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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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的摆设不怎么讲究,饭菜却很是可口,自然比在沈府好上不少。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下人们端上来一盘盘珍馐依次摆到桌上,沈玉檀在心中感叹,真不愧是将军府,吃个饭都这么讲究。

    谢歧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实际上他每日用饭不过一两个菜,今日是因为不了解她的口味,所以就每种都备了一些,一来二去菜就显得丰盛了。

    两人相对而坐,谢歧边吃边留意着沈玉檀,她倒是不挑食,在每个盘子落筷子的次数都差不多,吃得津津有味。

    谢歧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个好养活的。

    这么想着,一抬头就对上了她的视线,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正一眨不眨看着他:“别光夹菜,吃肉啊。”

    其实她方才就发觉了,谢歧只挑着素菜吃,根本没沾着肉。

    沈玉檀记起当年在普渡寺吃斋饭的那段日子,她是不爱吃斋饭的,没肉也没油,清汤寡水的。但谢歧还挺喜欢吃的,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身为习武之人,只吃菜不吃肉,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舞刀弄枪。

    谢歧正观察沈玉檀爱吃哪道菜,没想到反而被她识破了自己的口味。讶然之下,倒真按照她的话夹了一口肉。

    沈玉檀饭量,吃了几口就饱了。过了会儿谢歧用完饭,下人们进来收拾桌子,兰芝立在一旁犹豫开口:“夫人,该就寝了。”

    沈玉檀早忘了这茬事,当即面色一僵。她抬眸看了看谢歧,他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沈玉檀迟疑地点点头:“去沐浴吧。”

    卧室建造的时候开了个隔间,是专门用来沐浴的。沈玉檀刚进去不久便传来了水声,谢歧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玉檀心不在焉在木桶里泡着,兰芝将花瓣倒进桶里,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讨她欢心道:“姑娘皮肤雪白,肤如凝脂,真让人羡慕不已。”

    沈玉檀笑了笑没话,心不在焉沉在水里。

    她慢悠悠地洗完澡,拖到不能再拖才缓缓起身,兰芝忙递过来里衣给她穿上。

    沈玉檀静悄悄走出来,兰芝福了福身退下了,沈玉檀偷偷看了眼谢歧。

    他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兵书在看,见她出来后撂下书,淡淡扫了一眼便进去了。

    沈玉檀稍稍松了口气,自己给自己倒了碗热水,口抿着喝完。接着散下湿发,用干布包着擦拭起来。

    她头发多不容易干,擦了许久还有些湿。沈玉檀弯腰低着头,锲而不舍搓了一遍又一遍。

    谢歧沐浴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沈玉檀背对他坐着,低头的时候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脖颈,像一块温润光洁的白玉。

    谢歧收回目光行到床前,别扭道:“收拾好了便就寝吧。”

    沈玉檀没注意到他进来,被他突然一句话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擦了两下头发,尴尬地爬到床里面躺好。

    这屋里要是有个塌,也不至于这样别扭,沈玉檀想着自己在陈氏木坊定的软榻,咬咬牙暗道再坚持几天,等到软榻来了,她便能和他分床而眠了。

    她这样想着,谢歧已把蜡烛吹灭走了过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在黑暗中也被别人看得清楚些。沈玉檀则相反,四周忽然陷入黑暗,心里不由一紧。

    她提着一口气,感觉身旁的褥子一陷,便知是谢歧上来了。

    夏日一天的燥热褪去,夜风清凉入水,丝丝缕缕吹进门,撩拨地人心里发慌。

    今夜跟昨夜是不一样的,昨夜谢歧喝醉了酒,同枕而眠也没什么感觉。现在意识清醒着,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沈玉檀。况且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原因,他的五感都变得异常灵敏,沈玉檀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钻进鼻子里,使他联 想到那日她扑到他怀里的时候,身上的浅浅香气。

    更折磨人的是,床上只有一张被子,沈玉檀盖着被子,他只好稍微沾着点边。

    谢歧烦躁地侧了个身,听沈玉檀道:“李淑和那个细作的事,你想如何处理?”

    谢歧意外道:“你还对皇家的事感兴趣?”

    沈玉檀一顿,忙掩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先暗中观察一段时间,或许能钓到更大的鱼。”谢歧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转头:“对了,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沈玉檀正偏头看他,谢歧转过头来两人猝不及防面对面,也不过隔着一掌的距离。

    她甚至能感受到,谢歧的气息近在咫尺。还好一片混沌中什么也看不见,她往后挪了挪,在黑暗中点头:“好。”

    谢歧也仓促转过身,不自然道:“睡吧。”

    他背过身不再话,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人呼吸从紊乱渐渐趋于平静。

    应当是睡着了,谢歧微微松了口气,身体渐渐放松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肩膀。

    谢歧浑身一僵,就感觉身后的人慢慢靠近,贴到了他身上。

    沈玉檀发育得很好,尤其身段丰盈曼妙,肌肤相接的时候,谢歧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些软绵温热的东西。

    好不容易平息的躁火又熊熊燃烧起来,谢歧只觉得气血翻涌,身体紧紧绷成一条直线,哑着声叫她的名字。

    半响过后,沈玉檀并未回应。

    谢歧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看了一眼,她睡颜安详,几缕发丝缠在脸上,更显得面容娇俏、媚态横生。

    谢歧松懈下来的同时居然隐隐有些失望。

    他压着火把沈玉檀推到里面去,刚刚躺下,她的手脚再次缠到他身上。

    谢歧:……

    他神经警觉,睡眠也一向很浅,有点动静便醒了。这一晚上没干别的,沈玉檀贴近一次他醒一次,然后把人推到里面。

    如此往复了几次,谢歧终于忍不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了她的穴道扔到里面。

    窗外夜色已深,月光洒满了枝头。谢歧闭眼眼躺着,却全然没有了睡意。

    ——

    六月天气变化莫测,昨日明明还艳阳高照,此刻屋外却下着细雨蒙蒙,轻纱般笼罩着远处的景色。

    沈玉檀从睡梦中醒来,首先感觉到的便是酸痛,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叫嚣着疲惫。她费力抬了抬手指,惊惶发现一动也不能动。

    沈玉檀脑子一阵恍惚,有种陷入噩梦未醒的错觉,这种感觉就像上辈子濒死的时候,发簪深深刺入脖子里,鲜血汩汩流到地上,  身体渐渐虚脱直到失去知觉。

    这种刻骨铭心的无能为力,只有慢慢死去的人才体会得到。

    沈玉檀拼命挣脱着桎梏,到最后憋地眼眶都红了,也没能动半点,甚至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谢歧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玉檀死死盯着房顶,十分难受的样子。他才想起来忘了给她解开穴道。

    他大步走过去往她穴位上点了两下,沈玉檀解开束缚,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她弓身扶着床沿,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等她好不容易咳完了,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脸上泪水簌簌滑落到床上。

    谢歧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有起练武的习惯,区区细雨还足以阻挠他的恒心。昨夜睡得晚今日又起了大早,他脑子也不太清醒,早就把封穴道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结果回来就成了现在这副状况。谢歧心中疑惑,他也不是没被封过穴道,哪至于如此难受。

    本来沈玉檀昨夜扰他安眠,谢歧憋了火气无处排泄,此刻看到沈玉檀满脸泪痕,不但火气瞬间烟消云散,心中还十分愧疚。

    偏偏他在雨下呆了半个时辰,身上都是水渍,也不敢靠得她太近了,怕又让她受了寒。

    于是他赶紧叫兰芝进来,兰芝见状也吓了一跳,忧心忡忡帮她掖好被角,又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沈玉檀刚从阴影里走出来,整个人不住颤抖,抱着水喝了几口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眼眶红红地看了周围一圈,看见谢歧站在一旁,身上湿漉漉的,正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因为着急,房门刚才开忘了关,有冷风吹进来,谢歧正对着门却浑然不觉,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她还不知道是谢歧封了她的穴位,并且缓过劲来后也没有觉得不适的地方,倒是谢歧穿了半天湿衣服肯定很难受。

    沈玉檀冲他笑了笑道:“赶紧把湿衣裳换下来吧。”

    她不还好,一谢歧更过意不去了。闷头“嗯”了声,灰溜溜进浴室更衣去了。

    成婚三日当归宁,今日是要回沈府的日子。车辆马匹早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沈玉檀和谢歧差遣。

    因着早上闹了这么一通,沈玉檀没什么胃口,早饭也没吃多少。

    谢歧叫人准备了些精致可口点心带在路上,又吩咐兰芝多带了件外衣。毕竟她身体这样娇弱,仅仅是点了穴道反应便如此强烈,是该好好将养着身子。

    沈玉檀不明所以,看到谢歧做的这些心里暖暖的,羞赧道:“早上的事,谢谢你。”

    谢歧:“?”这是讽刺的意思吗?

    沈玉檀轻声道:“我从来没出现过早上这种情况,还好你及时出现,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歧:……看来是不知道真相啊。

    他淡淡道:“没什么。”

    沈玉檀喃喃道:“这算是病吗,不然回来请大夫来看看吧。”

    谢歧面色一僵,愣了会儿指着一盘碟子道:“我看这碟点心不错。”

    沈玉檀:……

    马车很快到了沈府,沈府此刻正门大开着,见人来了后赶紧带路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沈玉檀进去后粗略一瞧,这回人来的还挺齐全。往日不见踪影的沈宗诚和沈宗义也在场。

    今时不同往日,沈玉檀风风光光嫁进了谢家,谁也想从中捞取点好处。

    除了老夫人眼里的挂念和担心外,这些人都各自心怀鬼胎,没一个真正盼着她好。

    沈玉檀坐在宾客的位置上,悠悠喝着茶,淡淡瞥了郑氏一眼。

    她也不过离开了三天,郑氏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看她的目光带着愤恨,不过很快又换上笑脸。

    郑氏道:“檀儿已今非昔比,眼下有出息了,可不要忘了帮衬着点清儿。”

    赵宗诚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提着谢歧不要乱话。

    沈玉檀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郑氏只觉得她这一笑刺得人眼疼,咬牙切齿背过脸。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招来丫鬟在她耳边悄悄嘱咐了什么话。

    丫鬟领命,急匆匆地退下了。