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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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向北行驶,沿途山川湖泊美不胜收,沈玉檀走过一次已无甚感觉,倒是兰芝兴奋不已,每日拉着她看东看西的。

    走走停停行了一月有余,沈玉檀估摸着离盛京不远了,果然当日傍晚刘妈妈就挑开帘子进来了。

    盛京比荆州要冷些,帘子乍一掀开,风裹着冷气带进来。

    刘妈妈两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走进来道:“姑娘,此地为奉城,处在盛京边界。今日天色已晚,姑娘早些休息。等明日再走上半日便到京城了。”

    “好,刘妈妈有劳了。”沈玉檀也笑着回话。

    车夫找了间客栈,沈玉檀由兰芝扶着下来,刘妈妈和王妈妈正从马车里往外拿包袱。沈玉檀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对兰芝道:“去帮两位妈妈收拾东西。”

    她故意得大声,两人听见满脸堆笑,连声推辞:“这些粗活我们老婆子干就行,兰芝姑娘细皮嫩肉的,累坏了可怎么行。”

    “两位妈妈慈爱体贴。”沈玉檀要的便是俩人这句话,于是顺着话头道:“叔母能有两位这样的得力干将,实在是好福气。”

    没人不爱听奉承的话,更何况是下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要在点上。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就连向来沉稳的王妈妈也面露得色。

    沈玉檀心中嗤笑,嘴上却了句:“往后在沈府,还需两位妈妈多帮衬。”

    王妈妈忙道“不敢”,垂眸思忖这二姑娘也就在方府能得上话,这会出了府便巴结她们,等回了盛京还不得任他们摆布。

    沈玉檀笑了笑,转身走进客栈。

    此间客栈开在荆州到盛京的必经之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里面位置已满,店家在外面搭了个草棚,摆出来几张桌子。

    见沈玉檀一行人来,店家忙笑脸相迎:“几位来住店还是用饭?”

    “住店。”沈玉檀拿出一贯银钱。

    “不好意思几位,您看里面满了。”店家擦了两把桌椅,笑道:“几位在外面稍候,我这就去楼上给几位腾出房来。”

    沈玉檀颔首,店家冲屋里招呼了一声,一溜烟朝楼上去了。

    她抬头望见上面破旧的牌匾,与记忆中模糊的景象重合,但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车夫都去后院拴马,几人坐在椅子上歇息,不一会店二便送来一壶茶。

    刘妈妈瞅了茶壶一眼,撇撇嘴连沾也没沾茶水。

    沈玉檀哂笑,默不作声转着手里的茶杯。

    春寒料峭,几人不过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寒意从脚底网上窜。沈玉檀披着厚重的披风倒不觉得什么,两个婆子冻得呲牙咧嘴,刘妈妈实在忍不住道:“姑娘咱们进去吧,站着也比在外面挨冻强。”

    沈玉檀放下茶杯:“走吧。”

    店里人满为患,门后边摆了个桌子,进出都十分不便。

    兰芝光顾着沈玉檀,一不留神踩到了旁边人的脚,对方“哎呦”叫了一声。

    兰芝看过去吓了一大跳,这人光着膀子,身形魁梧,长着满脸的胡子。最可怖的是,他脸上有道伤疤从眉毛一直连到下巴。

    她呼吸窒了窒,低头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结果下一刻,手腕被狠狠攥住。

    “怎么,踹了老子还想跑?”此人面目狰狞,瞪着铜铃大眼。

    沈玉檀被往后一带,正好磕在门框上,下意识捂上额头:“嘶——”

    那莽汉转过来,咧着嘴角指向她:“嘿,这还藏着个人呢!”

    此话一出,莽汉的同伴也凑过来,量着沈玉檀不怀好意地笑。

    这会傻子才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沈玉檀把兰芝罩在身后,福了福身道:“这位好汉,我家婢子多有得罪,我替她道歉。”

    “呦呵,没成想还是个官府姐呢!”莽汉咋舌,跟同伴交替了眼色,扬了扬手:“这样吧,你陪我们兄弟玩一玩便放过你们,怎么样?”

    沈玉檀手心生了一层薄汗,表面维系着镇定道:“天子脚下,诸位若触犯律法必然无法逃脱,不如我赔给各位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谁稀罕你的破钱!”莽汉抬腿踹在桌子上,同伴在旁嘿嘿淫.笑,眼看着手就要伸过来:“就算有钱也玩不到你这样的美人啊。”

    沈玉檀没想到这群贼子如此胆大包天,拉着兰芝连连后退。

    贼人扑了个空,恼了:“别他娘敬酒不吃吃罚酒!”着拎起离他最近的刘妈妈,手使劲勒着她脖子。

    刘妈妈惊恐地睁大了眼,哭喊道:“救我!二姑娘,救救老奴啊!”

    客栈人虽多,但没人敢上前拦人,毕竟谁也不敢招惹这些不怕死的疯子。

    门还开着,沈玉檀急促地了句“快跑”,拉着兰芝便冲了出去。

    贼人没算放过她,紧跟着追了出来。沈玉檀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往前跑。因着病还未好全,跑了会儿便觉得胸闷气短,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  眼看着要被追上,她捡了路边的石块砸后面的人。

    贼人离得越来越近,就在沈玉檀再次弯腰捡石头的时候,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精准无误贯穿了莽汉的头颅。

    空气凝固一瞬,下一刻,莽汉仰面倒地,脸上停留在死前错愕的神情。

    沈玉檀茫然回头。

    路的尽头出现了几个骑马的身影,随着错落有致的马蹄声,她渐渐看清了那些人的身形,身骑骏马,腰间佩剑,看样子像朝廷的官兵。她这样想着,直到看清其中一人的模样,呼吸一窒。

    火红的云彩连接成片,万丈霞光下,他黑衣黑马当先,手握长弓,金冠束发。染上碎光的眉目冷漠而锐利。

    她张了张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谢歧垂眸瞥见她顿了片刻,随后翻身下马,向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