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时间一晃而过, 眨眼到了决战前期。
越是临近两大绝世剑客的决斗之日,慕名而来的江湖人纷纷从各地赶来聚集在汴京城内。随着各方势力涌入,汴京城表面上平静如水, 但暗中却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海面般暗潮涌动。
有些自诩武功盖世的的江湖人将主意到了皇宫内院,白日在宫门口里探头探脑的探禁卫军巡逻交班的时间路线, 入夜以后更是胆大包天的潜入皇宫踩地儿。
宫内加强了夜巡的强度, 增加了好几波禁卫军, 杀鸡儆猴的捉了好些个江湖人投入天牢,但也都没能阻止更多人的往皇宫内院闯。
就在决战前三天,玉天宝拿着十条绿绸缎找到陆凤, 并带来一个消息。
当今宋帝下令开放宫门, 允许携带缎带之人进入皇宫内院观战, 缎带将交由陆凤发放。
陆凤不详的预感最终成真了。
他二话不掉头就跑。
“你去哪里?”
刚转过身, 玉天宝身形微动,眨眼出现在他面前, 一手故作风流的敲着折扇。
“……”
陆凤反射性的调转方向运起轻功,但没跑几步,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笑语嫣然,美得如仙如幻。
陆凤额头的冷汗立时就滑下来了。
一连跑了数次, 次次都被堵了个正着。最后, 垂头丧气的陆凤焉巴着被玉天宝提溜着衣领子按在了石凳子上, 十条缎带被玉天宝邦在了他的头顶上。
“你也不管管她?”
陆凤顶着绿油油的脑袋, 幽幽的望向坐在石凳子上斟了杯茶, 自顾自独饮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放下茶杯,唇边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比我大, 我如何管?”
“而且我还未曾见过陆凤满头翠绿的模样。”顿了顿,西门吹雪语气促狭的下评语,“很是适合你。”
陆凤扒拉着绿色的缎带,将它们一根根的解下来,气急的望向捂嘴乐得欢畅的玉天宝,“难道没人与你过吗?男人头顶带不得绿。”
玉天宝收起折扇道:“真是抱歉,这话我未曾听闻过呢。陆凤你想开些,瞧瞧这绿色生机勃勃的多好看呀!”
着,她忽而眼前一亮,合掌敲击一声补充道,“我决定了,想要进入皇宫观看的江湖人必须得把这缎带绑在头顶才行。不然便是有了缎带,也不予入宫!”
陆凤唰得坐直身子,“玉少教主,咱能做点人干的事儿吗?你这样会引起江湖公会愤的!”
而后,陆凤幽怨的望向西门吹雪:“你当真不管管她?”
西门吹雪摇摇头:“我已告诉你了,我管不了她。”
“是极。”玉天宝也干脆利落的回道,“你找他可没用。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场面了。”
陆凤嗷一声惨叫,跟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直叫唤:“我就不该跟着你们去西夏!热闹没看到,却引来了要命的大麻烦!”
陆凤的直觉很准,但他往往被好奇心牵着走而忽视了第六感的示警。
“西门吹雪你个大麻烦,给我带来个更大的麻烦,引出一堆更多的麻烦,我陆凤最近时运不济啊!你们这些麻烦精!”
“别这样嘛!”
玉天宝笑得眉目弯弯,“听陆凤你交友遍天下,两大绝世剑客的决战相必会引来诸多视线,其中少不得有你的朋友,可惜缎带却只有十根呢,给了这人不给那人,岂不叫你陆凤难做。”
“作为朋友,我给你出个主意,人情这东西难弄,不如公开售卖缎带,以价高者得如何?至于所得银钱嘛……”
玉天宝俏皮的眨了眨眼,暗示意味极浓。
瞧她多好,这时候了都不忘给她国库增加一笔收入。
“……”
陆凤的回答却是飞快遁走,空中远远飘来他憋屈无奈的抱怨,“你这算哪门子的朋友哦!坑起人来毫不手软,我陆凤惹不起,只能溜了溜了!再待下去,陆凤都要被你三言两语坑成秃毛鸡了!毛都给你坑完了!”
这回轮到玉天宝无语了,她哑然失笑着望向不曾出声的西门吹雪。
慢步走到他面前坐下,严容低声问道:“弟啊,你跟姐实话,与叶孤城论剑之战,你有几分把握?”
西门吹雪回道:“此战,我自当全力以赴。至于结果……”
他勾唇浅笑,却未曾给出结论。
玉天宝眉头拧起,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此战两人之间的胜负不过五五之数。
她没再言语,但心底却是霎那之间转过无数的念头。
***
决战当天,申时。
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声,宫门由内而外缓缓朝两侧拉开,数万禁卫军整齐列队跑着从宫门内分两队奔涌出。
“绿绸带系于头顶者可通过侧门入宫,入宫后将由内监引入太和殿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在宫内走动,违者以闯宫之罪论处!”
为首的禁卫军首领肃冷的目光一一审视着早早等候在门口的江湖人。
头戴绿缎带?
人群中哗然声起,得到入宫准许的江湖人面面相觑,拿着手里的缎带神色各异,喧哗不断。
这绿了吧唧的恶心颜色还要往头顶带才能入宫?系手上不行吗?到底是哪个脑子不好使的官员的想出来这馊主意?
得亏这不是顶帽子……
“这位将军,能不能个商量……”
有人凑过去试图服禁军首领。
“不能!”
禁军首领眼神凌厉,语气不容置疑。
“带吧。”
有个面容普通的侠士认命的开口,胡乱将绿带子往束发上一扎,绿油油的色泽在风中飘扬,看起来颇为亮眼。
然后,他顺利通过了禁军的检查,走入宫门。
周围的人见此个个如同霜了的茄子似的焉头焉闹的套上了绿缎带,有那自作聪明的干脆掏出块面巾试图遮住脸,然而一对上禁军首领炯炯的鹰眸,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捂着脸快步跑着赶紧跑进宫门内。
“失策了!这该死的陆鸡,难怪他死活不肯来宫门处。竟叫他给坑了!”
第一个入宫的年轻人咬牙切齿的摸着绿油油的脑袋,他就陆凤怎么这么轻易就把缎带给了他,竟还有这茬。
这臭鸡眼下指不定就躲在暗处看他司空摘星的笑话呢!
按理,十条缎带应当只能由十个江湖人检验通过宫门,但眼看人数已满,而后头却还有大批带着绿绸带等待入宫的江湖人。
“此事有异。”禁军首领仔细检查了他们的绿绸带,确定是同一批孔雀锦裁剪下来的布料,脸色瞬间沉黑。
作为入宫信物的绸带乃是蜀地上供的稀有天蚕丝所制,一年总共也只得三两匹,全入了皇宫。
便是想仿制也不可能,更何况还是从同一匹布上裁剪出来的缎带。
“事关重大,我要入宫拜见官家。”禁军首领招来副将吩咐道:“你在此守候,在得到皇命之前,不准任何人通行。”
而后转身,步履匆匆奔向内宫。
赵康听了禁军首领禀报,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南王果然算以决战之事引出大批江湖人涌入皇宫,借此浑水摸鱼。赵康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南王所图不外乎是些改朝换代的惊天阴谋。
“还有几个拿到绿缎带的江湖人在宫门外等候?”
“回官家。臣并未数过,但一眼扫去不下于三十人。”
“才三十人啊……”
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禁卫军首领闻声一惊,却见帝姬莲步轻移从殿外走了进来,“这事儿也好办。正巧国库空虚,每人收一千两入场费,放他们进来吧。”
“这……”禁军首领反射性望向赵康。
“就依帝姬所言行事吧。”
“是。”禁军首领得令后快步退下。
他道身影消失在殿外,青萝嗤道:“这届南王不行啊。我还以为有数百人呢。就这手笔,这也忒家子气了。”
枉她还特意找了个最好动手脚的孔雀锦。
“孔雀锦宫中留存的本就不多,裁下一部分还能装个样子叫巡查的的内监忽视过去。正因如此,能动的手脚不多,裁剪下来的布料自然不会很长。”
事实上,能有个三十人已是叫赵康意外了。
“倒是我高估了他。”青萝摇摇头,望向外头彻底消失在山背后的夕阳,“好戏就要开场了。”
赵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道白衣的身影飞略过长空,轻盈的落在了太和殿的屋檐之上。
“阿雪也来啦。”
赵康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色,但随即又化作了不满,“这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来看看他翘首以盼等着与兄弟团聚的老哥哥,”着,他失望的摇摇头,“阿雪越来越没意思了,都没有时候那般可爱了……”
青萝不雅朝天翻了个白眼。
赵康碎碎念的抱怨,“还有你也是,天天往外跑不着家,要不是热闹可看,哪里还记得回家来?早晚给你找个凶悍的驸马,把你关屋里头,脱不得身!”
“……”
青萝掏了掏耳朵,只当是蚊子在嗡嗡。
赵康眼神越发的不爽了。
弟弟妹妹都是漏风的大棉袄,还没上身就冻得他心寒。
日落西沉,天色渐暗。
宫内的长廊上屋檐下树梢头挂起了一排排的精致宫灯,烛火将内院照得一片通明。
时间流逝,一轮圆月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天际。
一道身影踏月而来,落在了西门吹雪的身后。
决战的两位主角到齐,所有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禁军首领命宫人紧闭宫门落锁,不再放人入宫。做完这一切,他带着数千禁军赶往太和殿外增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原本守卫最为森严的御书房却只留下数十人值守。
隐隐约约的喧哗声自太和殿外传来,赵康与青萝交换了个眼神,兄妹俩敏锐的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来了。”
青萝低声道,声若蚊鸣微不可闻。
赵康挑了挑眉,望向殿外。
一行人簇拥着为首的年轻人通行无阻的进入御书房。
南王、本该在太和殿外与西门吹雪决战的叶孤城以及……与赵康模样八成神似,传着一身龙袍的年轻人。
赵康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原本兴致缺缺的赵青萝唰的站直了身体,差异的眼神望望赵康又看看那个身披龙袍的年轻人。
身形相仿,五官神似。
两人披上相同的龙袍,面对面站在一处时,乍一眼望去竟相似得出奇,宛如双生。
“宋帝,你觉得我这儿子模样如何?”
没等赵康发出惊异之言,南王得意洋洋的开口问道。
“眼下宫中禁卫军皆在太和殿前巡防,我儿披上这龙袍一路畅通无阻,你这假皇帝也该伏诛了。”
“南王,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赵康挑了挑眉,望向身披龙袍的南王世子。
自入了这御书房起,南王世子言行举止皆在模仿赵康。
“李代桃僵?偷龙转凤?改天换日?主意确实不错。但你又是如何确定事情能如你所料发展?你当朕的文武百官都是脸盲吗?”
南王世子与他确实相像。
听南王原本的世子并非此人,这是他的庶子,在前些年南王突然废了原来的世子,立了胡姬所出的庶子为世子。
原是着这兵不血刃的主意呢。
只是胡姬与汉人外貌不同,生的孩子也并非纯血汉人,五官较之常人更为深邃,一眼便能叫人看出异样来。
拿着这样一个人来冒充他,南王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杀了你这假皇帝,我儿自可高枕无忧。便是有宫人察觉到异常如何?谁敢议论当今官家,至于你那些文武百官更是无需担心,上朝之时,官家整日高坐龙椅之上,谁能看得真切?待过些时日,便是百官习惯了吾儿,谁还会记得你这无名无姓之人!”
“有意思!真有意思。”
青萝反反复复量着南王世子,越看越像某个面瘫脸的男人,尤其是见他挤眉弄眼的模仿赵康言行时,不仅像而且很好玩儿。
青萝噗嗤一笑,被南王这神来之笔给逗乐了,“你们是怎么想出如此天才的主意的?”
啥也没弄清楚就敢想出这种李代桃僵的法子,更搞笑的是竟然还真敢实施!
南王哈哈大笑,洋洋得意道:“谁让天命在我儿呢!”
赵康警告的瞪了她一眼,青萝差点儿没乐得背过气,口中嘀嘀咕咕,“真该叫阿雪来看看。”
到时候肯定很有意思。
赵康望着南王世子面皮抽抽,为了防止自己失态,赶紧把目光移到叶孤城身上:“看来叶城主与南王同道中人咯?”
“那是自然。”
眼见改朝换代即将成功,南王越发放肆道,“我知道你身侧有不少暗卫守护,也不知那些人能否叶城主手下保住你的命!”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
赵康摇头晃脑,十分惋惜。
“动手!”
过足了嘴瘾,南王冷了脸下令。
叶孤城闷声不响,拔出剑来。
“住手!”
下一刻,破窗之声响起,陆凤如燕子般冲了进来。
紧接着苏梦枕、诸葛正我并四大名捕等人齐齐闯入内。
一群人冲进御书房,顿时与审批龙袍的南王世子了个照片。
“好个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诸葛正我厉声大喝。
“砰——”
看清南王世子脸的瞬间,陆凤大惊失色同时脚下一滑,吓一脑袋撞上了门板,咚得好大一声,引得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怒目而视。
陆凤猛地抬头望向端坐在御书房书案前,眼神淡漠宋帝,宋帝气势逼人,饶有兴味的目光回落在他身上,微微勾唇。
“我的妈呀!”
陆凤冷汗滚滚,只觉眼冒金星,整个人晕乎乎的又是一头撞在了墙上!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足够抄家灭族的秘闻!
“陆凤,御前岂容你如此失仪!”
“许是酒喝多了,神智不清了吧。”
赵青萝挤眉弄眼。
“对!”
陆凤哭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他为什么不在预感到麻烦的时候赶紧跑?为什么要参合到这要人命的热闹里来?
眼见这么多人出现,南王气急道:“快,叶孤城快杀了他们!”
苏梦枕一手按在了袖中的红袖刀上,身形微动却已经拦在了青萝的身前,低声轻语:“帝姬,可曾受到惊吓?”
青萝飞快摇摇头,眼眸亮如星光,耳朵悄无声息的染上绯色。
诸葛正我等人望向拔剑的叶孤城,纷纷迎战。
“慢着。”
忽而,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西门吹雪迎着光走进御书房。
“叶城主。”他与叶孤城微微颌首后,转而望向赵康,“我来带走我的对手。”
语毕示意叶孤城随他出去。
“西门吹雪?”
诸葛正我惊异不定的望向他,脸色难看的紧,“你也参与了造反?”
怎么又来一个?
余下各人望望南王世子,又看看几乎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西门吹雪,神色各异。
陆凤一手重重的拍在额头上,没眼看的撇过脑袋。
好奇心果然要不得啊!
“慢着!”
赵康喝道。
西门吹雪转头望向他,赵康冷着脸恼恨道:“眼下这场面,你就没什么要的吗?”
西门吹雪望向南王世子,眉心就是一皱。他忽而拔剑。一剑出,剑光转瞬即逝的同时,一道血线射出。
下一刻,南王世子惊愕的瞪大眼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吾儿!”
大势已去。
南王大叫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
“护驾!”
诸葛正我一声令下,所有人挡在了赵康面前,呈敌对之势紧张的对上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沉默的望向赵康,隔着人群与他对视。
事情解决了。
赵康从西门吹雪的眼中读出这一消息,冷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咬牙切齿道:“谁要你解决这事儿了!”
“阿雪,你真是越来越不乖巧了!”他语气恨恨的道,“这就是你对待兄长的态度吗?连个招呼都不?”
西门吹雪无奈的喊了一声:“兄长。”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与叶孤城的决战……”
什么?兄长?
仿佛一道惊雷砸落在御书房,场内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倒吸冷气。
官家还有兄弟?
不对!
太后不是只生了一对龙凤胎吗?官家这是从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兄弟?!
难不成是先帝在外头留下的风流债?
***
江南,嘉兴。
天光暗淡,细雨蒙蒙。
如丝线般的雨水从天而降,卷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泛起蒙蒙雾气,模糊了整片天地。
裹挟着雨丝的秋风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街道上,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如梦似画。
街头的行人来回奔走,步履匆忙。巷尾的贩挑着担儿躲在陌生人的屋檐下,叫卖声在雨中格外悠长。
“情儿,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嘉兴跑一趟?”
玉迦南撑着绘有水墨山水的油纸伞,一手搂着李情纤细的腰肢,缓缓走在烟雨蒙蒙的街道上。
月前,康儿十八岁的生辰一过,玉迦南迫不及待的催着李情还政于康儿,甚至等不及第二日,当晚便带着李情离宫跑了个没影儿。
其实自康儿十三岁起,李情便陆陆续续的放开手,让他学着接触朝政处理国事,这些年康儿学的很好,在政事上的手段虽显稚嫩,但已隐隐具备了君王的气魄与威仪。他所缺的不过是经验与火候,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总能成长为合格的帝王。
虽然是匆忙离宫,但李情并不担心康儿。
离开皇宫以后,玉迦南本想随意四处游玩,漫无目的的将大好山河皆游览一遍。李情却突然提出先往嘉兴走一趟,是有事要办。
玉迦南无有不可的同意了,两人乘船一路南下。
终于在第三日一早,到达目的地。
谁知天公不作美,两人踏入嘉兴地界,一场秋雨毫无预兆的随风而至。
玉迦南本想找一间客栈先住下来,然而李情却是对雨中漫步兴致高昂,玉迦南自然无有不应。
两人撑伞缓步而行,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不过,玉迦南算是看出来了,李情似乎并非只是单纯的游玩,似乎别有目的。
“我心中隐隐觉得有件事还没了结。”李情低声回答,“总有种急迫感搁在心头,如同压着块巨石,令我彻夜难眠。”
玉迦南眉心微蹙:“何事?”
“不知道。”李情道,目光微微有些恍惚,“许是见到了便知道了。”
玉迦南闻言没有对此事多做追问,两人并肩而行,温情脉脉。
临近膳时,周围的酒楼内传出阵阵饭香,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减少。
李情停下脚步,正想着是否先找个客栈把午饭给解决掉再谈其他之时,身后忽而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未等她反应过来,玉迦南抱住她侧身一动,两人身形如闪电,眨眼出现在街道对面。
与此同时,八道身影从天而降以对持的局面,纷纷落在李情原先所站立的地方。
七个男女围成一圈,将满脸横肉且左脸上一道深可见骨刀疤的魁梧大汉团团包围。
“江南七怪,你们这是定要与我过不去了?”
大汉脸上横肉耸动,刀疤极为狰狞得抖作一团。
“哼,”为首的盲眼男人冷哼着将拐杖重重的击在地面上,“你作恶多端,我等江湖侠义之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大哥,与这起子恶人多无益!倒不如兄弟们一起上,先把人拿下再。”
手持折扇以作文士扮的年轻男子不屑道。
话音未落,他身侧的女子持剑刺出,剩余几人亦是默契的攻向大汉的头、手、足、胸四处。
满脸横肉的大汉先是一脚踹开女子的长剑,擦着剩余六人的攻势飞身而起,左顾右盼之下,目光落在街边屋檐下守着菜筐避雨的父女俩身上,如大鹏展翅般猛扑了出去,一把将那老丈抓了起来,如同丢什么物件般向着盲眼的男人投掷而去。
“……”
盲眼男子耳朵敏锐丢一动,当即提棍重重砸向老丈!
李情心头猛地一颤,身体快过思维飞身而起,一手抓住老丈的衣襟,左脚重重的踢出,迎上盲眼男子的棍子,两相拼斗之下,那盲眼男子不敌李情,身体被踹飞,直接跌落在地,呕出好大一口血。
“大哥!”
“大哥!”
其余六人见状纷纷赶过来查看盲眼男子地伤势,女子惊呼道,“不好!大哥对肋骨被踢断了!”
“你是何人?竟敢伤我大哥?!”当即有人怒目而视,冷冷的望向李情。
李情提着老丈轻盈如蝶翩翩落地,她一松开手,老汉额头冷汗涔涔而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愣住的姑娘飞奔而来,抓着老者的手上上下下的量:“爹!爹你没事吧?”
“宋国律法严禁江湖人在街头喊喊杀,肆意伤人。诸位难道不知吗?”
李情冷冷的望向几人。
玉迦南从身后缓缓走来,将伞撑到了李情的头顶。
“朝廷与我等江湖人有何关系?”六人中一年轻男人冷傲道,“我道是何人,无冤无仇竟对我大哥下此狠手,原来是朝廷的鹰犬!”
李情扯了扯嘴角。
玉迦南自她身后走出,伞稳稳当当的遮在她的头顶,挡住了如丝线般砸落的雨水。
“何人在此闹事?”
下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行腰悬刀剑的六扇门捕快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路人。
原是有百姓见势不妙赶紧把在路上巡逻的捕快给叫过来了。
“就是他们!”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见势不妙,身形微动,当即就要逃跑,谁知人刚飞起,便被一只铁爪给勾住了脚踝!
手握铁线的捕快手中用力,那大汉便如短线我的风筝般重重的砸在地上,正面朝地,摔的满脸血肉模糊。
为首道捕头冷着脸,审视道目光落在几人身上,转而移到李情脸上时蓦地一惊,他嘴皮微动,好悬忍住了行礼的冲动。
“当街闹,险些伤人。被撞破后欲意逃跑,更是罪加一等,带走!”
为首的捕头一声令下,身后的捕快纷纷上前捉拿,江南七怪本想反抗,谁知那些人武功极高,只凭几招便折了他们手脚,竟是再也无法动用武力了!
很快,一群人被押卸而走。
为首的捕头躬身行礼:“属下崔略商参见……夫人。”
话还没完,李情张口断了他,“崔捕头自去忙吧,我不过出来走走,只当未曾见过我便是。”
“……是。”
崔略商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从李情身上落到与她姿态亲密共撑一把伞的男人,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猜测,额头的汗涔涔滚落。
他的脸上也带出来几分异样的情绪。
“情儿,你看这位大捕头吓白了脸,湿透了衣衫的惊惶模样儿,你猜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耳畔忽而传来玉迦南一声轻笑,他故意亲昵的伸手搂住了李情的腰,将下巴紧贴在她的脸上,吻了吻。
崔略商不自觉的浑身一颤,眼皮颤的厉害,总觉得自己不走运,迎面撞上了什么要掉脑袋的宫闱秘闻……
玉迦南满意的望着他倒抽冷气的模样,眼中掠过得意之色,传音入密与李情道,“你他会不会在想,难怪太后娘娘离宫远走,原是外头有了男人……”
“别闹!”李情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收敛着些,“你觉得自己被当成野男人很有意思吗?”
“嗯?”
野男人玉迦南被噎了一下,不满的回了李情一个嗔怨的眼神,却依然故我的对着李情亲亲抱抱,口中却道,“放心,他不敢出去。”
不仅不敢,还会死死管住自己但嘴巴。哪个敢不要命的将太后的桃色新闻流传的到处都是?
再了,即使传出去又怎么样?
左不过就是让康儿那臭子多做些事罢了,能如何?
崔略商眼睁睁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情骂俏,面皮抽动,好半晌才维持住了一贯了冷肃的神色。
“退下吧。”
李情无语的将人发走,而后者闻言如蒙大赦,落荒而逃,跟个窜天猴似的眨眼就跑了也没影。
一直跑出两里地,他才哭着脸停下脚步,重重吐出一口冷气,又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心内暗暗叫屈,怎么就叫他不走运的撞破了这等子可怕的事儿?
“……”
李情无奈的摇摇头,转而望向那被她顺手救下的老者。
“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老丈与姑娘感激涕零的跪了下来,磕头谢恩。
李情望向一身荆钗裙布却难掩秀丽的姑娘,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涌现,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丫。”
姑娘胆大的望向李情,眉眼喊着丝丝好奇,这贵人看起来好生亲切呢……
李大丫么……
李情低声重复了一遍,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名字不适合你。不若唤做秀晴吧。”
“秀晴?”
姑娘念了念,觉得朗朗顺口,而且秀晴可比村里到处都是的大丫好多了,高兴的乐开了花,“这名儿怪好听,多谢贵人赐名。”
李情也笑了,心底仿佛有什么枷锁被开了,整个人为之一轻,只觉无比的松快。
曾经借你之身曾欠你一命,如今以父命相还,亦赠你一世安宁,如此恩怨两清。
“我们走吧。”
李情转过身。
“你不是有事要了结吗?”
“不,已经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