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宣怔在原地。
他手指翻飞, 了很多字又一个个删掉。
林宣:“我没有欺负他。”
俞一承没有回复,可能是不想与他多。
一顿饭,席间各人彼此热闹。
先到的两个人却心不在焉。
谢祺吃得也不是滋味, 甚至不知大家是何时散去。
林宣对俞一承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可能世间的求而不得都一样。一如前几天的裴语, 一如前世的他自己, 一如现在的林宣。
磕磕绊绊踏出了围城,不到一日就惦记着重新回去。
所以到晚上在家门口遇到俞一承时, 他也依然满脸低沉, 闷闷不乐。
“怎么了?”俞一承察言观色, “林宣和你什么了吗?”
“没什么, ”他绕过俞一承, 懒洋洋瘫在沙发上,“想给我一些好项目,让我离开你。”
“什么?”
身旁的男人极为诧异:
“他这样?——你别管他, 什么项目,我会给你选更好的。”
谢祺心里涌上一阵突如其来的荒谬。
“你们还真有默契。”他声音幽幽。
一个是他的情人, 一个是假想的情敌,两个人目的南辕北辙, 行动反倒如出一辙。
“……”
俞一承坐在他身边,没有出口。
他第一次明显感到身边这人满身的束手无策。
这就不话了?
“我之前——我被安排过很多事, 包括事业,包括恋爱, 包括未来,”俞一承难得沉下来, 有点开诚布公的意思,“但我早就已经不想这样。”
“所以你找我也是为了摆脱以前?”
“不是,”男人矢口否认, 在谢祺逼视的目光里,踟蹰开口,“我的意思是,即使我这样想,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你。”
“我感觉,”谢祺不知怎样组织自己的语言,想了半天,终于只一字一句重复着无甚意义的言辞,“嗯,你家里的确对你限制很多。”
“这都是过去了。”
今晚的月光亮得格外突兀,甚至突破了城市里被诟病已久的光污染,亮过了窗外的冷白路灯。
夜里谢祺习惯开温和的灯,所以这一抹黄晕毫不客气地刺在了他手臂上,也映亮了他半边侧脸。
俞一承下意识牵起了他的手。
“就我来看,你们所谓的过去时并没有过去。”
谢祺双腿盘在沙发上。
“我们现在只是朋友,”男人平和解释,“因为两家一直来往,总有见面的时候。”
“……”
“你生气了?”他感受到了身侧人的体温,听见他很喜欢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如果他扰你了,我来处理。”
“他倒也没有扰我,充其量就是在聚餐前和我聊了几句。”
青年垂着眼,有几分厌倦感。
俞一承看着,心里无端一慌。
他突然被人切实抱住,被人体温热的触感紧紧包裹。
“我给你找了一些资料。”
抱着他的男人对刚刚的插曲避而不谈,只拿出了其他东西。
谢祺粗粗一看。
是一叠厚厚的档案。
旁边还有一些零碎东西,例如上次那家品牌新出的颜料盒。
“你的工作室成立了吧?”见他不欲话,男人主动开口,“这些东西或许有用。”
这叠纸的最后,是邀请函,和已经印好的合同。
“什么意思?”
“我觉得好的项目,当然,也是适合你的。”俞一承开了话匣子似的,“如果考虑到你要准备这个展——那么这些项目的时间也比较合适。内容上也许能给你提供有用的经验——”
“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么多东西?”
“我——”
“我不想再拒绝你,”谢祺蹙起眉,“也不想你一次次这样。”
“那就不要拒绝。”
俞一承半蹲下,和他额头相抵:
“试一试,我不会像你曾经遇到的那个人一样坑害你——至少,白纸黑字的合同,法律也会保护你。”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不假思索反驳。
“那你在担心什么?”
“……”
“有时间就可以看看,不要给自己压力。”
俞一承似乎还想什么,但最终只是亲了亲他的脸颊,声色匆忙:“待会我还有事,周末再来陪你。”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一动不动,既不想话,也不想回抱。
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离开,看着门被照常轻轻掩上。
许久,他才起身收拾好自己,走进卧室。
卧室里那一大团玫瑰被他收在天青色的花瓶里,现在也已经有点干了。
短短几日,到了周末,这簇花的边缘已经泛起枯黄。
这晚谢祺在家里煮了火锅。
男人有想和他一起吃晚饭。
所以他并不急着动筷子,只是架起画板,在白纸上信笔勾勒线条,任由桌上汤锅咕噜噜地冒着泡。
一笔一画,再一抬头,天已擦黑。
时钟显示七点,俞一承依然没有到。
很巧合的,他刚一停笔,男人的通话就了过来:
“吃过饭了吗?”
“在等你。”
他重重冷哼一声。
“对不起——”俞一承似乎在穿过人群,他还能听到隐隐的劝酒声,“刚刚耽搁了一下,我这就过来。”
“我好饿!”谢祺后知后觉胃里空空,情不自禁弄出点脾气。
“你先吃,不用管我——待会见。”
在俞一承挂电话前,他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
别是他已经在饭局吃过了吧?
谢祺重新点开火,狠狠戳了一下在锅里滚着的白胖蘑菇们。
等俞一承上楼时,他见到的就是一桌清澈的汤。
里面飘着一点零星的菜叶和油花。
“……没我的份了?”男人略显无奈,直勾勾看着他。
“你刚刚不是在酒席上吗?”青年也呆住了,“我以为你吃过了。”
方才的觥筹交错声的确不是作假。
到这,不知是想起什么,俞一承脸上泛起松快的笑意:
“没有,我忙着敬酒又忙着赶过来,哪有时间吃饭。”
可是锅里只剩汤了。
谢祺盯着眼前的碗,愣了一下:
“那我给你……下面?”
“要不我先出去吃……”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男人立刻改口:
“那就吃面吧。”
“没有别的配菜了。”
“没关系,我只吃面条就好。”
谢祺想了想,起身开冰箱,拿出一个椭圆的蛋:
“刚好,这是最后一个。”
他不知道自己背对着人抬头拿东西时,那半截腰会被衬衫勾勒得尤为明显。
自然也不知道俞一承牢牢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厨房里烟雾缭绕,滋滋的响声不期然炸开。
俞一承忽然觉得浑身轻松。
好像方才酒局的机锋已经全然远去,这个夜晚所需要盛放的,也就一碗面,一个人而已。
男人吃面的时候,谢祺在继续画着自己未完的画。
等到俞一承把所有碗筷都收拾完出来,想往他这么凑着看时,他立即就用布遮住纸面:
“不行,还没画完,你不能看。”
“……”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背上,“所以——这幅画是画给我的?”
“你别管!”
谢祺仰着头瞪他一眼,气鼓鼓似的。
俞一承心情更好了,就势把他抱了起来。
今日不似前几天月明星稀,窗外一切都是朦胧的,重重叠叠的云层,隐隐透出的星点,不知隐在何处的月亮,昏昏沉沉。
连带着房里的声音也罩上了一层纱。
“我们是不是要多见面几次?”青年的声音掩在窗外虫鸣之下,“我怎么觉得……我们好久没见了。”
“我也一样。”
炽烈的温度和柔和的抚摸同时将他包围。
他不期然想起前几日沉郁的月光,只觉得那点莫名情绪就在这个当口全然流逝。
人果然是原始动物。
谢祺迷迷糊糊想。
这几天莫名宣泄不出的情绪,忽然全都无足轻重。
飘然间,如云逸散,如风吹远。
何必思考太多。
就是这样,本来就是这样简单明了的关系,何必与他人多做纠缠。
如果可以就此云雨沉沉入梦,他决意不再给自己无端添加烦恼。
可是半晌过后,他并没有等到进一步动作。
“嗯?”
一声黏糊的低语。
没有言语,但意义相当明显。
俞一承必然听懂了,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
“有一个好消息。”
他被翻个边搂进怀里,听着男人的心跳:
“之前我给你的资料你有看吗?”
“……翻了一下。”
“今天那场饭局,主要也是和这个项目有关,”他头顶的声音满是愉悦,不知因为刚才的亲昵,还是方才酒局的春风得意,“联系到了一个老前辈,改天我带你去见见。”
肌肤相贴时,对方的声音会顺着皮肤、透过衣料,一点点渗入人的脑海中。
会给人一种极其亲密的感觉,好像全身都接收到了对方的情绪和言语。
只是谢祺忽而觉得他听到的声音有些遥远。
“那个前辈是近期回国,以前很有分量的……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错过和你的晚饭时间……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紧紧抱着他的男人还在徐徐诉,他的心思不知飘向何方。
他闻到了一点酒味,虽然被细心清理过,但明显是烈酒的味道。
是了,俞一承的应酬毕竟不是孩子过家家,很难轻巧得到一切。
在身侧人低缓的声音中,他陷入一种奇妙的寂静。
在这寂静里,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俞一承刚刚进门的时候。
虽然俞一承就对他笑意温柔,但刚刚进门的那一瞬间,眉眼里的疲惫是掩不住的。
现在明摆着,这份疲惫是为了他。
“下周怎么样?马上要过年假了,我们趁年前先去拜访——嗯?怎么了?”
俞一承被轻轻捂住嘴,于是他低头看去。
就见自己的情人拧眉盯着他,面上了无笑意。
作者有话要: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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