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比起将军府来,谢府从外观上看,就不显得有多华丽了。首先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就没将军府的气派,更不用将军府匾额陛下亲笔写的字和恢宏大气的府门了。
但是沈玉檀走进去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谢府外面看着不如将军府好,可内里却修缮得极好,既不恃宠而骄而喧于外,沉敛中又隐约透露出贵气,不失为将门之风。
沈玉檀在心中暗自赞叹,她原本觉得将军府冷清是冷清了些,不过比她在沈家的院子自然是好多了。直到她今日得见谢家老宅,立马就后悔了,甚至萌生出想住在这的念头。
谢歧和她并肩走着,仔细叮嘱道:“父亲如今在边关带兵,家里只有母亲在。母亲脾气不好,向来不喜与外人多费口舌,性子也是直来直去的。你待会儿见了她少话,她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不必在意,她这样惯了,却是没有恶意的。”
沈玉檀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这大夫人听起来着实有些可怕,待会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只安静呆着算了。
两人穿过几道门,来到一个宽敞别致的院子,早有婆子眼尖看到谢歧去禀报:“大公子来了。”
剩下的人目光落到沈玉檀身上,只停留了片刻便屈身行礼。这些人都是跟着杨氏的老人了,话做事十分规矩。谢歧点头应了声,带着沈玉檀进去了。
沈玉檀私下听过谢歧的母亲,此人名为杨瑛,是先帝宠臣忠武侯之女,杨家世代从武,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也直率爽利,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方才又听谢歧她脾气不太好,想必应是个性情中人。只要她规规矩矩的,杨氏应当也不会为难她。
理是这么个理,但踏进门的那一刻,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沈玉檀悄悄低下头,就听到一个兴奋的女声:“来了?”
沈玉檀:?这声音怎么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悄悄看了谢歧一眼,见他毕恭毕敬唤了声母亲,沈玉檀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低声道:“母亲。”
杨氏面上一喜,快步走下来,直接绕过谢歧来到沈玉檀面前道:“别站着了,快过来坐吧。”
话毕,杨氏拉过沈玉檀的手,来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谢歧:……
沈玉檀有些恍惚,不是这位性子冷淡不爱搭理生人吗,眼下怎么反倒如此热情?
她摸不透杨氏的意思,只好毕恭毕敬道谢:“谢母亲。”
“自家人无需客气。”杨氏仔细端详了沈玉檀一番,笑道:“之前只见过你的画像,便已惊为天人。可今日见了真人,反倒觉得衬得画像上的人寒碜了。”
杨氏这几句话得沈玉檀越发不好意思,抬眸朝她笑了笑,这才看清杨氏的模样。
她穿着身雪灰色梅纹交领襦裙,容长脸,细看之下,眉眼与谢歧有几分相似。此刻她唇畔带笑带笑,一举一动间,端的是雍容大气。
沈玉檀敛眸,偏头看了眼谢歧。
这人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可自从进了这扇门就一直晾在那,怪让人不习惯的。
杨氏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才看了看谢歧道:“傻杵在那干什么,坐啊。”
谢歧仿佛早就习以为常,听完这话不气也不恼,浑不在意走到旁边坐下了。
沈玉檀:果然是亲娘。
沈玉檀同杨氏了会儿话,并没觉得她像谢歧的那么不好相处,反而亲切随和,只是一个温厚的长辈而已。
比如现在,杨氏把手上的翡翠镯子褪下来戴到沈玉檀手上道:“这是当年我和大爷定亲时,老夫人亲自戴到手上的,今日我把它传给你,便是真正把你当自己人看待,若以后谢歧这子欺负了你,你就过来告诉我一声,我定饶不来他。”
谢歧不紧不慢抿了口茶,仿佛已司空见惯。
杨氏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个木匣,推到沈玉檀跟前:“这是我差人给你在万珠阁的
首饰,都是盛京最流行的款式,你只管戴,不喜欢了就再买,可千万不能推辞。”
沈玉檀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还有这个是我前几日选的布料……”
“这是江南水运过来的鲜果……”
“还有这个……”
沈玉檀看着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样又一样东西,被绕的眼花缭乱。不知道的以为将军府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得靠着母亲补贴养家。
杨氏在沈玉檀疲惫的目光中递来两只鞋,上面绣的是虎头,眼睛那坠着两颗珠子。整体活灵活现、巧可爱。然后她听见杨氏道:“去街上的时候看见这双鞋绣工别致便顺手买了,你也拿着,等你们有了孩子正好能穿。”
谢歧听完这句话差点被茶水呛死。
沈玉檀接过虎头鞋,嘴角抽搐:“檀儿谢过母亲。”
谢歧看了眼沈玉檀,终于将手里的茶放下,替她解围:“娘,差不多得了。”
杨氏立刻转头白了他一眼:“喝你的茶去,我俩话碍着你什么事了?”
沈玉檀:……母亲大人威武。
沈玉檀不得已听杨氏念叨了半个时辰,恰好到了用早饭的时候,杨氏留下他们吃饭。
沈玉檀细嚼慢咽吃着,杨氏舀了勺汤放在沈玉檀碗里:“这燕窝汤滋补养颜,你尝尝。”
沈玉檀:得,又来了。
吃了一顿饭,杨氏几乎把桌上每个菜都给她夹了一遍。谢歧则坐在离她们较远的位置上,自顾自地吃着。
等撤了桌席,谢歧趁着杨氏擦手漱口的功夫,拉着沈玉檀赶紧走了。
回过神来的杨氏:“哎,兔崽子,我话还没完,谁让你把檀儿带走的?”
谢歧步子迈得大,沈玉檀跑着才能跟上,谢歧出了院子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沈玉檀气喘吁吁叉着腰道:“我觉得大夫人根本不像你的那样呀。”
谢歧哼了一声:“你觉得她好,是因为她喜欢你。”
“真的?”沈玉檀一喜,双眼放光看他。
谢歧冷着脸嗯了声,见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忍不住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当然有。”她脸上藏不住的喜悦,“至少大夫人对我比对你好。”
谢歧:……
其实方才见母亲这样他也很疑惑,幼年时母亲随父亲戍守边疆,遇见投缘之人才相谈甚欢。而这些年她回到盛京,最不喜后宅妇人勾心斗角,故而少有交心之人,更别提和人一见如故了。
今日见了沈玉檀却不是这么回事,谢歧觉着她一年加起来都没今天的话多。
给大夫人请了安,接着分别要去老夫人和
二夫人院里。老夫人和蔼慈祥,又赏了沈玉檀好些东西。
二夫人昨日已经见过,是个沉稳持重的人。沈玉檀去的时候谢岚茵也在屋里,缠着她玩了会儿,临走送给她一个自己编的鞠球,还邀请她有空一起去踢。
在谢家走了一圈,沈玉檀得了不少关心,心里头也暖暖的,忽然就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沈玉檀和谢歧出来,后面跟了一溜厮,搬着大箱箱放到车上,因为放不下又叫来辆马车,装好了才回将军府。
来时微露,在谢府呆了半天,回去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马车穿过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长街两边满满当当摆着摊位,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沈玉檀正撩着帘子看得出神,谢歧突然道:“停车。”
车夫赶忙勒马,沈玉檀转头看他:“怎么了?”
谢歧朝窗外昂了昂头:“下去转转。”
此话正和沈玉檀的心意,她点了点头就要下马车,一不留神踩到裙摆差点摔下去,谢歧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扶下马车后快速松手,若无其事理了理袖子。
沈玉檀脸红了红,声道:“谢谢。”
谢歧心里忽然生出些异样的感觉,红红红,她怎么这么爱脸红,动不动就害羞,搞得好像他怎么着了她似的。
想到这,他不动声色又看了眼脸绯红的沈玉檀,好像……还挺可爱的?
谢歧被这种矛盾的情绪弄得有些烦躁,转身沉着脸对苍耳道:“在这等,不用跟着。”
苍耳:我又做错了什么?
街上吆喝卖的东西种类繁多,远一看卖什么的都有,使人应接不暇。身旁的包子摊蒸好了一锅包子,散发出阵阵香气。
沈玉檀咽了下口水,拽了拽谢歧的衣角:“想吃吗?”
谢歧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别过头道:“你想吃就吃,别问我。”
沈玉檀朝他伸出一只手:“我想吃,但我没带钱。”
谢歧:……
谢歧无可奈何翻了翻身上,掏出一锭银子给她。本来想在旁边等她吃完,结果沈玉檀以还没用午饭为由,硬是拉着他一块坐下,要了两碗混沌一屉包子。
包子端上来,沈玉檀看着他拿筷子夹了一个,先咬了一大口,然后随便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整个过程自然优雅,赏心悦目。
沈玉檀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了一大口,差点给噎死。
两人酒足饭饱后离开摊位,沈玉檀吃撑了,在街上溜达就全当散步了。
她走进了才发现,这条街上不光有摊位,两边还有一些店铺,有许多摊位就是从店里摆出来的。沈玉檀走着看到一家叫陈氏木坊的店铺,突然想起来紫明堂那个空旷的院子和连屏风都没有的婚房,立马决定去置办些家具。
谢歧对这些没多大兴趣,立在一旁看着她跟掌柜讨价还价,忽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快步走到门前,果然没看错,刚才过去的人正是从他手中逃脱的南蛮间谍。
沈玉檀见他脸色骤然变化,追过去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谢歧四下扫了一眼,面色严肃:“先别问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