那些人类或者恶魔反抗军、救亚特兰蒂斯人、救亚马逊人，他谁都救。

    这让亚马逊女王深刻感受到自己被看了。

    你在跟一个战士战斗时抽身去救那些无足轻重的角色？在你眼中那些蝼蚁的性命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甚至在面对的亚马逊女王时选择弃而不战？

    卡尔察觉到戴安娜的视线，在愤怒的女王冲过来时呼出一口冷冻呼吸减对方的攻击力度，然后再次抬手挡住了这一剑。

    “你没有胜算的。”他。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有礼，却让戴安娜气不一处来。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击败面前这位极其强大且对自己能力运用得心应手的英雄。

    戴安娜捏紧了手中的神器盾剑。

    ……毫无胜算。

    既然她的敌人已经强大到不可战胜，那么海王亚瑟那边呢？

    另一边，亚瑟挥舞着三叉戟击散雷霆队长的魔法雷电，却冷不防硬挨了一下钢骨的火炮。

    他有些憋屈地皱紧眉。

    在陆地上时，他没有在水中的强大机动性，能跟他来到陆地供他驱使的海洋生物也有限，他现在有的仅仅是过人的身体素质、丰富的经验以及手中的三叉戟而已。

    他倒是能勉强压制住经验不足的雷霆队长，但是再加个辅助兼战斗指挥钢骨就不好了。

    “认输吧，你赢不了的。”雷霆队长。

    “……那可未必。”海王后跳躲开钢骨的又一次攻击，拉开距离开始思考对策。

    奥姆正被一个装备优秀的红衣蒙面人类摁着，他的武器之前被蝙蝠侠的枪融化了，现在自保就很艰难，更不要过来帮忙了。

    至于他的军队，亚特兰蒂斯的火力同亚马逊的战士们一样遭遇了反抗军与蝙蝠侠无差别的攻击，蝙蝠侠的高科技武器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天上自动驾驶的蝙蝠战机每次经过都能带走一片双方的士兵，恶魔埃崔根念着押韵的句子一个个消灭着战争的执行者，这样下去，他们的战争还真有可能被这伙人制止。

    但是……不，他绝不容许战争停止。在杀掉杀死他妻子的亚马逊女王以前，绝不。

    这伙人中之前有一个去了海洋那边，想必是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武器”，准备去销毁。

    再拖一会儿他也无法取胜，他会被人类关押起来，永远无法报仇雪恨，那么不如……

    ——不如直接启动那件武器。

    海王内心下了决断。

    他看了看四周。

    ……话，之前那个红衣极速者呢？

    ……

    闪电侠现在一点儿也不轻松。

    不，当然不是因为敌人太过难缠，他从来没怕过逆闪电，就算现在逆闪电与他共享神速力使他无法跑得像以前那样快，他也不畏惧与自己的老对手战斗。

    他心情沉重的原因是他自己。

    之前霸刀刚离开时，闪电侠就看见了逆闪电黄色的身影，他立马拔腿追了上去，质问对方到底对这个世界干了什么，然而逆闪电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他在与闪电侠的又一次竞速中嘲讽又愉悦地，这就是事情的美妙之处了，巴里，应该问的是，你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是了……是了。

    闪电侠想起了一切。

    他的确对这个世界做过什么。

    闪电侠曾经借助神速力穿越过时间，救下了他被杀死的母亲。可是这又与世界上如此多的改变有什么关联呢？他可没有做出改变更多人生命轨迹的事！

    ……他只是想要自己的母亲活下来，难道这也有错吗？

    然而心底有个声音告诉闪电侠，逆闪电的是实话。

    他改变了时间线。无论如何，他回到过去，扰动了时间流，是他导致的这一切。

    这里发生的事全都是他造成的，大都会的毁灭、布鲁斯的早夭、海王与神奇女侠的战争、湄拉的死，还有……还有哈尔的死，全是因为他。

    “你分神了。”逆闪电掩饰不住喜悦地。他在奔跑中重重一拳砸上闪电侠的脸颊让他失去重心，然后趁机推了他一把，使他摔倒在地上。

    最后，逆闪电来到摔倒在地的闪电侠面前，带着残忍的笑容抬脚狠狠撵上他的腿。

    腿部肌肉几乎被撕裂的痛楚与内心的愧疚让闪电侠抑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听听，这声音是多么的美妙，”逆闪电，闪电侠的惨叫对他来简直是最好的褒奖，他揭晓了残酷的谜底，“你猜的没错，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就算你只是想要拯救自己的母亲，拯救那个生育你、陪伴你的女人，可你也酿下了大错。

    这次，赢家将会是我，神速力的持有者也只会有我一个。

    到这时候反倒有点舍不得了呢，巴里……

    逆闪电手持着之前从海底人那边顺来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巴里那张痛苦不堪的脸。

    他忍不住扩大了笑容。

    海底，好不容易驱散鲸群的霸刀看着手里仪器上显示的越来越不妙的能量数值，忍不住爆了粗口。

    【亚瑟我[哔——][哔——][哔——]！！！】霸刀看着眼前逐渐因为高热而溶解的潜艇，估摸着时间已经不够他进去阻止这场爆炸，于是毫不留恋地脚底抹油开溜。

    海王启用了原子队长的自爆。

    他想用这个“王炸”来与戴安娜同归于尽、与战场上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谁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